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颠沛流离

第六十三章颠沛流离

上了高三，国际班的学生陆陆续续出国了。剩下了两个普通高考班。姚强带的班级少了，但是课时增加了不少。对于高考，学校、家长、教育行政部门、学生，都是如临大敌，谈虎色变。一切事情都没有高考重要。高三工作的重心就是高考备考，一上高三就瞄准高考展开教学。因此，尽可能给各科老师增加课时，一天到晚不停地给学生上课。周六一整天也在补课。似乎课上得越多，学生的成绩提高得就越快。老师们讲的是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学生们听的是目光呆滞、不知所云。尽管这样，蹊跷的是相关各方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都竭力维护着这个看似紧张又有序，实则教学低效的局面。仔细一琢磨，其实是各方达成了一种平衡，谁也不想打破，大家利益均沾，共同分食一块大蛋糕。教育主管部门通过销售复习资料和试卷攫取高额的利润；学校以高考备考的名义向家长收取大量的费用，用于发放教师的工资和其他工勤人员的补助，美其名曰“待遇留人”；老师们可以多上课，赚取补课费用。对于家长来说，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为了孩子的前途，应该去付出，心理上获得了安慰；那么学生呢，觉得自己上高三了，面临着命运的重大转折，理应去拼一把。对于多上课，尽管苦不堪言，也是敢怒不敢言，丝毫不敢反抗。整天被老师们灌输得头晕脑涨、呆若木鸡。学生们对此默认了，等于是向家长交差。那么就这样大家心照不宣，巧妙地维持着这样一种平衡。这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平衡原理吧。大到宇宙天体，小到尘埃草芥，都要达成完美的平衡。否则就要出大乱子。浩瀚的宇宙，无数颗像太阳一样的巨大恒星携带者自己的家族（行星、卫星等）高速运动，组成不同层次的庞大天体系统，系统之间、天体之间，各行其道，秩序井然、不差分毫、完美无瑕，令人惊叹。很多像牛顿、爱因斯坦、霍金一样的大科学家穷尽毕生精力探索宇宙起源的奥秘，也难以触及皮毛。《圣经》的记载是这样的，是全能全知的天主一手创造的天地万物。天主用了六天的时间创造出日月星辰、河流山川、花鸟鱼虫等，最后又创造了万物之灵‘人’。第七天的时候，上帝累了，进行休息。这个解释应该是可信、科学的。所以每个周日都是‘主日’，要去教堂望弥撒，恭敬天主。虔诚祈祷，和天主交流。聆听天主的声音。

姚强工作的这所学校是北京市规模较大的高收费民办学校。从收费的角度来说，是一所贵族学校。一般平民老百姓的孩子根本上不起。普通班的学生三年上下来至少花费五六十万，国际班的学生三年的费用是一百多万。家长不差钱，送到这里就是要把钱花出去。钱多了，感情淡了，很多学生是单亲家庭。父母忙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愿意管孩子，把孩子放在学校，只好用钱补偿孩子。学生与家长之间只剩下物质上的交往。至于孩子学习上、情感上有什么问题，概不关心。这所学校正是看准了这个巨大的商机，才应运而生的。学生每天紧张忙碌地打发日子，至于一年以后，结果怎么样，不考虑那么多。反正学生们的出路多得是，国内上不了大学，可以去国外上。大学不想上，可以去老爸的公司。老爸的公司再不想去，还可以吃房租。家里好几套房子早已经预备好了。

