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设局(2)

第25章 设局(2)

她将纸笔撂在一边,浅笑温言地面对于我:“难为你心细有这份心思,正巧本宫这几日裁度六宫上下例银,希望多匀出一些来,也算是给皇上分忧,你来的可巧——伏莲——”

她命身边的侍女将我带来的茶带了下去。沉吟片刻才道:“我知道前几日襄王妃驾马出了城,也知道你挂念她。我已经命人狠狠责打了那日出城取水的几个嚼舌根的宫女,打发去了暴室,算是希望能扼制一些宫中含沙射影,以讹传讹的风气。你和你妹妹别忧心,消息方才你来之前就到了,夫妻二人都平安,襄王妃的胎也安好——已经叫人将襄王妃带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谢娘娘体恤。”

又聊了些家常话,我和白蕖也就告辞。

白蕖忿忿不已:“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姐和姐姐的命都差点没了,皇后娘娘却只是把那些宫女打一顿关到暴室就算完了!”

“皇后娘娘还是心太软。当初她肯照顾还在花房里被人奴役的银铃儿就看得出,她狠不下心去打杀那些宫女——”我说着说着便觉不妥,逐渐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往宫门外走,而是往后一折去了暴室的方向。

“姐姐?你去那儿干什么?我们不回去吗?”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走近暴室便听有女声鬼哭狼嚎,以及老年女人恶声恶气的粗吼。

“贱骨头!还不舂快些!”

“再敢偷懒老娘打不死你!”

我有些心悸的熟悉——当初在花房,吕嬷嬷就是这样打的银铃儿。

我款步步入暴室。立刻有嬷嬷堆起笑容趋奉着跑过来问安。

我面带笑容给了她一两银子:“这点银子就当给嬷嬷做茶钱,不成敬意。只是想向嬷嬷打听打听,前几日因送泉水走漏消息的几个小宫女可在?噢,就是刚被皇后娘娘遣过来的。云意想问她们几句话,还请嬷嬷通融一二,云意不胜感激。”

她面上出现了和当日吕嬷嬷一模一样的神色,笑地躬弯了腰忙不迭应承着:“哎哟,老身、老身可谢谢舒姑娘了!喏,就在最里头的那六个,在那儿舂米呢!姑娘请,二姑娘、二姑娘请!”

我略略做点头示意,拉住白蕖的手往里走去。

暴室闷热而压抑,直让人觉得心神不宁,胸闷头疼。往里一瞧,确有六个蓬头垢面的妙龄女子,每人着一袭苍白的粗糙旧布衣,吃力地抱着舂棍上下击打着,直打得她们腰肩酸痛,哀哀欲泣。

也确实可怜,顶多才比蕖儿多一两岁,就要吃这种苦,我有些心酸。

我步过去:“六位姑娘,你们且停一停手中的活儿,我是正五品贡造使,清雅堂舒氏,到这儿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六位。”

她们迟疑地互相看看,见那嬷嬷在远处训斥其他宫人。才放下手中的活过来颤巍巍地行了一个礼。

白蕖字正腔圆,开门见山,极力掩饰着口气中的隐怒:“我和姐姐问你们,你们答就是:那日去玉漱春台取泉水,你们在朱雀府到底和别人说了些什么,有多少人知道,又有没有泄露皇宫内事?襄王妃的事,和你们有没有干系?”

我曼声道:“你们如今已是阶下之囚,最好说实话,不然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说到这儿,后头几个稍显年轻的就哀声哭泣起来。一个看起来老成些的姑娘脸色苍白,倒是沉稳地行礼对着我和白蕖道:“如何敢瞒舒姑娘,那日我和妹妹们在客栈边的茶肆碰见了姑娘堂里的青棠,她出宫前其实是我们故交——因此就和她闲聊几句,那会子襄王和魏国公大破西骊军事要塞狼牙谷,捷报在我们去取水前就已经快马传到了宫里。说一切无恙,首战告捷。我们宫里人都知道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宣告天下——那么朱雀府的人就不得而知。因此碰见青棠,我们也就特别兴奋,想先让她知道,也算是给她和姑娘讨个头喜,好一道乐一乐。可然后就不知怎么——襄王妃就跑出去了!奴婢们实在……实在是……”

另一个宫女抹泪补充:“姐姐说的是真的。王妃刚跑出去,魏国公的两位公子就先赶回来述职了……皇上以为是我们走漏了错误消息导致襄王妃心急出关,盛怒之下要将我们全部杖毙,在皇后娘娘请辞下才由死罪改成了杖责,送到暴室来服苦役。”

每听一句,我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我想我的面孔看起来一定骇人极了——后头几个才敢抬起头来偷觑我一眼,就又縠觫着将眼睑垂了垂,双手绞得更紧了。

我眼中迸出阴冷的光,几乎是怒到了极点将手中的绢帛一撕为二,软塌塌无力零散如秋风落叶般,沉寂到了地面不复有响,声音不大,可显然震住了她们。有两个胆小的一个激灵,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我仿佛是不信,一声怒喝道:“死到临头还敢撒谎?枉皇后娘娘替你们求情,也不看看你们这几条满口悖言乱辞的贱命也配?!”

她们齐刷刷跪下,叩头不止,扯得一身灰白劣质布衣哗啦哗啦直响。一下子阴暗又闷热的角落里头充斥了女人的哭嚎和哀求,弄得乌烟瘴气。我腻烦地别过头去。白蕖气得发髻也倾斜了一半,她顾不得去扶正鬓边的红蕊珠钗,就要作势去扯那为首少女的衣服。那女子见状不好,忙膝行跪在我裙摆前,扯住我的下摆披帛,带着满脸的泪哀诉道:“我们姐妹几人都沦落到了暴室,如何还敢欺瞒大姑娘二姑娘!姑娘,贱婢敢指天发誓,绝没有说出一句有悖良心的话,也没有和青棠说什么襄王出事的错误消息导致襄王妃奔马出城!姑娘,我们是冤枉的姑娘!姑娘明鉴!”

白蕖呼吸变得急促,杏眼一瞪就是狠斥道:“还敢狡辩?!我这两个姐姐就是你们害的!待我去回禀了皇后,你们就不必再在这儿舂米了,统统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么一说,那六个哭得更凶了:“奴婢们不敢撒谎啊!姑娘,奴婢们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造谣啊!”

白蕖拿捏不准此间是非,有些迟疑不定地看向我,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她的主心骨。

我定定地看着那发话的少女,许久,才往后退了两步,拉起白蕖的手,转身往外大步跨去,衣袂随之飘摇。

“姐姐,那些宫婢说的话你可信?”

“信,怎么不信?”

“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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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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