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2章 第2章

叩、叩、叩……

敲门声让谢容姝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半旧不新的青布帷帐,空气里还残余着燃尽的柏子香。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让谢容姝终于清醒了些。

她下意识抚上心口,那里惯常的闷疼消失了,呼吸之间,身体说不出的轻盈。

是梦吗?还是……她已经死了?

正疑惑间,屋外传来催促声:“念心?念心?忠毅侯府的马车就快到了,你快起床收拾,莫教贵人等太久。”

念心,是师父给她起的道号。

忠毅侯府……外祖姜家?

谢容姝杏眸微睁,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掀被下了床。

这是一间极简陋的静室,临窗的竹制桌案上,凌乱摆放着许多半开的青瓷小瓶,那些瓷瓶虽然看上去釉质粗糙,形状也不怎么好看,里头装的东西,却都是谢容姝少女时候最爱的宝贝。

谢容姝走到桌案前,伸手欲抚摸那些许久未见瓷瓶,诧然发现自己原本覆满冻疮、僵硬笨拙的手指,变回了少女时葱白如玉、纤细灵活。

她赶忙拿起案角的铜镜,朝镜中看去——

镜中少女,墨画般的黛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纯净无垢、澄澈灵动,似这世间最好的琉璃,更衬得她香腮如雪,唇似涂朱。

这是一张未施脂粉便已清丽娇媚的面容。

谢容姝摩挲着铜镜沁凉的镜面,看着镜中自己少女时的模样,她总算能够确定——

她重生了。

回到了还不曾与外祖姜家相认、不曾被父亲接回安平侯府前的道观里。

谢容姝想起往事,指尖发颤。

她本是安平侯府谢严的嫡长女,三岁那年上元灯节,她随继母罗氏出门游玩,被拍花子拐走,后来幸得云游四方的妙玄女冠相救,在道观里长大。

直到十五岁这年,谢容姝无意卷入长兴侯府大火案,才与外祖姜家相认。

外祖母怜她身世坎坷,担心她回到谢家会被人欺负,欲将她留在身边教养。

然父亲谢严亲自登门,以认祖归宗和议亲之名,将她接回了安平侯府。

谢容姝想起回到安平侯府以后经历的种种,手心一点点攥紧,眸底尽染冷意。

如今重活一世,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姜家,再也不要被谢家欺骗和束缚。

叩、叩、叩……

“念心,好了没?”屋外的人再次催促。

谢容姝回神,忙应下来,看着桌案上那些青瓷小瓶,心里已有了计较。

她用冷水净面,凭着记忆从桌案上的竹奁里找出一个银质小勺,用勺子在那些瓷瓶里挑出不同颜色的香膏,对着铜镜涂涂抹抹起来。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镜中原本娇媚灵动少女,好似换了张脸——

肤色蜡黄,眉毛黑粗,眼睛虽大却散漫无神,嘴唇干瘪苍白,看上去带着苦相。

谢容姝再将床尾叠放的宽大道袍往身上一穿,活脱脱变成了个面黄肌瘦、毫不起眼的小坤道。

若她没记错,今日便是她和念真去长兴侯府打醮的日子。

想到上一世,无辜惨死在长兴侯府的念真,谢容姝沉吟几息,从箱笼里找出一张青布包袱皮,将桌案上那些瓷瓶收拾起来,全都装进包袱里,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外,一个与她年纪相仿、小脸圆圆、唇红齿白的小坤道,正着急的直跺脚。

“念心,你今日也太慢了,贵人的马车已经停在道观门口,想必要等急了,若贵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是好,咱们快走吧。”

说罢,她拉起谢容姝的手,匆匆往观外走去。

“你今天怎么又把自己扮成这副鬼样子,若教师父知道,仔细她老人家回来罚你。”

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和念真久违的念叨声,让谢容姝红了眼眶。

她与念真从小一起长大,犹如亲生姊妹,前世她没能救念真逃离那场祸事,一直悔恨在心。

如今重来一世,她定要保护好念真。

“师父……不会罚我了。”

谢容姝想起前世,妙玄女冠此番外出云游后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来过,杏眸微黯。

她反握住念真的手,轻捏了捏念真的手心,温声道:“刚下过雨,路上湿滑,师兄且走慢点。忠毅侯府夫人最是心善,定然不会怪罪咱们。她跟前的人做事也极妥帖,今日必是算好时辰提前来请,咱们不会迟的。”

“你都没见过忠毅侯夫人,又怎知她不会怪罪?”

