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落网
淳于时肆几个人离开后不久,郑凯吴峰两组人也撤离了长安乡,养老院像一个张开口的年迈怪兽,衰颓的维持着它的存在。
凌凛在楼前站了会,走进去,脚步与回响单调的一唱一和,一直到了顶层他停下来,推开木门穿过长廊。
按亮了手机,旧闻中的栅栏跟电梯出现在眼前,中间狭小的缝隙空无一物,他没有余力去想象多年前有人被困在当中的情景,只是感觉到愤怒与不甘袭击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一瞬间,他眼睛又变的血红,拍下了眼前的场景发给了淳于时肆。
雪天路滑,淳于时肆的车开得极为小心,手机响了,他对副驾上的范妮说:“帮我看一下。”
拿过手机,输了密码,屏锁解开,范妮嘲笑道:“我说淳于警官,你这密码还没换?”
“为什么要换?”淳于时肆不解。
郭嘉坐在后排,半闭着眼睛,说道:“看来淳于警官没什么秘密。”
“他的手机密码,怕是整个J市刑警队都知道,能有什么秘密。”范妮继续揶揄道。
范妮说的基本属实,淳于时肆无力辩驳,他只能继续稳稳的抓住方向盘目视前方,问:“谁来的消息?”
“凌凛。”范妮说着点开照片:“他拍了老人出事地的照片过来。”
淳于时肆点点头:“你告诉凌凛去趟医院,看程阳那能不能有什么相关线索。”
回复了凌凛后,范妮又找出照片,狭小空间的压抑感几乎溢出屏幕,说道:“可以想象当年小男孩发现尸体是怎样的情形,一个封闭逼仄的空间内一具尸体直接倒在面前,甚至身上。”说到这她把手机递给郭嘉:“之前我们推测他有危险心结,看来这个危险心结已经找到了。
郭嘉只看了一眼,说道:“确实,在幼年时期有这样的遭遇,很可能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加以正确的疏导,严重的发病时会导致人格解,具有攻击性。从现场看他并没有克服对幽闭空间的恐惧,说明他已经形成了严重的人格障碍。”
范妮几乎认定了小男孩就是凶手,继续陈述自己的看法:“凶手的作案动机中虽然带有复仇色彩,却处理的十分克制与谨慎,这种矛盾可以推断凶手是一个长期性情压抑的人,这种性格的形成多半要追溯到童年,这又与小男孩一样。”
“小男孩当时处在依恋期,如果不是由亲近人抚养长大,为了生存得到所依恋人的喜爱,他会选择压抑自己的需求,造成这种扭曲的性格,我同意你的分析。”说到这郭嘉似乎是累了,向后靠了靠,整张脸便藏在了暗处,他侧头看了看龙鸣,似乎这位专案组组长已经睡着了。
淳于时肆一直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努力去理解了每一句话的意思,笑道:“我好像是听懂了,你们的结论是,小男孩的成长经历正好会形成凶手的性格对吗?”
范妮斜了他一眼,赞道:“是这个意思!”
“可是有点奇怪,”郭嘉忽然坐直了身体,说道:“是吕帅带凶手去的长安乡,可他为什么不把凶手绑架到自己熟悉的养老院,而选择了并不熟悉的一座民宅?”
“是不是因为当天晚上的丧事,不是有人在楼前焚烧纸钱吗?”范妮提出一种可能。
“时间对不上。”淳于时肆插言道:“吕帅到长安乡的时间,是八点左右,张家是九点开始烧纸钱的,不会是这个原因。”
范妮也有点想不明白,慢慢还原当时的场景:“吕帅当天把人绑在后背箱中,车停在养老院门口,后背箱中的人有幽闭恐惧症短时间内行动不便,他反而舍弃了近在眼前的熟悉地点,而是选择了更远的第一现场……”
“范妮!”淳于时肆忽然打断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打电话给雷子,让他查一下第一现场的产权人王祥发跟李玉霞是什么关系。”
想了几秒钟,范妮才记起王祥发这个几乎被忽略掉的人,依言照做。
很快,电话回过来,范妮点开免提,雷子的声音有点兴奋:“淳于队长,李玉霞是王祥发的母亲!”
“他家还有什么人?”淳于时肆追问。
“他刚离异不久,家里有只个女儿,才十六岁……”
淳于时肆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沉默了一会,说道:“再查一下,第一现场院内的两间是不是都属于王祥发。”
雷子挂了电话,睡了一路的龙鸣却忽然睁开眼,问淳于时肆:“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直在假设小男孩就是凶手,之前确定过第一现场跟吕帅没有关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第一现场跟凶手有关。”淳于时肆说到这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图表,递给龙鸣:“吕帅账目上少的五万元,很可能与凶手有关,那片区域快拆迁了,我在想吕帅绑架凶手的目的会不会是为了房产。”
“逼他卖房子?”郭嘉问道。
“低价转让,”淳于时肆说道,“谢宏蓝公司的一贯作风。”
雷子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龙鸣向淳于时肆示意了一下按了接听,一听雷子的第一句话,车内的人就知道淳于时肆的分析没有错,雷子说:“找到了,较小的那栋属于一个叫杨一凡的人,是王祥发的外甥,李玉霞的外孙。”
“他今年多大?”淳于时肆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严谨。
“21岁,J大法语二年级。”雷子答道。
雷子说完,车内几个人几乎同时认定了嫌疑人,却谁也没发表意见,雷子有点急了,怕又是一场乌龙:“怎么了,不是他吗?”
