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

桃花劫

吃药调理了三个月,灵致月事不调的病症依旧不见好,也无有孕的迹象。

姜蕴离开后,朝中便有大臣进言,请秦业广纳后宫,“古往今来,君王后宫无一人专宠之理。王后独占恩宠五年,理应收敛为王上纳新人。她此番行径,实乃妒妇所为。眼下王上子息不丰,若太子不成器,或遭逢不测,那时秦国应当如何?臣明白,微臣这番话实属难听,但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请王上三思。为社稷着想,请王上扩充后宫,绵延子嗣。”

不止如此,楚国有意交好,送国中最美的公主前来联姻,楚太后也从中说和,劝灵致大度。

楚太后说,诸国君王哪个不是后宫百花争妍,秦业已守着她过了五年,已是天下独一份的恩宠。劝她大度,为秦国大计着想。

秦珩已经四岁,地位稳固,若以后再有公子出生,也威胁不了他的地位。

不止楚太后,其他宗室轮番出动,三五不时觐见或是上书进言。

灵致看得心烦气躁,却也不敢发作。

于公,她的确应该大度,为免去战事争端,接纳湘黎公主入宫。秦业子嗣少,为防意外,为了秦国社稷,她应当接纳新人,还有她们日后的孩子。

但她做不到,更不愿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不是为了地位,也不是为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她就是不愿意。

秦业对朝臣的提议置之不理,宗室也有敲打,对灵致仍是宠爱有加。

灵致虽未多言,却将那些风言风语放在了心上。她没开口问秦业,只偶尔对着镜子发呆。

姜丞相曾对楚太后说,色衰而爱驰,比起那些十五六岁的女子,她已经不年轻了。时间越久,再浓烈的情也会散,那时她当如何?

是独自守着昭阳宫,看新人笑,还是为了保住恩宠不择手段,亦或是守着孩子,熬到当上太后的那天。

“母亲。”她在铜镜前坐了太久,秦珩叫了她许久得不到回应,便挪开镜子,站到她跟前来。

灵致看着满脸担忧的秦珩颤颤巍巍的站在案几上,连忙把他抱入怀中,“母亲在,怎么了?”

“你怎么不说话?”秦珩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能说长句子了,这个时候的他对一切都好奇,小话痨一个。

“娘在想事情,珩儿怎么了?”跪坐许久,灵致腿酸便抱着秦珩站起来活动筋骨。

秦珩搂着灵致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地说:“娘不开心。”

灵致笑了笑,“珩儿这么乖,娘怎会不开心。”她太患得患失,沮丧的情绪甚至影响了孩子。

秦珩看了看她,嘟嘟嘴不再说话,只靠在她身上唉声叹气。

看他小大人的模样,灵致不免失笑,“娘的确不开心,但珩儿懂事,娘现在就好了。”

今夏比往年炎热,秦业下旨去骊山行宫避暑,宫人忙碌着收拾行李,一到六月初,便出发去行宫。

灵致想起从附近山林里里挖出了石像,便和秦业请旨去附近看看。

秦业晓得灵致最近心事重重,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身体力行来得让人安心。听她说想去附近看看,便撇了众人骑马陪她前去。

挖出神像后,此地便不能再做灵致的陵寝地,废弃之后,民夫已将大坑回填,种上从树林里挖来的树苗,现在发了新枝,长势喜人。

为她选地的卜道子没被问罪,此地的确是风水绝佳的所在,只是未曾料到机缘巧合之下,会挖出姜灵祈的遗像。

“我已着人重新选址,明年便动工。”百年后住的阴宅乃重中之重,不可随意打发了,出了这事后,秦业对新址遴选很是上心。

“先别忙活了,过上两三年再动土也不迟。”灵致总觉着,那些她都用不上,不必再劳民伤财。

秦业当她在为前些日子群臣和宗室逼迫她选美人一事介怀,便道:“那就依你所言,先选好地方,等到下一个吉日在动土。”

灵致点头,世间不会再有第二尊神像。

“灵致,你信我吗?”秦业偏过头问她。

“嗯。”灵致点了点头,她选的路,选的人,无论如何都会信他爱他。

秦业五指穿过灵致的指间,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举起另一只手立誓道:“今生今世,我秦业只有高灵致一个妻子,身边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此生若负我妻,定五雷轰顶,不得善终,江山倾覆!”