念真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习惯相信谢容姝的话,放慢脚步,絮絮念叨着:“不过我可只剩下这双鞋了,若是被雨水打湿弄脏,去长兴侯府上没得丢了贵人的面子,到时说不定香火钱就少了。你说的对,慢点,咱们慢点,不急,不急……”

两人走到观外,忠毅侯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见她们出来,一个身穿素服的丫鬟迎上来,朝她们见礼:“婢子春雀,是夫人跟前服侍的,两位道长请上车,夫人已经在路上了。”

春雀神色恭谨有礼,即便等了些时候,也没有丝毫不耐,令念真紧张的情绪终于稍稍舒缓一些。

车里早已备上了手炉、糕点和茶水,细节之处皆见体贴。

“忠毅侯夫人当真是个心善之人,难怪在这京城的众多贵人里,她最得师父称赞,只是可惜……”

谢容姝紧了紧手里的暖炉,垂眸掩下眼底的哀色。

舅母膝下一儿一女。

小儿子便是她的表哥姜砚。

大女儿名唤姜娴,三年前嫁给长兴侯次子王晋源,刚过门,王晋源就被封作世子,姜娴便是世子夫人。

王晋源娶了姜娴,本是京城人人羡慕的贵门联姻。

然而此番——

谢容姝和念真却是要随舅母顾氏一道,去长兴侯府给新丧的世子夫人姜娴超度亡魂。

“今日可不比往常,就算忠毅侯夫人再心善,你也要警醒些,不该看的莫看,师父没在,忠毅侯府和长兴侯府咱们一个也惹不起,知道吗?”念真看着谢容姝,不放心叮嘱道。

念真与谢容姝一同长大,自然知道谢容姝的能力。

谢容姝不欲她过分担心,点头应下:“师兄放心,我省得。”

世子夫人新丧,长兴侯府是世子夫人的婆家,这超度法事,该由他们全权料理才是。

可如今作为娘家的忠毅侯府,却专门请道长去长兴侯府做法事……

这哪是做法事,这是要打长兴侯府的脸面。

寻常道观都不敢接这种得罪贵人的差事,唯有她们白云观,为了生计,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上一世,谢容姝起初并不知道忠毅侯府是她外祖家,只跟着念真尽职尽责给姜娴做超度法事。

即便这样,她们二人也卷入了那场祸事之中。

如今重来一世,谢容姝倒想好好查查,姜娴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姐,年纪轻轻却暴毙身亡,究竟有何隐情。

马车走的又稳又快,不一会儿就在长兴侯府门前停下来。

谢容姝和念真在马车上等了会儿,被春雀带进长兴侯府。

因姜娴是天亮才咽的气,长兴侯府上灵堂还未准备停当,姜娴的尸身,仍停在她的卧房里。

谢容姝与念真跟在春雀身后进了卧房,忠毅侯夫人顾氏正扑在自家女儿的尸身上痛哭。

“娴儿……娴儿……你怎忍心抛下阿娘就这么去了啊……是娘没有照顾好你。”

人生最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眼前哭得摧心摧肝的人,是前世对自己视如己出的舅母。

谢容姝一看见舅母熟悉的背影,眼泪霎时盈满眼眶。

她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的异样,忙低下头,拼力眨掉想要往外涌出的泪水。

可她的心底终是因舅母愈发凄凉的哭声,一阵阵揪紧生疼,即便垂着头,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落。

好在,长兴侯夫人赵氏,见顾氏这样伤心,带着家中女眷上前又是劝,又是陪着哭,卧房里真哭的、假哭的,早已哭作一团,没有人在意谢容姝的异样。

就这样,顾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才抽泣着渐渐停了下来。

春雀见状,适时上前提醒:“夫人,切莫错过时辰,还是先让道长们为世子夫人超度吧。”

经她这般提醒,顾夫人这才让人搀扶着起身,走到念真和谢容姝面前,朝她们一礼:“有劳两位道长了。”

念真和谢容姝赶忙还礼。

待春雀搀扶着顾夫人,带着一干长兴侯府的女眷去了外屋,才开始她们的法事。

妙玄女冠以超度法事在京中立足,自有她的独特之处。

人死之后,面容难免会枯槁狰狞,带着死气。

在做超度法事前,妙玄女冠都会用她独门的易容术为亡者修容妆扮,让亡者宛若睡着一样。

如此,做完法事以后,家属见到亡者,便更加相信,冤亲债已消,亡者已入轮回。

以前妙玄女冠在的时候,斋醮科仪的部分都是念真来做。而为亡者修容的活计,一般都会交给谢容姝。

上一世,适逢妙玄女冠不在,念真怕谢容姝“惹事”,特意与谢容姝换了差事。

而此刻,念真刚开口欲与谢容姝互换差事,就被谢容姝先一步截去了话头:“师兄,听闻长兴侯府还去上清宫请了道长,在前院做水陆法事,今日师兄定要将师父教你的打醮法门做到最好,才不会落了咱们白云观的名声。”

这话让念真顿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自然明白她们二人是各司其职最好,再不敢提换差事之事,忙去准备自己的东西,照着女冠留下的法门打醮。

直到这刻,谢容姝才捏紧自己手里的青布包袱,朝姜娴的尸身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坤道即女性道士的官称,有种说法若称女性道士为“道姑”,意指三姑六婆,不太尊敬,所以本书对于女道人敬称皆称坤道。

另外,道教内部无男女之分,互相称呼为“道友”、“师兄”,并无“师姐、师妹”这样的称呼,故而女主称呼念真为师兄。

作者私设众多,所有设定均为剧情服务,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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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黑月光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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