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血
是啊,湘黎也是一国公主,但姜国羸弱,自己又与几大家族不睦,手下没有可用之人,秦珩势单力孤,她们母子能依靠的只有秦业。一旦失宠,便是万劫不复。
她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子搏一搏,“此事已不是你我能阻止的,我们只能为以后做打算。”
秦施还想再说,但思来想去,不论是灵致,还是她自己,都不能阻止湘黎公主进宫。
“唉!”秦施跺脚气道。是她们看轻了楚太后,一个无子却能成为庄王挚爱且能稳坐后位之人,哪是简单的,她们都被她的仁慈和善的外表骗了。
“娘。”秦珩听到声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下床来,抱着灵致的大腿仰望她喊道。看到秦施也在,又礼貌的喊了声姑姑好。
秦施看着漂亮可爱的小侄子,心软得不行,“珩儿来,姑姑抱抱。”
秦珩笑呵呵的扑进秦施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姑姑。”
秦施哄着聪明乖巧的小孩儿,越发想保护他。灵致和秦珩在姜国没有别的靠山,她就做他们母子二人的靠山。仅凭她父亲支撑不了多久,她又没个兄弟帮衬,只能请外援了。
王翊!
秦施脑子里浮现此人的名字。
他身后是王家及其盘根错节的姻亲,他自己又是名震阴阳两道的厉害人物,和秦业是发小,分量举足轻重,有他在,即便灵致日后失宠,秦珩的地位也能稳如泰山。
下定决心后,秦施领着秦珩去洗漱用早点,灵致也开始装扮自己。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神色亦有些憔悴,略施□□,看上去更柔弱几分。
挑了件颜色素淡的衣裳,也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灵致止不住嘲讽自己,从前她不屑一顾的后宫争宠手段,如今就用上了。强势如秦业,不喜欢和他硬碰硬的女人,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示弱博得同情。
如今这副模样,倒真有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早点只用了几口清粥便不再用,就候在大殿门口等着秦业回来。
不到两刻钟,便见到秦业一身怒气的回来。看到等着他的灵致,稍稍收敛戾气,道:“起来。”
灵致依言起身,默默跟在他身后。秦业想到昨日之事,心中火气更胜,停下脚步,手按在腰间刀鞘上,不耐烦的回忆着昨日之事。
灵致低着头,猝不及防撞秦业身上,他浑身肌肉刚硬,磕得她脸疼。夫妻五载,她知道他此时很生气,便后退几步,等着他气消。
秦业未回头,问她道:“你听说了?”
灵致点头,声音落寞:“听说了。”
“有什么话想问我?”秦业说。
灵致摇头,却坚定地说道:“我信王上,想听王上的话。”
“如果是真的,你当如何?”
他仍未回头,余光瞟到身后的人影微不可查的晃了晃,接着听她勉强地道:“我不喜欢湘黎公主,不愿意她进宫。即便是真的,我也不想和她分享王上。但是,但是……王上如果……”
秦业这才回头认真看她,妆容衣饰不负往日精致,发髻微乱,较之先前多了几分颓丧瘦弱,想起刚才她撞上他后背时的情景,在冷水里泡了一夜的欲望开始澎湃喷涌,他这辈子,就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将人横抱起扛到内殿,勒令李兴等人退下不许打扰,谁来都不见。
等到中午,灵致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正如今早秦施说的那般,楚太后对秦业使了一出美人计,湘黎公主身上有一股异香,十分好闻但闻久了就觉脑袋空空浑身血气翻涌。
在楚太后宫的一瞬间,他的确将湘黎公主看成了灵致。夫妻数年,他熟悉灵致的味道还有种种反应,清醒过来后刺伤湘黎公主,后来,王翊守着他,在太后宫内的拦截山溪建造的水池里泡了一夜,今早才回来。
一夜过去,除了清凉宫这边,外边早已谣言满天。
“王上打算如何处置湘黎公主?”这一刻,灵致是真的高兴。
秦业看她转忧为喜的得意模样,将人压在身下,轻佻得如市井里的浪荡子,挑起她的下颌道:“王后想本王怎么处置?”
“当然送回楚国去,不许她再踏进秦国一步。”灵致替他下决定说。
整个上午,看过她失落、吃醋、讨好、委屈求全到现在骄傲如孔雀的模样,秦业从未见过眉眼如此生动的她,便笑道:“就依王后所言。”
不过湘黎到底是一国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秦王传出流言蜚语,想送走她并不容易。
楚太后好言相劝,让秦业接纳湘黎公主:“如今外面传成那样,你让她日后如何做人?她虽是庶出公主,到秦国来却也代表楚国颜面,你这般羞辱她,让楚国如何做想?王上后宫位置空缺,不过让她占个位置,既全了两国邦交,又多一个人给灵致作伴,岂不两全其美?”
