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肉的价值
也许，还不只是累赘——在对面的那群黑暗精灵刺客眼里，自己分明就是个可以活动的障碍物，一把顶在努尔瑞拉背后的刀。．
尽管罗文都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确定被自己挡住脚步的努尔瑞拉，不会捎带手的一刀劈了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倒在地上的话，所占的地方更大？
……被轻视了么？
想他罗文，二十四岁，曾经羊鸣会的王牌打手，如今铜冠街的精英皮匠，前途无量的德鲁伊；在这群黑暗精灵眼中居然被看做是和尸体差不多的东西，唯一有用的，竟是这一身百来斤的肉？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看看一堆肉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吧……”想到这里，罗文忽然爆出一声长笑，一边笑，一边还向努尔瑞拉高声说道：“女人，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对于罗文的叫嚣，努尔瑞拉压根就没打算理他——毕竟在身经百战的暗夜巡礼者看来，像这种在生死关头，被恐惧压垮了以至于做出奇怪举动的例子屡见不鲜；谁知道她不理睬，身后的声音反倒还没完没了起来：“这样下去不行啊，女人！别看你现在还能一个打六个，但体力上的消耗肯定比他们大得多；什么时候你体力跟不上了，咱俩的下场就只能是一起完蛋……”
“白痴。”如此浅显的道理，努尔瑞拉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像这种无解的“事实”，即使挑明了，也不过是让对方的斗志更加旺盛，又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想到这里，努尔瑞拉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先前，为什么没顺手一刀将这个多嘴的家伙砍了；但问题是生死相搏，又哪能容得你有片刻的分心？
几乎是才一转念，对面的弯刀就劈进来了；尽管她反应极快让这一刀仅仅是擦肩而过，但那种毒液浸体的麻痒仍让她不得不暂时退到罗文身边，右手弯刀一沉，将刀柄末端的刺针扎到了自己大腿上。
那里面，是解毒药剂！
然而比挨刀更令努尔瑞拉感到难以接受的是——眼前这卑贱的男性，似乎并不明白他刚才的行为本身就已经间接地帮了对面刺客的大忙，还在那自鸣得意：“看，我就说你一个人搞不定吧？所以咱们必须得有战术——而这个战术就是由我来暂时拖住他们，而刀法更好的你，就趁着这个时候反击。”
对于这种失心疯一般的所谓“战术”，努尔瑞拉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好冷下脸来斥道：“滚一边去！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拖……”谁知道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声狂吼给打断了。
然后她就吃惊地看到，原本一直喋喋不休的男人突然把头一抱，直直地朝对面扑了过去
——而那里，也恰恰是对方刀光最盛的地方！
这一扑，显然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即使经验再丰富的战士，也不可能想到居然会有人自己找死往刀网里钻。来不及收手的结果，便只能是任刀锋砍在罗文身上，与其身上的链甲，撞出一阵耀眼的火花；同时也让原本密不透风的刀网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漏洞。
像这种再明显不过的破绽，努尔瑞拉要是还抓不住可就真枉称高手了。于是刀光闪过，蓝血乍现，闷哼中一支两边皆开出锯齿的长剑应声而飞。
当然造成这一切的罗文，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他身上穿的是链甲而不是板甲，而卓尔刺客所用的兵器，也不是铁匠铺中十个银币买三把的样子货。不过和身上喷涌的鲜血、以及脸上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比起来，罗文的声音，倒还算得上平静，甚至还带了一点点的兴奋：
“原来黑暗精灵的血，是蓝的啊……”他好不容易，才扶着地面撑起了身形，两腿战战地对来到身边的努尔瑞拉说，“看到了吧？既然生为男人，就得说话算数，说拖住他们就拖住他们……”
对于罗文的论调，努尔瑞拉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尤其是“男人什么什么”，于是她冷哼一声，奚落道：“龙脉者了不起么？别说是‘巨魔血脉’，就算真正的巨魔，被砍了脑袋或者放光血也一样会死。还是说，你本来就活腻了？”
