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遗产
埋葬她的四位友人是应龙上神奕风、司战之神宸辕、凡人诸侯之女清越和她的丈夫穆寒江。
他们将她的尸身安放到石像之中,并将神族至宝圣灵石、射杀所有妖魔鬼怪的破魔弓以及玄霄沧溟两把神剑给她陪葬。
为防止六界争抢,为让她死后安宁,四人齐心协力封印了那尊石像,天地六界无人能破其封印,更有青鸾神鸟永生永世伴其左右。
可是埋葬她尸身的石像不见了,天下诸国甚至姜国也没有丁点消息,甚至传说也无。
她留下的那滴血被明镜凝结成胎,由清越孕育而生,起名高瑛。高瑛由清越和穆寒江夫妻抚养长大。在高瑛十二岁时,他们将所有一切告诉她。
因最后一位转世来历不明,血统低贱,虽是神明转世仍被视为下贱。是以高瑛改名为姜姒,自认先祖是上古女神姜灵祈,并将那位转世的名字从史书上抹去,致使世人只知姜灵祈而不知转世之名。
姜姒的确如传说中那般天资聪颖,又继承那位转世的许多天赋技能,再有明镜等神的偏爱,她取走琅嬛内不少书籍珍宝。她在如今的半山行宫安家,吸纳徒弟,招徒弟士卒,成为姜氏族人的先祖。
正当灵致看得入迷时发现书页一片空白,最珍贵的信息被人刻意抹去,再连接上时已是姜姒降服为患人间的恶龙,用姜灵祈的神像将恶龙镇压在某河川之下,记录具体地点的那一行也缺失了。
再之后的文字是对姜姒的生平概述与评价,与天下诸国众口一致的赞扬不同,此书结语中肯,有褒有贬。再后面是她子女孙辈的记载,这回没有缺页少字,十分详细。
灵致逐字逐句细细阅读,直到深夜才看到一半。那些都是姜国的辉煌历史,数代姜氏女君建立了一个富足平和的乐园,再对比现在越发觉得心痛,对四大家族越发不喜。
想到姜国亡于百代传人之手的传言,姜氏的千年荣耀会毁在自己手里,想到自己成为亡国之君永载青史被人痛骂,灵致就觉肝胆一颤。她不是国君的料,更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从出生至今,她的心从未这么沉重过。
困意袭来,灵致坚持不住,吹熄烛灯关上窗户走到大床前,双手合十的祈祷道歉道:“老祖宗对不住,在王上接我回咸阳之前在此借住几日,我保证离开那日会把这里收拾干净保持原样。”
大床又软又暖,灵致心思简单装不下太多事,躺下很快睡着。
璧城上下灯火通明,几大家族因灵致突然到来彻夜难眠。他们找了十五年,失望了十五年,今日看到希望如何不振奋?只要琅嬛活过来,姜国便能恢复生机。
“夫君,你说灵致是不是不认我们?”收到脏东西清理干净的消息后,姜离罗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她在琅嬛外等了两个时辰,盼了两个时辰,灵致却避而不见,让她很是心伤。
“她有此举动也情有可原,毕竟离开你我时尚在襁褓之中。十五年来她长在别人家,与亲生父母难免生疏。不过人已经回来了,只要她是我们的女儿,是姜国人,总会有认亲那天。”白钺体贴劝道。
姜离罗想了想,泪眼婆娑的点头。因秦业的缘故,她对灵致还算了解,知道她在深山蹉跎了十三年,虽由秦泰夫妻教养两年,终究涉世未深不通人情世故,“我明天再去看她。”
“也好,多陪陪她,日久总会生情。”白钺说,灵致对他太过防备,由姜离罗出面更好,“夜已深,君上早些歇息,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能倒下。”
姜离罗含泪应是,由宫女陪伴着回寝宫歇下。白钺安抚好妻子后,连夜出宫回白家老宅。姜国本就四家混战,周室心怀鬼胎,现在秦国又横插一脚,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保住白家的地位和利益,尤其灵致能随意拿走琅嬛内的宝物。
姜国圣女突然回璧城消息不胫而走,各国斥候闻风而动,璧城之内四大家族登时活络过来,开始为各自利益奔走,一时之间,整个姜国风起云涌。
不过躲在琅嬛里的灵致并不知道山下情形如何,次日天刚亮她就醒了过来。她原以为自己会梦到有关琅嬛的前尘往事,不想一夜好眠。