湘黎跪在一旁哭哭啼啼,待楚太后说完,便拔出匕首抵在脖子间:“如若王上不答应,我便不活了。”
见她寻死觅活,秦业未派人阻拦,只静默的看着她。
湘黎手里的匕首迟迟不动,看着秦业羞愤难当,本就是一出苦肉计,现在被算计之人如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她不知如何演下去。
“祖母,昨天的事请到底如何,你我心里清楚,流言为何传得那般快,您和湘黎公主心里没点数吗?不要以为抹掉了证据,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要自以为高明,把别人都看成傻子。”秦业来到楚太后跟前,跪坐在她对面道。
“我敬您是长辈,也感念您为父王被选为嫡子时出过力,亦遵照父王许下的诺言,让您荣登太后之位,保全您的荣华富贵,对您的家人亲眷多有照拂。本王可以给你这些尊荣,也可以收回。希望您不要把我的尊敬和宽容,当成是软弱。”
“至于您说的楚国?在昭襄先王时已被打得半死不活,本王何惧?如今的楚王昏聩无能,无需本王动手,它便会自取灭亡。”秦业说,又看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湘黎一眼,“本王的确一国之尊,理应后宫佳丽无数。但本王眼高于顶,不是什么女人都看得上。湘黎,你是一国公主,别做出有损国家颜面,不自尊自爱的事情来。”
那句眼高于顶,抽得楚太后和湘黎脸色难看。
“本王言尽于此,希望你们记住了。我不希望把对付其余诸国的手段,用在楚太后您身上。”秦业说完,摔袖离开。
楚太后哀叹一声,默默认命。
湘黎跪走到她跟前,不服的擦去眼泪,“姑祖母,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高灵致?我也是公主,我比她年轻,比她聪明,比她……”
“她比你长得美。”楚太后闭眼叹气,出声打断她的话,“美貌是一个女人最有威力的武器,美丽的女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更莫说王上爱她。”
曾经,她也利用这件武器,击垮庄王潜邸里的所有女人,哪怕无子也独得恩宠。
湘黎想起灵致那张明艳妖媚的脸,还有窈窕娇娆的身段,不禁骂道:“妖精!”果然,男人都逃不过女人绕指柔。
“不过也不要丧气,我们总能等到机会。以后,你去华阳宫陪我,先磨一磨心气,哀家还有好多东西要教你。”楚太后了解男人,她陪在庄王身边二十年,即便独占恩宠,也不能阻止他睡别的女人。她不信秦业会守着高灵致过一辈子,再美丽的女人,也有腻的时候。
楚太后在秦业下旨前,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行宫回华阳宫,又以侍疾为由,将湘黎公主留在身边,说她年纪小,不懂事给他们添了太多麻烦,会带在身边好生□□,等她改过自新再回来赔罪。
如此一来,倒不好将湘黎公主送回楚国。
灵致不信二人这套说辞,退避三舍的背后,是阴谋算计。只是她们主动避开,她倒不好赶尽杀绝,闹下去便成了胡搅蛮缠。
误会消除,夫妻二人较之先前更和睦。秦施见后,做灵致和秦珩靠山的意愿却愈加强烈。六月酷暑,七月流火,再过几日便回咸阳城。
秦施想了想,决定在回去之前,问问王翊的意思,便约他在行宫不远处的山溪见面。
山间凉风拂面,秦施拔了一束葱兰在手里把玩,百无聊赖的揉搓着花梗,汁液染绿掌中的纹路,一股草香在手间弥漫开来。
王翊牵着马过来,他一身黑衣,长弓佩剑不离身,外人眼里,他是战无不胜,手刃妖魔鬼怪和敌人的绝顶高手,威严肃杀,疏离遥远,不好靠近。但真实的王翊却是个温润儒雅,身形瘦削的美男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杀气。
“施儿。”
“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没有过去的记忆,秦施仍会为眼前的男人所迷,但她从未表现出来,隐忍克制着自己的想法。
王翊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一定替你做到。”
“你能娶我吗?”秦施握着手里的白色小花,脸上没有一丝羞色。
半分欢喜,半分不可置信,王翊注视着秦施:“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成亲吧。”这下秦施有些不知所措,双手背负在身后,不停的揉搓剩下为数不多的葱兰花。
王翊得到她肯定的答案,点头道:“回咸阳后,我便请母亲筹备婚礼。”
秦施见他情谊真切,一时不忍心瞒他,急切地道:“不,我做这个决定还有一个原因,恳请你想清楚后再做决断。”
“你说。”
“灵致与她的母国交恶,在秦国除了王上没有别的可依靠之人,珩儿身为太子,却无母族可依靠,我想做她们母子在朝堂之外的靠山。湘黎公主的事你也知道,她和楚太后暂时认输,在华阳宫蛰伏,保不齐会在日后卷土重来。今日有楚国公主,明日还会有别人。为了珩儿地位稳固,我便想到与王家联姻。”秦施漫无目的的说了一堆,她注视着王翊的反应,道:“我是在拉你加入太子一党,你可还愿意娶我。”
王翊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愿意。”
秦施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你要想清楚,如果站错队,你将来就完了。”
“王上已让我教授太子兵法和武艺,我是太子的师傅,早已是太子党。无论施儿你今日是否说那番话,我都会是太子的靠山。”在外人眼中,他是秦王的心腹,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我还有个建议。”王翊说,“王后将她的陪嫁宫女嫁给有功将士,其中不少已经升职,其中几人前途光明。王后在宫中多有不便,王姬可替王后多联络她们。”
秦施想了想,的确可行。灵致给她们安排了好去处,这些年过得不错的宫女们常在年节时进宫请安。她还听说,原先那几个美人细作见了眼馋,也找机会求灵致牵线做媒,现在也已经成家。
都是可以常走动的人,若真起来几个,便是秦珩稳固地位的筹码。
“我懂了。”
两人商谈妥当,便各自离去。
夜幕繁星闪烁,天上一轮残月,空中流萤飞舞,周遭树影幢幢,高大的神像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往地上投下淡薄的黑影。
阴影之下,是齐聚在此的太苍和焱一。
两人手里抱着个冒冷气的木匣,打开后就见里面装满冰块,冰堆里是八个精心打磨后的竹筒。
“齐了,现在可以试了。”太苍说。
焱一点头,取出写着“姜攸宜”三个字的小竹筒来,将里面的红色液体倒在石像脚上。
焱一摇了摇头,在竹筒上划了个“×”,接着试第二个白曦,第三个白黎,石像没有任何反应。
一直试到第七个“秦珩”,石像仍无反应。
“只剩高灵致的血了。”太苍郑重的将最后一管血交给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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