晴天里响起一声惊雷,仿佛记下了他的誓言,一旦违背,便会遭逢报应。

灵致心中触动,回握着秦业宽厚的手,靠他肩上道:“王上从未变过,是我太患得患失,不懂事的让你担心了。”

焱一乔装后混在前来朝拜的人群里进入姜国,现在的姜国人山人海,随处可见操着各国口音的外乡人。街上各处鱼龙混杂,却也是最佳的隐蔽之所。

他七弯八拐的走到约定的小院前,叩开门扉后,一小童将他接引到里间。

等候在此的,正是太苍。

“大师兄,久违了。”

“你我同门师兄弟,就不必来这套虚的了,我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焱一说。他拿出一个锦袋来,交给太苍。

太苍解开活结,取出里面上了年份的竹简来。字有缺失,部分字迹模糊不清,只有断断续续的记载。“这是什么?”

“从姜姒墓里挖出来的东西,我想应该有用。”眼下他们目标一致,已没有隐瞒盗墓的必要。

太苍看了看上面的字迹,断断续续记录的是一个名为血咒的阴邪术法,如何施行此术,仅凭为数不多的残迹无法推演,“这和神像有和关联?”

“从我们看到的字迹来看,和神像的确没有关联。但你想一想,姜灵祈最后一个转世是怎么死的。”神像出土后,焱一反复阅读和姜灵祈有关的一切传说和记载,试图从传说里找到破除神像的方法。

姜国传说,太苍自是倒背如流,惊焱一提醒后恍然大悟:“你是说!”

焱一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太苍终究不忍:“可这么做太残忍了,而且仅凭这只言片语,我们不能复原血咒。万一出了岔子,后果如何你我不得而知,若是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较之太苍,焱一更果决无情,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要试上一试,何况姜氏已经绝后,活着的那些用来发挥她们最后的价值也不错。

“师弟,我们做的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事,莫要因为一念之仁置天下人于不顾。前些年鬼门大开已是天地六界崩坏的征兆,近几年六界边界处的结界越发薄弱,不日妖魔便要席卷而来,那时天不见日民不聊生,我们身为阴阳家术士,如何能置之不理?”

的确是这个道理,比起天下万民的性命,姜家那几个女人不值一提,太苍合上竹简,“师弟呢?他怎么看待此事?”

焱一冷笑一声:“莫要提他,他得了秦王的好处,又被王翊哄得团团转,现在帮着王翊做事。我们的计划,莫要让他知道才好。”

是啊,执天最放荡不羁,只有小爱没有大义,纵然本领再高,也无济于事。“师兄有何计策?”

“引我去见四大家族的族长,他们的阴招比我们多。”玩弄阴谋诡计,天下没有几人是他们的对手。

执天有片刻不忍,但想到妖魔将人间变成炼狱的场景,想到天下万民安危,也只得狠下心来。“我去安排。”

骊山山峦起伏林木丰茂,即便是三伏酷暑天也阴凉舒适。灵致在此住了些许时日,只觉心胸舒朗不少。秦珩已经四岁,到了启蒙的年纪,她闲着无事便教他写字,将古籍里晦涩玄奥的文字转化成通俗易懂的白话,讲给秦珩听。

秦珩聪明,和她一样过目不忘,许多字教一遍就会。

灵致见了无不欣喜,幸好这孩子的脑子随了秦业,不似她那般愚钝。日落西山,太阳被高山遮挡住,只有些许余晖透射而来,她看了看滴漏,已经酉时三刻,“王上行猎还没回来?”