整理好床铺和房间,灵致洗漱过后到神庙外的绿地上摘了些祝余和草药果腹,又摘了一把蓝白鲜花供奉在华音神像前,向她跪拜祈祷,希望秦业早日苏醒,盼他日后无病无灾。
昨日看过藏书楼,灵致今日去第二环石楼。不过二环的第一座楼没有任何宝物,格局如一环那样是藏书室,第一层是山川地形图,图册十分详尽,标注着每个地方产何种矿藏,可以如何开发利用。
灵致匆匆看过后去第二层,第二层是金属冶炼之法,以及各类宝物制作工艺。她翻看一阵过后感叹,难怪要将山川地形图和冶炼之法放在奇珍阁中,只要手握这些东西,发家致富是迟早的事。
三楼收藏的是植物种子,各种各样的种子,分门别类依次摆放好,都是灵致没见过的。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动物卵和胚胎,奇形怪状,诡异又恶心。灵致吓得不轻,看到一半就落荒而逃。
胆战心惊的逃离第一栋楼,灵致夺门出来便扶着墙壁干呕不止,三楼那些东西实在让人印象深刻,只怕这辈子她都忘不掉那些画面。
灵致坐在石楼前的台阶上缓了缓才去第二栋楼,推开第一个房间门的一刹那,她几乎被里面的光芒闪瞎眼睛。
全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塞满了整间屋子。而这间屋子似乎不止四十平方,它背后好似延伸到无尽的虚空,而这个虚空里全是银子。
第二间屋子是金子,金灿灿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第二间是铁,第四间是铜,一楼的房间全是各种金属矿藏。
灵致忍着惊讶来到二楼,见到里面的东西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全是奇珍异宝,依旧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多得像寻常百姓家菜园里的大白菜。
珠宝首饰,珍奇古玩,神兵利器,一切应有尽有,每一样都让她移不开眼。
难怪中选者会被奇珍异宝所迷惑,难怪天下人都想将琅嬛占为己有,即便是灵致自己也失神许久。她不敢再看,怕自己没这些宝物迷失心神,决定不再去三楼和第三栋藏宝楼。
她坐在神庙边的阶梯上,背靠着大石柱,嘴里嚼着祝余草,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脑子里冒出许多问题,越发的对琅嬛的创立者、她的老祖宗姜灵祈好奇不已。
她是如何修建起这样一座无与伦比的宝地?那些书和宝物又是从何而来?不知为何,她脑子里浮现一个爱美又有收集怪癖的女子形象,看到什么好东西就往自己的小窝里搬。
平复完看到大量宝藏后的心情,灵致站在第三环的第一栋楼前。里面是数不清的人物传记,站在室内的感觉就像站在第二环的藏金室一样,它的真正空间不知眼前的四十见方,一旦进入其中,就走不到尽头。
灵致没有再走下去的欲望,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里边清楚直白的记录着一个人的生平,没有修饰,没有华丽辞藻,只有简单的词语,平白的记述,看起来毫无阅读欲望。
灵致粗粗翻了两本纪传便放了回去,转去其他藏书室,内里放置的书也是如此。
第一栋楼皆是如此,灵致转去第二栋楼,较之先前所见,第三环的另两栋楼给人诡异莫测之感。
推开大门,和前边的石楼并无区别,不过这栋楼大门的牌匾上写着“此刻”,走进第一间书室,只见书封上写着“陈国南阳郡平兴镇高土村陈奇之命簿”,随手取下翻开,一页页翻看,没翻几页便没了字,不过后边的白纸上,黑字却自己出现。
“陈奇同家人布置新房,于明日迎娶陈国南阳郡平安镇大树村十六岁少女红枣。布置完房间,去村口小河泅水,因河水冰凉,致使小腿抽搐,溺水而亡。”
等候一个时辰,便看到这样两句话。记述完后,纸书自动阖上,从这间房子消失。
“这……”灵致被这一瞬的经历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短短一个时辰,她就见证了一个人的死亡吗?一条鲜活的人命,变作书里短短几句话,然后消失了?
