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谋逆

第144章 谋逆

“放下?”萧湛又无心去想谢如晦了,眉头轻蹙道,“你要去哪儿?”

秦九黎道:“我有些私事。”

萧湛不悦,“什么私事?”

秦九黎自然不会同他说她还要想办法去余阳巷见父亲,只能抿了下嘴,看着他不说话。

萧湛同她对视片刻,看出她确是要走,不由闷闷道:“不行,我都跟谢如晦说了我们要去逛庙会的,谢如晦肯定派了人监视,要是我们不去,他肯定要生疑!”

秦九黎颇为无奈,“他不是生疑,方才陛下所作所为,谢如晦已经认定秦昭是陛下派去谢府的细作了。”

萧湛撇嘴,“我何时承认了?”

秦九黎:“……”

萧湛狡辩道:“我只记得承认了心悦阿昭,对于心爱的女子,自然是不许任何人伤害她的,不把你交给谢如晦,再正常不过了!如今谢府你是回不去了,等我们逛完了庙会,你便随我回宫去吧。你也说了,谢如晦现在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待在宫中,再安全不过了。”

秦九黎当然不会跟他去宫中,无奈地弯了嘴角道:“我若待在宫中,还如何筹谋推翻谢氏?”

萧湛皱眉,闷声道:“少了你,我一样能行,难道阿昭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就算是,也不能说“是”,秦九黎收敛了笑意,垂下眼眸,片刻后低声道:“可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萧湛不满地追问。

秦九黎叹息一声,声音发沉:“陛下知道的,我必是要亲手为秦氏满门报仇昭雪的。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被我……师姐,拖累的无辜族人安息。”

萧湛不能再说什么了,抿着嘴半晌,闷闷道:“此处地势宽阔,若在这处放你下去,只怕谢如晦的人下一刻便能将你抓走,不如等到庙会上?那边人多,也好脱身。”

秦九黎略略一想,点头,“也好。”

马车中安静了下来,只外头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秦九黎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偏头问萧湛:“陛下不问问我是要去哪儿?”

萧湛沉沉地吸了一口气,颇为不甘地咬牙道:“问了你也不会说,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倒显得不信任你。”

秦九黎眉头轻挑:“陛下信任我?就一点儿不怀疑我别有居心?”

萧湛眼瞳微张,显然是没有想到秦九黎竟会说这么直白的话,一时竟答不上来。

他心中自然是存了怀疑的。同秦九黎结盟之初他就派了人去查,然而,什么都没有查得出来。他的人虽不如谢如晦执掌的宁阁暗卫,却也不至于一点儿东西都查不出来。

这个女子,太过玄乎,可也正是因为这玄乎,他才敢相信她确实有那个实力能助他击退谢氏,夺回皇权。

可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秦九黎的面说出来,可他先前又没有想好一番说辞,这会儿冥思苦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到什么显得真诚的好回答,而秦九黎的声音已经再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陛下该怀疑的,秦昭来路不明,去向不明,若要对陛下不利……陛下还是小心些为好。

萧湛一阵语塞,第一次对着秦九黎翻了个白眼,“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秦九黎失笑,心中忽然感慨万千。

她从一开始选择萧湛,原本不过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可萧湛给予的这份信任,却让她突然觉得沉重不已。

“不是的。”萧湛的声音突然低低的响起。

秦九黎微怔,侧眸看他,“什么?”

萧湛盯住她的眼睛,定定道:“不是来路不明,秦昭是秦九黎的师妹,出自嵬山向里子门下。”

秦九黎心中一动。

萧湛道:“我相信秦姐姐,也信你。”

秦九黎深吸了一口气。

“况且你也并非是去向不明,”萧湛道,“你的去向,是要揭露谢氏阴谋,为秦氏洗刷冤屈,而我,亦是如此。你我目的相同,不论来日,至少此番,阿昭定然不会对我不利。不是吗?”

秦九黎诧异地看着萧湛。

他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那双望着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烁,叫人生出浓浓的好感。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温润善良的男子,不同于谢景的刻意假装,萧湛的本性便是如此。

秦九黎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极其沉重的念头。

倾心辅佐一位帝王,亲眼见证朝堂济济、海内安宁、百姓安居乐乐……

若她多年所学有朝一日得以施展,河清海晏的愿望有来日可待之机,萧湛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给予她这片天地的人呢?

……

果如萧湛所说,谢如晦的的确确是派了人跟踪的。庙会上人多,萧湛又故意制造了混乱,秦九黎极其容易便由人护送了出去。

余阳巷位于栎阳城西的偏僻街道,出入者多为平民百姓,谁也不知道那些流言中的人长什么模样,是个很好的藏人之所。

秦九黎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只少数几个人还带着小孩子还在外头玩闹,大概是看见了陌生人,正好奇又戒备地打量着她。

严深给她的纸条上仅写了“余阳巷翘首以盼”几字,却未曾说具体是那户人家,她当时亦忘了询问,正思忖着要像何人问询才不会显得奇怪,便听“吱呀”的一声,不远处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短打褐麻袄子的中年人跑了出来。

秦九黎身子一僵,本能的想要隐藏,那人却直直朝她奔来,还隔着老远,关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先生和老丈人就要派人出去找您了呐。”

秦九黎移了一半的步子顿住,站了在原地。

周围打量她的人闻言,纷纷收起了戒备,只余下了好奇。

那人小跑到她跟前儿,塞了只小巧的暖手炉给她,笑嘻嘻道:“夫人快进去吧,先生和老丈人都在呢。”他说罢,又扬声同隔得最近的一人打了声招呼。

那边回应一声,好奇的同他打听秦九黎的身份。

那人便笑着说这是他家夫人,因为怕见生人,这才第一次出门。

周围众人露出了然的神色,善意的同秦九黎打招呼。

秦九黎心中一动,问:“先生何时回来的?”

