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善后
?怎么回事?
死了?
薛斐警惕地望向四周。
屋内,那些婢女和童仆仍然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或惊恐大叫,或瑟瑟发抖,不像有人混在其中暗地下手;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某些人的大呼小叫,一时间,尚未有人闯进来;整间厅堂,原本有着屏风隔了个后室,如今,因为宴客的缘故,屏风已经撤下,不曾有丝毫隐秘……
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薛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弯下腰,来到刺客身前,细细查看。
“啊!……”
一侧,翟弘靠着一根圆柱,一边用手捂着残耳,一边大声呼痛,一连串恶毒之极的咒骂声从他嘴里像炒豆子一般急速地蹦了出来,他咒骂的对象除了咬下他半只耳朵的刺客之外,便是此间的主人单雄信。
单雄信面色铁青地站在薛斐身前,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身子抖动不已,此时,他心中的愤怒便像海潮一般汹涌澎湃,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压制这才没有爆发出来。之所以如此,并非自身成为了翟弘咒骂对象的缘故,更多的还是自责,羞惭,不想在自家的庄园内竟然混入了这么一个刺客,若是对方刺杀的对象是自己?无须动刀子,只要在膳食里面花点功夫下毒,这会儿,他恐怕已经到阎罗殿去做客了!
“瞧出什么了?”
单雄信没有理会一旁疯子一般咒骂不休的翟弘,他紧皱眉头,盯着正在查看尸首的薛斐,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是一个死士!”
薛斐将钟廷辉的下巴卸下,那厮的嘴里黑乎乎的一团,大半为翟弘耳朵上的碎肉,还有一些是他自己舌头上的肉末,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紫褐色的已然干涸的血渍。
“这厮牙齿里安着一颗假牙,假牙里面装着见血封喉的毒药,这厮见行刺失败便当机立断咬碎了假牙……好狠的家伙,好毒的毒药,厉害啊!”
听了这番话,单雄信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了。
如此死士,多半出自那些实力雄厚背景了不得的世家大族吧?
“单老二,老子和你有何仇怨,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翟弘一只手捂着残耳,另一只手则指着单雄信,他双目赤红,大声喝骂。
单雄信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
真是个酒囊饭袋!也不仔细想想,自己若真是要对他下手,有的是法子,怎么会选择用死士行刺?
就在这时,屋外那些护卫从门外冲了进来,这些人里面,有瓦岗的少年们,有单雄信的家将,也有翟弘的护卫,三方的人混杂在一起,皆手持武器,相互戒备。这也是他们行动迟缓的原因,毕竟,谁也不知道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害怕自家的老大在相互火并,故而,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
瞧见屋内的情况,瓦岗来人和单府的家将们也就松了一口气,翟弘的随从则不然,像是被马蜂蜇过一般跳了起来,大声喊着老爷朝翟弘所在之处奔了过来。
“出去!在门外戒备……”
瞧见外面的护卫冲了进来,薛斐大喝了一声。
瓦岗的那些少年们自然听令止步,纷纷退出门外,单家的家将和翟弘的那些随从虽然听到了他的吼声,却没人听从。
单雄信疑惑地望了薛斐一眼,薛斐目不斜视地望着那群向这边奔来的护卫,飞快地说道。
“人多眼杂,或许还有刺客混迹其中……”
没等薛斐话说完,单雄信用力向那些人挥动手臂,大声喝道。
“都给我出去,小心戒备,没有通传不许进来!”
听了他的话,单家的家将们也就停下了脚步,鱼贯而出,翟弘的那些随从虽然停下了脚步,却没人离开,他们瞧了一眼仍然在大声咒骂单雄信的翟弘。
“混蛋,快过来扶老子起来!”
听了自家主子这句话,翟弘的随从自然不会再听单雄信的话,几个人便争先恐后向翟弘奔来。
单雄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因为是在自家府上被刺,翟弘已然对自己大有嫌隙,这会儿,若是还逆他的意思,岂不是雪上加霜、火中送炭?
“出去!”
薛斐厉喝了一声,突然弯下腰,抓住一坛黄玉酒,猛地向前掷去,那坛酒在榻前四分五裂,酒花四溅,流了一地,碎裂的瓷片四处横飞,使得翟弘的随从们不得不止步不前。
一干人等纷纷望向薛斐,薛斐神色如水,很难揣测。
“呔!”
走在最前头那人大喝一声,抽出腰间的横刀,刀尖斜斜地指着前方的薛斐。在他看来,既然薛斐阻止自己等人和翟弘汇合,也就是敌非友了!