“是他!”龙鸣确认道。
到达J大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原本安静的校园夜晚,因为下雪一下子变得热闹,学生们疯跑疯闹,把刚落到地上的雪又掀到半空。
淳于时肆刚一下车,一个雪团就朝他飞来,略一偏头,雪团碎在车顶上。
这种氛围与抓捕这项活动格格不入,他回头去找寻同伴,却发现那三个人同时盯着车顶上的雪痕,默契的露出遗憾的神色。
他不知自己何时积怨这么深,暗暗叹了口气,开始安排几个人的行动。范妮表示她在下午的时候来过J大,她可以带着龙鸣去与学校负责人对接,淳于时肆则跟着郭嘉直接去杨一凡寝室。
郭嘉风衣早就被刑警队的证物科带走,身上套着罗杰忘在车里的连帽衫,衣服有些小,稍一抬手露出里面的衬衫隐约还能看见血迹,想起早晨在图书馆见面时他的样子,淳于时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样一句话没说的到了寝室楼下,郭嘉却忽然说道:“也许我们见不到杨一凡。”
虽然淳于时肆跟郭嘉相处不久,却知道他不会随口乱说,问道:“为什么?”
“吕硕的案子他做的太大张旗鼓,以杨一凡的性格,多半是破釜沉舟,可却又刻意用皮筋制造时间差,这种下意识的谨小慎微,预示着他很可能会再次作案。”郭嘉说道。
在发现吕硕尸体的时候,淳于时肆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但随着案子的隐情浮出水面,他反而打消了这种想法,认为这是一次针对吕家兄弟的仇杀,他问:“你能肯定吗?”
“不能。”郭嘉否定的理所当然:“犯罪学中有一句话,犯罪人多半是环境的产物,同时要有适合的条件,而这个条件是变量,我无法确定。”
淳于时肆听懂了他的意思,十分担忧的加快了脚步。
宿管阿姨带着郭嘉跟淳于时肆上了楼,一进门男生宿舍独有的鞋袜烟草混合的味道就窜了出来,淳于时肆跟郭嘉被熏得一皱眉。
寝室里的游戏正打的热火朝天,一个男生一脸牢骚的来开门,问:“你找谁啊?”
“杨一凡在吗?”郭嘉问道。
男生见到郭嘉打扮的像个学生,很不客气说道:“不在不在!你谁啊?”
淳于时肆直接亮出了证件,替郭嘉说道:“警察!”
看着淳于时肆面沉如水的脸,男生立刻避开了目光,再看郭嘉才认出来:“郭老师!”
进了寝室,淳于时肆扫了一眼,把目光落在唯一的空位上问道:“这是杨一凡的位置?”
寝室里的几个男生,摸不着头脑的点点头,不知道这个神情冷峻的警察大晚上的带着图书馆老师来他们的寝室干嘛。
“知道杨一凡电话吗,谁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说学校要查寝,问他在哪。”郭嘉问几个神情木讷的学生,说了几遍才有人反映过来,拨了电话,过了会说道:“他……把电话挂了。”
“再打。”淳于时肆说道。
站在杨一凡的床铺前,淳于时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若不是床上铺着被褥他甚至怀疑这个位置根本没有人,这张桌子太干净了,除了一个塑料的饭盒跟喝水的玻璃杯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
这样勤俭的孩子怎么会去借高利贷?
“他关机了!”
淳于时肆跟郭嘉对视了一眼,知道情况有点不妙,问道:“这个时候,他一般会在哪?”
“这我们还真不知道,他一直独来独往。一般晚上很少在寝室。”杨一凡室友不敢跟淳于时肆说话,只是试探着问郭嘉,“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也被杀人狂盯上了?”
他这个问题,郭嘉没法回答,总不能说你口中的杀人狂就是你的室友,他笑了笑问道:“最近杨一凡情绪怎么样,有什么事发生吗?”
“情绪看不出来,他一直都那样,就是连续旷课两天了,昨天不知道为什么胳膊受了伤,问他,说是骑车摔的,可是从来也没见他骑过车啊。”
淳于时肆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那是一件普通的灰色棉服,胸口处染了一片油渍没来得及清洗,他把手伸向一兜里,发现一张卷成一团的餐饮宣传单。
淳于时肆拿起电话打给雷子:“雷子,现在查一遍吕帅家的监控,记得停在楼门口的外卖车吗,看一下取车人是不是杨一凡?”
出了男生寝室,郭嘉问道:“杨一凡在兼职送外卖?”
“很有可能,因为我在电梯中并未见过送餐人员,而你说凶手有幽闭恐惧症。”淳于时肆说道。
“我觉得你的推测是对的。”郭嘉说道:“你告诉过我吕帅最后吃的是饺子,而他家里根本没有厨具,他匆忙出门极大可能是,正好杨一凡前来送餐,而他又因为钱的事刚刚被老板骂了一顿。”
过了一会,淳于时肆接到了雷子的答复:“就是杨一凡,他是在12月4日下午取走的车。”
那是吕帅死亡的第二天。
“让技术科,查一下吕帅的订餐记录,并且查一下杨一凡在12月6日也就是昨天,都去哪送了外卖,有没有客诉。”淳于时肆又命令道:“以我的名义联络小南湖分局,J大需要警力支援,要便衣。”
小南湖分局的人来的很快,带队的是分局刑警队的副队长张弛,早晨接警的也是他,听说要他们协助抓捕嫌疑人,他十分惊讶的说:“这么快?还不到24小时?”
四个人听了这话一阵恍惚,对他们来说,这一天的时间过的实在是太漫长了,尤其是郭嘉,他站在淳于时肆身边,低声说道:“淳于警官,还不到24小时,可我已经被你怀疑两次了。”
淳于时肆充耳不闻的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离开郭嘉的怨念范围,对张弛说道:“麻烦张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