那人道:“亥时末就回来了。老丈人前几日就给夫人去了书信,这两日一直盼着同夫人相见呢,夫人快快进屋吧。”

正是严深与她分开不久的时间,书信的说法也对得上。

秦九黎放下防备,随同那人进了大门。

这是一间不大的院子,进门便是全貌,是以秦九黎一只脚才迈进去,便一眼看到了立在堂屋门口的秦颢。

先前虽已见过两回,然而再见,却依旧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

秦颢年少成名,同大多数文人世子一样,怀着一腔热血入了朝堂,渴望遇明君一展抱负。上天眷顾,秦颢确实遇到了一位贤明的君主,只是彼时的大晋并不似现在这般强盛四国畏惧,偏它又地处正中,弱肉强食,虚弱的大晋自然成了周遭四国都想窃取的一块肥肉。

大晋虽无内患,但多次的战乱到底未及朝廷。秦颢能文能武,临危受命出任丞相,夙兴夜寐,生生将自己累得咳了血。秦九黎那时尚只有八岁的年纪,自己跑出家门上了嵬山拜入向里子门下,习得医术,治好了秦颢。

后来,先帝崩逝,谢如晦扶持新帝上位,二人虽政见常有不同,秦颢也从未想过,作为姻亲的谢如晦竟会对秦氏满门下手。

那是新帝登基后的三个月,大晋与西秦终于停战,止戈修好。

两国修好的方式,除了签订国书以外,莫过于联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朝堂上提出此等建议的时候,秦颢自然不会反对。他那时是大晋丞相,这样的邦交大事,自是该由他待皇帝前往西境。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迎回栎阳的西秦公主竟会在大婚之日捅了新帝一刀。

这一刀差点儿毁了大晋,原本已经签下了停战协约的西秦再度兵临西境。

朝野皆惧!

谢如晦领了十万大军同西秦厮杀整整一月才惨胜而归。原是喜事,却不料,谢如晦回来却言:皇帝遇刺,乃是丞相秦颢同西秦勾结的阴谋!

很快,宁阁的暗卫从秦府搜出了罪证——一封封的通敌书信。

若只是书信,因存着仿冒之嫌,自然不能定罪,可偏偏这时候,西秦那边竟来了人,质问秦颢为何不守盟约,假戏真做。

这“假戏真做”自是指的这次战役,秦颢百口莫辩。

证据确凿之下,秦氏满门被以谋逆之罪押往渭水刑场,满门抄斩。

那一日的鲜血染红了半条清澈的渭水,血腥弥漫了整整三月都没有消散。

……

秦九黎最初是从齐乐瑶的口中得知秦氏被满门抄斩的事的,只听得这个消息便已经足够令她心神俱裂无心他想了,而齐乐瑶也并没有说明缘由,待她缓过一口气,想要追寻缘由,谢景却已经将废园封了起来,层层严密看守,根本找不到人可以询问,再后来,她也就不敢问了。星星零零的能猜到,是同谢氏有关,是受了她的牵累。

她浑浑噩噩了两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这还是第一次,知晓这件事的全部过程。

秦颢说得平淡,可秦九黎心中却是多番滋味陈杂,心绪翻腾不止。

秦颢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密室中的,谢景如何将我换出来,我是不知,却并不稀罕他的这份救命之恩,若非想着再见你一面,我早该引颈自戮,去同那些被我牵连了的族人请罪。”

秦九黎心中剧痛,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那最该死的人实则是她才对。

若她没有嫁给谢景,以谢如晦当时的所作所为,父亲必定不会这般毫无戒心,也不会如此措手不及,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更甚者,若她没有助谢如晦一臂之力扶持新帝上位,谢氏便根本没有能力与父亲抗衡,秦氏更不会有此祸事!

若当初,她不曾对谢景动心……

若当初,治好父亲之后就遵守和师父的约定回去嵬山……

若当初,她不曾上嵬山,习得那些才能,只是个最平凡不过的女子……

若当初……

她脑子里浮出无数个“若当初”,可当初就是当初,那些她悔恨的事,永远也不可能重来。

悔恨、痛恨、无助……复杂的情绪忽然爆裂开,秦九黎只觉眼前似乎又被一片片的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身体的温度骤降,一下凉到了她心底。

熟悉的痛楚在左边脑子里抽搐起来,她面色一白,骤然咬紧了牙关,将那声本能的痛苦的呻吟紧闭在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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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医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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