下午连续上了四节课，姚强嗓子冒烟，疲惫不堪，坐下来喝口水，休息一下。姚强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电话，看看有什么重要信息没有。一般上课的时候，姚强都是把自己的电话调成静音，以免有人打电话，影响同事办公。他一看有一个未接电话，是表弟拴柱打来的。表弟来北京打工一年多了，在一家公司的食堂做厨师。拴柱这孩子非常要强，平时没什么事，很少打电话，来电话一定是有事情。姚强赶紧回拨过去。表弟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强哥，实在是没办法了，打电话打扰你。”“怎么了？有啥事情就说吧，没关系的。”“前两天，我们住的地下室附近的一处员工宿舍发生了火灾，也是地下室。现在所有的地下室都不让住人了。刚才来了一伙人强行把我们的行李及生活用品扔到了马路边。现在我们七个人在路边待着，今晚没地方住。单位也没人管这个事情，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怎么能这么欺负人！这帮人简直就是畜生！你们先别着急，我马上就赶过去。帮你们找个住处。”“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强哥了。我们那点工资，每个月大部分都给家里打回去了，家里老人就指望这点钱过日子。现在身上没几个钱。附近虽然有宾馆，但是太贵，我们住不起。”“拴柱，你们别着急，我马上就过去了。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哥过去一定给你们找个住处。”挂了电话，姚强就出去打车到了地铁站。表弟的单位在南五环外，姚强的单位在北五环外，距离挺远的。幸亏有地铁，还算方便。两个多小时以后，姚强风风火火赶了过去。找到这些孩子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七个孩子像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一样，在一个立交桥下面的避风处，耷拉着脑袋，面色愁苦地坐在行李上，身旁凌乱地堆放着生活用品。深秋时节，晚风还是挺凉，孩子们衣服单薄，蜷缩在那里，一脸无助、茫然。看到姚强过来了，表弟先站起来迎了过来，其他几个小伙子也站了起来。“拴柱，你们不是在路边吗，怎么到这个地方了？”“城管人员不让我们在路边待着，没办法，我们只好躲在这里。你要是不过来，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了。这里避风，凑乎一晚上也行。”“这些狗操的东西，不办人事！”姚强气急了，从来不讲脏话，现在开始骂人了。这时孩子们都围拢了过来，看着这些十几岁的孩子，背井离乡，来到大都市讨生活，却遭遇如此不幸。姚强心里一阵酸楚，差点儿掉下了眼泪。但一想自己现在是孩子们的救命稻草，此时必须要坚强起来。强忍住泪水，笑着对孩子们说：“兄弟们，没关系啊。不就是个住的地方嘛。今天大家一起住宾馆，费用哥来出。明天我们一起找房子。拿着东西，我们去宾馆。”正好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如家酒店，姚强带着孩子们去酒店办理住宿登记。孩子们高兴坏了，几个月没洗澡了，都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带着孩子们出去吃饭。姚强给了表弟几百元钱，去超市搬一箱北京二锅头。今晚让小伙子们喝个尽兴。

喝酒的时候，表弟一一给姚强介绍。首先介绍的是广西的小刘，小伙子十六岁，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上学。父亲常年劳累，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现在不能干重体力活。母亲也不幸患上了乳腺癌，刚刚做了手术，接二连三的大病，本来就勉强度日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现在家里负债累累，小刘尽管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很想继续读书，但懂事的小刘实在是读不下去了，把上学的机会留给弟弟、妹妹。自己辍学来到北京打工，想赚一点钱贴补家用。姚强看着小刘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听完表弟介绍，姚强拿起酒杯说：“小刘兄弟，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哥敬你一杯！现在遇到一点困难，没什么，相信通过你的努力，你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你父母的病一定很快会好起来。祝福你们全家！”说完和小刘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小刘感动地说：“谢谢强哥！我以后如果有出息了，一定报答大哥！”随后其他几个小伙子也干了杯。接着介绍东北的小伙子文艺。小文看起来有些豪放不羁，头发留得比较长，有些艺术范儿。小伙子自幼酷爱歌唱，但是父母双双下岗，靠打零工为生。家庭没有条件培养他学艺术。初中一毕业就来北京打工，一边打工，一边当流浪歌手。也就是利用空闲时间找个地下通道唱歌，希冀某一天能出人头地，小文恭恭敬敬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说：“强哥，拴柱经常讲起你，你是我们的偶像，一个人在北京打出了一片天地。大哥，我敬你一杯。兄弟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子，下次小弟请你喝酒！”说完很豪爽地干了杯。“谢谢兄弟！我也很普通，就是一个打工的。你们以后肯定混得比我强。”然后同样一口干杯。接下来是来自贵州的小伙子小邓，“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呢？怎么这么远来到北京务工？”姚强问小邓。“强哥，长这么大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不但给我们安排住宾馆，还请我们吃饭、喝酒。我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的，从来没见过父母亲。听爷爷奶奶说父母亲生下我以后就外出打工了。打工的工厂发生火灾，父母亲都被烧死了。也没念几天书，大部分时间是帮爷爷在山上放羊。去年跟村里的一个小伙伴出来的。想挣点钱给爷爷奶奶看病、养老。没想到现在不让待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给发呢。爷爷还在医院住院看病，等着我这点钱付医药费呢。”