骊山附近多野物,又有财狼虎豹出没,秦业喜好弓马骑射,近些日子时常带着王翊符熙等人外出打猎。

“听说遇到老虎,王上领着两位将军并二十名禁卫去追了。娘娘不必忧心,晚些时候王上会回来。”碧清回禀道。

“派人去行宫门口候着,王上回来立刻告知我。”灵致说,有王翊在,秦业不会有事。宫人退下后,右眼忽地一跳。

灵致眉头轻拧,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她备好晚膳等候秦业回来,秦珩趴在案几上,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吃食,已经戌时了,仍不见父亲回来。

“娘,我饿了。”秦珩拉着灵致的衣摆,揉了揉眼睛说。

灵致盘算着时间,秦业应当在外用过晚膳,看着孩子皱成一团的小脸,“不等他了,我们先吃。”

秦珩听后两眼放光,欢快的端起碗把粥喝了一大半。“好吃。”

灵致笑了笑,给他擦了糊嘴边的米粒。“下回在人前别这么没规矩,记住了吗?”

秦珩知道他是秦国太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人前不能犯错,乖巧的点头:“珩儿知道了。”

宫人撤走残羹冷炙,灵致牵着秦珩在寝殿附近遛弯消食,戌时末刻回内殿沐浴歇息。哄睡孩子,灵致问玉絮可有秦业的消息。

玉絮摇头,“王上还没回来,听带猎物回来的禁军说,王上此行兴致颇好,一路向深山行进猎到不少猎物,今夜会歇在山里。”

灵致不放心,带着身手好的几名宫女去行宫外打探消息,等了半个时辰,估摸着秦业不会回来后才回宫歇息。

翌日清早灵致起身还未梳洗,秦施便急匆匆的进殿来,脸憋闷得皱成一团,很气,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秦施的样子奇奇怪怪,灵致不免正色问道。

秦施憋得“诶呀”一声后甩了甩头,道:“灵致,你别怪王兄,他被人算计了。”

与秦业有关,灵致慌得下榻来逮着她的手臂问道:“王上怎么了?”

秦施见灵致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心有不忍,但又觉着必须让她知道:“昨天王兄进山打猎,遇到湘黎公主。王兄射杀一头梅花鹿,湘黎公主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臂被擦伤了。然后……”

灵致听她这一系话,已大致明白怎么回事。自嘲的轻笑一声,别的事情她迟钝得很,偏偏这种事情就十分敏锐。

“然后随行军医为她包扎,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后来听到虎啸声,王兄准备猎虎,结果那老虎跑得快,直冲王兄而来。情形凶险,湘黎公主舍身为王兄挡虎,受了些许皮肉伤。王兄杀了老虎,感念湘黎公主救了他,亲自将她送回楚太后身边。楚太后她……她在王兄的茶水里下了药,又让那公主穿着你的衣裳,和你梳着一样的发髻妆容。王兄把她当成了你,就……”

“就……”秦施急得跺脚,本欲阻拦,结果被楚太后关了一夜,今早才放出来。一离开营地,她就赶回来通知灵致。

“我知道了。”灵致苦笑着回答,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突然又不甚光彩。一国公主之尊,加上楚太后扶持,湘黎公主在秦宫里迟早有一席之地。

“灵致,以后你怎么办?”秦施同情地道。如若她的夫君以后背叛她,她一定将人大卸八块。

她能怎么办呢?找楚太后理论,找秦业哭闹,还是泼妇骂街一样和湘黎公主吵架?“等王上回来再说吧,一切听他的安排。”

从三月开始她就暗示自己,秦业不会守着她一个人,等她年老色衰之时,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入宫,时至今日,她的伤口已经愈合。

碰一下也许会疼,但再也不会有撕心裂肺的痛。

灵致这认命的模样,秦施恨铁不成钢,“嫂嫂,你不为自己,也要为珩儿想一想,就算他现在地位稳固,以后也难说。秦楚两国三代联姻,国中楚国势力不小,若湘黎公主进了宫,日后诞下子嗣,珩儿能不能活还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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