第434章 待来相遇
云舒凝视他,眸光不移却难抑闪烁,轻启唇,突然又不知向他寒暄什么,话堵在嗓间,勉强吐出两个字,才听清自己的声音发颤,吞纳呼吸,像圈紧了自己似的,动弹不得。
她还如是瘦骨清像,发如青丝,面若羞桃,不言语时静谧凉透一江春水,动则盈盈浮动的眼波,流转便销魂。
没想过酸楚就这样泛上来,心头存满的对沈安士的担忧,在见到她时锐减。
原来,他心中空荡犹弃了半身魂魄,这种失落,只是因为没有她在眼前。
可她居然对他没有防备的流下泪来。
总想着晚些再写信给他,不要打搅,他理应有他要完成的事情,然而病入膏肓仍不住念呓他的生父,是如何盼望着再见他最后一面。
拿住笔,手便不听使唤,连为人称许的自如都不知抛去了何处,草草书下四个字,遣人加急送去边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迫切想要他回来的心情,已不全是为了沈安士。
“父亲……他很挂念你……”
云舒忙慌拂掉眼泪,好不争气,他离开时不也独自将府中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吗,怎么一见着他,便似有道不完的苦楚了?当真是学足了小家子。
“舒儿……”看见安然无恙待在家中的女子,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谁晓得,他目睹家书寥寥四字,笔迹发虚还潦草,生怕是云舒劳心而伤了自身,又或者,是姚澈不甘受胁,转而控制苛待她,欲借她之字骗自己回来。
途中三日多,各种崩坏的念头无数次盘踞,马不停蹄,日夜兼程,都不敢想云舒若真因他的妄举而身陷囹圄,他该怎么原谅自己。
走过去,似回味离开她的时日多么锥心刻骨,唤她一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拘谨。没察觉自己唇边已绽开笑,幽深凝露的眸落在她面,杂陈中漾起无限柔情。
看她站起身,沈栖迟伸手抚上她的侧脸,指腹在她湿润的眼眶下轻拭,“你瘦了。”
疼惜的字眼,叫她怀揣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殿里伺候的奴仆见状,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云舒见他笑,不自觉也随他笑,脸上肌肤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滴滴粉泪重又夺眶。
沈栖迟喟叹,如此笑着流泪的舒儿,同样美得摄人心魄。
一叹倾吐,手拢过她的颈,俯面吻去两处淋漓的女儿泪。
“夫人……”突然,奴才低低的请示与叩门声响起,打断了二人,沈栖迟悻悻,倾身将落泪的云舒遮挡,冷冷问,“什么事?”
奴才还未得知沈栖迟已经回来的事情,明显一惊。
“二少爷,夫人差小的去……”
“他来了吗?”云舒胡乱擦掉泪,柔柔挣开他,向外走,瞧样子挺着急。
“夫人,小的无能……”奴才脸上犯难,云舒便更急,“怎么了?是不是他不肯来,还是……”
“是谁?”沈栖迟跟来追问那奴才,奴才试探看向云舒,发现她泪痕涟涟,而沈栖迟雅面微沉,就在犹豫要不要禀实话。
可云舒只是轻挥退他,还未开口解释,手臂被他捏住,整个人受制入怀,“舒儿,有事不许瞒我……”
“我没有……”下一刻腰间感受到他长臂的圈揽,带着不容推拒的力量感,“唔……”
沈栖迟低头阻断她的辩解。
没能作出反应,抬眸已陷入他深沉眷恋的双目中,拒绝不了这样蛮横却不乏心疼的拥抱,被深拥在臂弯里的温柔,叫她太过怀念。
“舒儿……”松开时,莹白若霜的脸蛋儿染上粉泽,水杏目里蓄上点点纹漾,看起来是那么楚楚可怜。
沈栖迟轻叹,似意犹未尽,览她不知餍足,就像从未见过她一般,目光一寸寸要将她面容的每个细节都刻进心底。
“我知道,颜大人比你还要早的回来了……”赧然垂面,空气里浮起化不开的甜腻,“父亲他……”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一趟颜府。”
“可是……”西陲距此不过三日路程,所以颜景泽一大早便回了云,但也只比沈栖迟早了半日而已。
请不来颜景泽,绝不会是他介怀了沈栖迟“请”之向西的缘故,他曾承诺过云舒,任何时候,只要她道一言,风里雨里他都不会推辞。
现下此状,定是有人比云舒更早“拜访”了他的府邸。
沈栖迟自然猜到了同一处,君臣之间,这场明争暗较并没有因为天御求和而结束。
……
颜景泽过府,已是入夜以后的事。
得知颜景泽真正去处以后的姚澈,发觉自己被云舒与凌岸愚弄,十分光火,届时下令严守进城道路,势必要在第一时间知晓颜景泽抵云。
生平唯一一次感觉掉入他人鼓掌之中,对方竟是一个弱女子以及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旧部影卫。
正因这一时疏忽,耽误了他拔除沈氏羽翼的最好时机,更可恨的是,左聿如此无用,轻易被沈栖迟识破了虚张声势的计谋,没拖住他,最后居然还腆着脸去求和了?
好,远方无助,近侧威胁,突然便这般走进了莫可奈何沈家的局面。
沈安士一死,沈栖迟可名正言顺承袭相位,再不用偷偷摸摸培蓄势力了,想到此,限制颜景泽的人身自由就变得不太合适。
沈栖迟大步进出颜府,毫无惧色,权重傍身可见一斑,见着他时,姚澈正与颜景泽发生争执,无人通传,进出口的奴仆竟也没有一人敢拦他?
算暂且忌惮他手上的兵符,颜景泽提议,连夜赶路辛苦的很,要备一桌丰盛佳肴替其接风洗尘,姚澈唯能允之,毕竟,“逼退”天御,为临安谋得和平,面上算是大功一件啊。
于是,三人各怀心思,在宴桌下暗生出风起云涌的对峙。
颜景泽不在的两个月,沈安士病情恶化得很快,颜景泽诊之连连摇头,表示再医治也只能拖延几日时间,莫妄想还能痊愈。
这样的结果沈栖迟也不是没想过,当初铤而走险,一走就是两月,沈安士极有可能就在他戍边之时离世了,如今能见到最后一面,已是莫大安慰。
病危消息的下达,许多朝臣开始不间断过府拜访慰问,名为探病,实为先与新掌权人照面混个脸熟,并表达自己的立场。
如此几日,粗略算来,为官者当有大半溶进了沈家这口权势的炼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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