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节
南木问尉迟如何看待慕思寒所猜想的事,他说他赞同慕思寒的怀疑。
上个658年魏元忠绑他们用的是江湖第二大门派,那些人出现在三相府便被收拾利索了,但前几天绑南木与玉莹的人身手明显要高许多,他们藏身三相府竟没被发现,且也没能让尉迟他们在现场制服,这种段位只能是李唯亭的手下或域外高手。那群人讲的是中原话,所以不是域外人。且事情已经过去四天,大家的确半个人都没抓到,这不符合两方团队一贯的效率,所以只能是遇到了劲敌。
更重要的,敢开这样的天价又敢撕票的,只能是比魏元忠更狠的角色,李唯亭具备这样的贪狠素质。
可是,以大家对他的了解,他不会为了武顺而对他们痛下杀手。他既然已经放下许久,断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那个女人对付三相四府。且那天绑票时明显有一方是要卸磨杀驴的,如果是他指使的,他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情,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后来事情明了后,大家都说,恋爱中智商为零的不止有女人,男人也会。尤其是老房子。
待到子时上半过了,男人们将船靠到岸边,让下人搬了许多自己制作的焰火去放,虽然没有现代的礼花那么多花样,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而是很新鲜的,府里的下人们玩得极兴奋。
南木靠着尉迟,看着岸上那些兴奋到快要爆的人们问他:“你准备了多少?”
“几十马车吧,应该可以放一会。”
几十马车!宫里都没这么钱放!有钱!任性!
“那年你在曲江池给我放焰火,我把公羊扑倒在地打,仿佛还是昨天,有时我会怀疑我们在现代那三年是真的存在的么?”
尉迟摸摸她的头,“南木,有时候我会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跟我之间不像别的夫妻,连个架都不吵。”
他们像是老夫老妻,有时候斗气也最多不过三句话、一分钟,秋水无痕般。“也许是我们结婚的第一年把该吵的都吵过了,把该打的都打过了;又也许是将人世与生死看得太透,不会为了那些莫名东西而争执。”
他笑笑,“也许。我们那一年确实蛮搞笑的,我还记得崔慎为了你跟我打了好几次架。一转眼他如今都要当爹了。”
“中午我看了一下简报,新罗那边出了一点点小事情。安成公主孩子快出生了,世子却突然在某个宴席上挂了。都在传言是安成为了自己儿子扫清道路。”
“嗯?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到新罗了。”
“想起崔慎的那朵新罗桃花,便想起这事。要不要通知尉迟将军陈兵边境,给新罗国内那些不老实人一点压力。”
“等等再说。安舜要是保不住她们母子,让这么弱智的栽赃成功,他这王也当不久。今天过年,咱们不谈别人那些事情好么。”
“那聊什么呢?老夫老妻的说情话?”
“极好!你可以表达一下对我的崇拜、爱慕等等的之类。”
这只老孔雀!她堂堂女中豪杰,拒绝说!
她踩了他一脚,推开他的胳膊向岸上而去。
“新年好,齐悦!”
齐悦穿得像个贵公司一样,在岸边等着她。
“新年好,阿兰。我来送新年礼物的。”
她接过礼物,“谢谢,真可爱。”那是一条黄玉雕的卡通龙,矮胖矮胖的,还戴着一顶这个时期的官帽。
“是么,这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想想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竟是第一次送你新年礼物。”
南木指指大船,“要上船与你伯父打个招呼么?”
“不了。我并没有原谅他。我来除了送你礼物,是想问问你初五那天能随我一起出去转转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尉迟,然后冲他点点头。他们是兄弟,她仍旧想他们回到过去。“那你初五过来接我吧。”
“好,那我先走了。”
人回到船上,尉迟拿了齐悦做的那东西皱着眉,“他跑那么远就为了送个新年礼物?”
“能不这么小气么?”
“我小气?我够大方了。”
“行,既然你大方,我便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答应初五陪他出去转转。”
“南木祖兰,你是故意的吧。”
“尉迟容,我就是故意的,你怎么滴吧。”
他气得扭头去了画舫里面,留女人一个在那吹冷风。
刚刚还说不吵架的,才不过几分钟就叽咯了。估计他就是故意的,大约觉得吵吵更像正常的夫妻。
初五这天吃过早饭齐悦便来了,尉迟仍旧黑着脸,送她到了大门口时把一个小包袱递给了齐悦,里面装养伤的药丸。这回这个醋坛子跟她呕了四天气,到现在还没个好脸色。半点都不像个马上要进入不惑之年的男人。
齐悦和她去了小雁塔,这一天的小雁塔有许多人。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挑了这么热闹的地方。他是真的只想逛逛,不让南木有机会当说客不成?