小邓说着说着就哭了。姚强赶紧安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哥相信你是好样的。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给爷爷奶奶撑起一片天。两位老人抚养你长大，你得回报爷爷奶奶。这点苦难不算什么，就当是锻炼自己了。”“谢谢强哥！我懂了。以后一定好好干，让爷爷奶奶安度晚年。”“嗯，这就好，干杯！”说完两人同时干杯。姚强刚放下酒杯，坐在小邓旁边的小林就站了起来。小伙子一看就是南方人，身材娇小，一张娃娃脸，白白净净。小林是双手举着酒杯，腼腆地对姚强说：“强哥，我是第一次喝白酒，不怎么敢喝。但是今晚我要敬强哥一杯。大老远跑过来给我们帮忙，真是不好意思。”“不客气，小林。坐下说吧。你们都是我的小兄弟。帮这点忙，真的没什么。你是哪里人呢？家里什么情况？”姚强问道。“我是川西的，村里就几户人家。在村里上了几天小学，后来到上中学的时候，要步走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学校去上。我就放弃了。在家里帮爷爷奶奶干点农活。父母亲常年在外务工，也不怎么管我。现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没有劳动能力。我就出来打工挣点钱养活爷爷奶奶。”“哦，这样啊。真是不容易。既然出来了，就要好好干。回去没什么发展。眼前这点困难一定能克服。争取在北京站住脚，多挣钱。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强哥，谢谢你！我肯定好好干，以后报答你。”“不用报答我，照顾好爷爷奶奶就好了。”然后姚强又问小林旁边的小伙子：“你呢，介绍一下自己。”小伙子连忙站起来说：“强哥，我是山东的，叫孔东。家里人多地少，靠种地收入有限，生活艰难。父母亲都有病。父亲有严重的哮喘病，母亲腿疼，都打不了工。妹妹上小学，眼看着家里就揭不开锅了。没办法我前几年就出来打工。赚点钱寄回去，家里靠这点钱勉强度日。”“你也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好好干，年纪还小。多学些东西，以后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好的，强哥，我听你的。我也敬你一杯。”说完两人一饮而尽。还有最后一位小伙子，姚强热情地问道：“小伙子，说说你的情况，我们认识一下。”“强哥，感谢你的关照！我叫冀宝宝。老家河北张家口。家里有几亩旱地，十年九旱，广种薄收，生活贫困。我小时候母亲就跟着一个外乡人走了，从此再也没见过妈妈。我和父亲艰难度日。初中毕业以后就来北京打工了。”“真是很不容易，苦一点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志气。哥相信你会过上好日子。”“谢谢强哥鼓励，我一定会好好干，把日子过好。到时候请你喝酒。”和六个小伙子认识完以后，最后姚强和表弟拴柱又喝了一杯。七杯酒下肚，二锅头的酒劲来了。姚强晕晕乎乎的。接下来，小伙子们敞开了喝，喝了个天翻地覆慨而慷，直到把一箱子二锅头喝光。喝的有点多，时间也比较晚了。姚强就没回家，和小伙子们住一晚上，明天还得帮他们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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