他既然出刀,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也就纷纷拔出刀来,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单雄信知道薛斐行事小心,不过,他不明白薛斐为何非要阻止翟弘的随从靠近,毕竟,那些家伙都是翟弘的心腹,不可能有刺客混迹其中,所以,他觉得薛斐未免小心过头了!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准备出言化解这紧张的气氛。
不想这时有人先说话了。
“你们先下去吧!”
说话之人正是翟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几分疲倦。
“咦!”
翟弘的那些随从一时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诧异地望着仍然靠着圆柱坐在地上的翟弘。
“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翟弘发怒了,暴喝了一声。
“诺!”
随从们纷纷应了一声,慌忙转过身,争先恐后地向门外奔去。说起来,他们侍候这个主子已经有段时间了,晓得自家主子的脾气,因此不敢违逆。
单雄信不明白了,他的眼神在薛斐和翟弘身上来回,透着几分茫然。
“薛老弟,多谢了!”
翟弘向薛斐拱了拱手,面色有些难看。
“无妨!”
薛斐淡淡地应了一声。
“翟老哥,你耳上的伤势应该找个郎中来看看……”
“嗯!”
翟弘点了点头,随后,追加了一句。
“薛老弟,这郎中最好是你的人,单家的人我不要,也不要叫我的人……”
听翟弘这样一说,单雄信更奇怪了。
若是不要自己府上的郎中倒还正常,毕竟,刺客出自自家府上,对方不相信自己的人绝对没有问题,只是,他知道翟弘这人非常怕死,只要出城游玩,随从里面必定有个精通药石之学的郎中,连自己人都不用未免没有道理啊!
不过,单雄信很快就明白了。
先前,翟弘被刺客追杀的时候,因为太过害怕以致流出尿来,隔得远了,其他人倒是瞧不见他裆下的尿渍,也闻不到那股臊味,一旦靠近便躲不过去了。薛斐之所以阻止翟弘的人靠近,并不是害怕有刺客混迹其中,而是担心翟弘的丑态被他的手下人所见,故而,他将一坛黄玉酒打破,酒味也就掩盖了尿臊味,酒水也盖过了榻上的那些尿渍。
这便是翟弘向薛斐致谢的原因,这也是翟弘为什么要让薛斐的人来处理自己的伤势的缘故。
明白过来了,单雄信也就转过头不再望向翟弘。
这会儿,翟弘也不再大声咒骂单雄信,先前,他之所以怪罪单雄信不过是太过恐慌罢了,如今,恐慌过去恢复清醒的他也就明白刺客不可能是单雄信指使的。
“单二哥,在单家庄内,会不会还有这厮的同党?这情况很重要,单二哥现在最好亲自去看看,行刺之事发生得如此突然,若是这厮还有同党,或许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嗯!”
单雄信点了点头。
天下大乱,流民四起,和当初瓦岗山中的薛恩华一样,单雄信同样在招揽流民。然而,瓦岗是无条件的招揽流民,无论是青壮还是老弱皆一视同仁,单家则不同,只招青壮,不要老弱,若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最好,此类人初来自然是奴仆,不过,单雄信也发话了,过段时间,若是这些人立下功劳,他们有可能成为门客,脱去奴籍。
半年多以前,那个钟廷辉就是这样被招入单家庄,有许多人都是通过这个方式进入单家的,这些人中间,究竟有没有钟廷辉的同党很难说啊!
一想到还有许多如钟廷辉一般的死士藏匿在自己府上,单雄信如坐针毡,他向翟弘和薛斐告罪了一声,便慌忙向门外行去,屋内,也就剩下了翟弘和薛斐两人。
翟弘抬起头瞧着薛斐,张了张嘴,再次致谢。
没等他说完,薛斐举起手,摇头说道。
“翟老哥,你的伤口还是流血,我马上叫我的人进来包扎伤口,你先喝几口酒压惊……”
说罢,薛斐拿起一坛酒,将它递给仍然坐在地上的翟弘。
翟弘叹了叹气,沉声说道。
“薛老弟,老哥我承情了,日后,薛老弟但有所请,只要老哥做得到,就算是下刀山闯火海也在所不辞!”
薛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大步向外行去。
瞧着薛斐远去的背影,翟弘惨笑一声,他举起酒坛,猛喝了几口,随后,放下酒坛大声嚎叫,那声音像是夜枭发出一般。再之后,他张大嘴,无声地笑着,举起酒坛,将酒水倒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也就没人知道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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