“活腻？别开玩笑了……我啊，可是一众兄弟中最为惜命的呢！知道大伙儿都管我叫什么吗？——胆小鬼罗文，逃兵罗文；背负着这样恶名都要活下去的我，不到非死不可的时候，谁他娘的会想死啊！”
罗文轻轻地摇晃着脑袋，也不知是在反驳，还是要甩去大量失血带来的呃眩晕感，“所以做笔交易吧，女人！我知道你以前曾经做过护卫，只要你答应替我保护两个人，我这一百多快二百斤肉就卖给你了……怎么样？”
“一个！”显然黑暗精灵并不是传说中的冤大头，一张嘴，就砍了整整一半下去；还是理直气壮的那种。
毕竟她努尔瑞拉再本事，也不会分身术，又怎么可能在同一时刻保护两个人。
不过这样的结果，罗文已经是相当满意了——虽然不知道这努尔瑞拉的等级究竟有多高，但至少自己一个都应付不来的对手，人家一打六撑到现在还没露出败象；相信有这么个猛女帮忙，夏尔洛先生应该能撑过这一关吧？
至于老妈……等夏尔洛先生一好，自然会照顾她吧！毕竟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老妈的腌渍小黄瓜。
想到这里，罗文感觉似乎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因此把牙一咬，大叫一声：“好吧，一个就一个！”说着话便腾身往对面的刺客扑去。
而此时此刻，对面众刺客已经从刚才“自杀式攻击”的震撼中回复过来了。但或许是害怕重蹈覆辙，劈向罗文的刀剑，似乎总是若有若无地保留了几分力气，以至于很多时候连他身上的链甲都划不破；而且每次罗文冲向哪里，哪里的刺客就会一哄而散，让原本圆融无缺的阵型一漏再漏。
在努尔瑞拉抓住机会打了两次突击，又劈伤了一名刺客之后，那领头的女刺客也看出不对了——似乎原本给对方准备的障碍，如今竟变成了挡在他们面前的高墙；再不做点什么，只怕这一次的行动就真的要被这个计划之外的人类给搅黄了。
“杀了！”
女领当机立断。至于身上没有重武器的他们要如何杀掉一个身穿链甲的敌人——很简单，用捅的就行。
毕竟链甲都是带“眼”的，而卓尔兵刃上的血槽，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放光对方的血，那效果，甚至比刀锋上涂抹的剧毒还要显著。
说时迟那时快，在罗文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近十样长短不一的兵刃，就几乎不分先后地扎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前胸后背扎了个对穿；然而这边还在口吐鲜血的罗文，转眼间，却忽然笑了。
“抓到你们了，”他说，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看我‘根须缠绕’！”
随着这一声大吼，无数柔软却十分坚韧的根须和藤蔓，便从罗文全身的伤口处猛地钻出，须臾间，便搅成一团——只是和夏尔洛先生施展的那种翠绿翠绿的藤蔓不同，眼前的这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沾上了罗文鲜血的关系，居然红得妖艳，红得刺眼！
别说是对面的刺客们没见过这般诡异的招数，事实上，就连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努尔瑞拉也没想到，德鲁伊的一级法术“根须缠绕”还能这么用——尽管她猜测罗文不惜将种子种在自己身体里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没时间往地下扔的关系，但除了他那种变态到堪比巨魔的体质，相信别人也不敢这么玩吧！
不过这种改变，效果上却是立竿见影的，如果说一般的根须缠绕只是能缠住对手的双脚，那么眼前的这一团“线球”……唔，别说是兵刃，估计连胳膊也没跑了。
对付这种失去兵刃并且动弹不得的敌人，努尔瑞拉所要做的，就只是挥刀、挥刀、挥刀！
于是对方的头目，被枭了。另外两个离得较近的女性战士，也被努尔瑞拉毫不留情地抹了脖子。倒是那个一上来出声说话的男性战士，看罗文法术的时效过去想要弃剑而逃，谁知道刚一撒手，就被罗文一把拽住了胳膊。
一连五的弩箭，几乎是顶着胸腹送给了那名倒霉的男性精灵，之后罗文也没试着去留剩下两个——当然他也没能力留，毕竟他现在能站着，都是因为几具尸体将他夹起来的功劳。
“我做到了，女人！”罗文低着头，让努尔瑞拉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说带你杀出去，就一定会带你……杀出去，所以……你也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说到这里，人便没了声息，只剩下呼啸的夜风，还见证着巷口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卓尔的承诺吗？……还真是白痴呢，男人！”望着那几乎可以说是被各种兵器叉起来，血淋淋的高大身影，努尔瑞拉喃喃地念叨着，面具后目光闪动，“而且你貌似也没说，要保护的人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