再看书架上其他书册,无一不是薄薄的一本,皆是陈国人的命簿。灵致惊愕又害怕,终于明白“天机”的含义。
这里放置着不属于尘世的东西,这里的一切不能被凡人所窥探。她慌得退出书室,步步往前,陈国之后是晋国,再是卫国,楚国,齐国,燕国,姜国,周室和秦国。
她好奇想去找熟悉的人的名簿,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也好,这些本就不是她能看的。照自己护短无能的性子,看到不如意之处,怕会做出改命之事来。
灵致不敢多待,照原路离开,离开天机阁却发现琅嬛之外,又乌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对着里面的她指指点点,看稀奇一般的议论着她。灵致心里莫名恐惧,去奇珍阁取了几本书小跑着回到神庙后面的楼中。
“怎么还不出来?她要在里面躲一辈子么?”一人不耐烦问道。
“谁知道呢,昨天就进去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此人昨天就过来看稀奇,今天更是来得早,占了个前排的位置引颈张望。有人发牢骚,他就应和几句。
“这样不行啊,我看此女上不得台面,比起那个青凰差远了。”一身着褐色短衣男子品评道。他最关心圣女一事,每次一有风吹草动总走在最前面,见过的年轻女子没有数千也有上百,也算练出一身看人的本事。
“我听说圣女十三岁之前一直待在深山老林,除了养大她的老猎户没见过几个人,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天不亮就扎堆看热闹的人,没几个消息闭塞,再有杂七杂八的传言,已大致摸清灵致的来头。
说起她的身世,便不得不提她和秦王的那点儿事,不多会儿所有人围拢在一处八卦她和秦业的种种过往。
世人皆知她痴恋秦业,对秦业一往情深,而国内姬家白家还有周室又虎视眈眈,不知将来是否会出现三家争女的局面。
想想都觉刺激!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有人咳嗽数声,小声提醒道:“君上来了。”
一干年纪不小的男男女女登时噤声,为姜离罗让出一条道来,齐声跪地呼喊君上千岁。
“诸位免礼。”身为弱国君主,又手无实权,姜离罗并无多少架子。不过因她的身份容貌和血统,姜国上下臣民仍然尊敬她。
璧城百姓平身后,又自觉往边上挪了挪,为姜离罗留了个宽敞视野好的位置。
琅嬛内平静依旧,丝毫未因灵致回来变得不同。只是这外边的热闹,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姜离罗好笑又觉无可奈何。
等候许久灵致一直不曾出现,姜离罗想到她的性子,只得回去让白钺下令不许闲杂人等靠近琅嬛。
女君来了又走,原本心怀顾忌的臣民复又敞开心怀,毫无负担的和相熟的人高谈阔论。
“相国不在宫里?”姜离罗回宫后,派人去请白钺,这才知道人不在宫中。“有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回君上,奴婢等人不清楚。不如您再等等?”宫人建议道。
“我先回寝宫,相国回来立刻派人通知我。”无论宫内宫外,皆由白钺主事,姜离罗虽是国君却无任何威仪。不过她知道自己不是治理国家的料,也不在乎权势,是以并不在意。
白钺回了一趟白府,与家中族人彻夜商谈,直到用过午膳才回王宫。出门时遇到姚家大公子姚修明,本欲假装没看见,却不想姚修明话多且讨嫌,故意上前来抱拳见礼,皮笑肉不笑地道:“丞相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