齐悦径直领了她去了后院,那里有十几间简洁的厢房。他们去了最里的一间,推开窗可以看到外面有一片梅林,梅林下套种了一些牡丹。这个时节梅花正盛,牡丹却消瘦,连叶子都没有一片。
齐悦领了她在炕上坐了,炕几边摆着一个小炭炉,炉上正欢乐的煮着水,有淡淡的梅香溢出。齐悦拿水烫茶具,又洗茶泡茶的,慢悠悠的,急死个人。
“齐悦,有话跟我讲?”
齐悦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只温和的问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些了。”
“还是小心些,我知道你伤的不轻,这些天一直在撑着,不过是不想老人们担心而已。”
“我没有那么脆弱,这些年受过的伤比这次严重的有很多次。齐悦,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听她这样讲直接打断了她想讲的,“阿兰,别当说客好吗。推已及人,如果你不能原谅祖苇,便也无立场劝我放下。”
她摇摇头,“齐悦,十六年前是你发明的时光通道,然后卷进来了这么多的人,影响了我们生活的时空。事情细究起来,你、我、你的伯父、景阳都是造成一切的元凶,真正的受害者只有你哥。他为了你、为了你父亲、为了我们大家抛开了原本属于他的生活。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他当敌人。”
齐悦低下头,随即又抬头,直视着南木,“阿兰,我知道我和你的相遇其实是一种灾难,没有你的出现我的时空通道无法真正使用。可是,我那时太年轻了,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丝毫没有想过这个东西会带来何种后果;也没想会把你卷进来,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罪。那天我看你晕在马车里,血已经浸透你身上的冬衣,你却说伤得不算重。说得我心里很难受。”
听他这样讲,她又觉得他还是当初认识的那个齐悦,“那么,你今天是与我来说抱歉的么?”
“我想看看我们能否回到以前。”
她没有点头或摇头,“齐悦,我们已经是亲人,还是朋友。”
他有些哀伤,直直的看着窗外那些妖娆的梅花,自顾自的说:“那一年真是个奇特的年份,理论上已经成功但一直无法使用的时空通道在与你相遇的第一周就能使用了,于是我发现你是我研究的钥匙,然后我开始接近你、追求你。果然接下来的两周又解决所有瓶颈。
伯父拿走我那技术时,我对于它的效果万分期盼。很快,在我们相识的第二个月便看到了。这让他们很兴奋,于是借口修复历史,在全国范围内找寻更多可以穿越的人。许久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后来找到的那两个人就是你和若木两个人,你们四人分为两派,玩着他自已人打自己人的游戏。阿兰,这世间是真的有因果报应的,我追你时别有目的,以至于让我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怪不得他在设置那些小的时空器时用的是她的指纹与声音,他一开就怀有这个目的,刻意拿了。
“代价?”
他惨笑一声,“我的父亲积郁成疾,你却成为我嫂子,难道不算是惨重的代价。”
这个嘛,让她如何回答?是,显得他父亲的死真的是报应不爽;不是,岂非显得他还不够惨。
她尴尬的笑笑,说道:“其实你父亲的病很早就有了,与这事没有直接关系。至于我们,大学恋情能走到花好月圆的本就极少,算不得。”
他有些哀伤的看着女人,“走不到花好月圆不算是我的报应。你刚刚离开的那两个月,我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时间越久我却越来越想念你,后来会有一种钻心痛的感觉,只有写下来才不觉得那么难受。阿兰,我自诩是个天才,实际则是个傻子,我居然过了几年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可是,我再也没有能力与你无牵无挂的在一起。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呃,他这是在告诉南木,她与尉迟结婚前的唯一一次恋爱是假的?
这才是他十几本日记的由来?也是他想到回到他们相识之时的原因?不过无论无何,他们独处于这寺中厢房,听他讲着过去的心路历程,怎么都有些……尬。
她要换个话题,十几年前的旧事聊起来无非是证明大家开始在变老,需要靠回忆才能维系友谊。
“齐悦,我不是个安分的人,幸好有了这些前事,才让我这些年过得很刺激很充实,且我明白了许多人生智慧。要不,我们经常一起喝喝茶,我与你讲讲这些年穿越的故事。”
齐悦善解人意的笑笑,“你是觉得我们今天的氛围太压抑了么?”
她嗔笑道:“齐悦!看穿不说穿是你以前最优秀的品质,如何现在都没了。”
他便不说了,冲她眨了一下眼,将外袍别在腰带上,翻过厢房的窗子去了梅林,然后在一颗梅树下挖着什么。
这个人如果不是假齐悦,便是死而复生后转性了,这样不斯文的事情,他以前从来不做。
不多久,他便在梅树下挖出一坛东西,她估计应该是酒。只是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常来这里。
从室内接过他递进来的坛子,她问他:“这是清净之地,怎么把酒埋人家梅园里?”
“不是我埋的。有一天在这里喝茶看见某人埋的。”他拍手,爬了进来。话语中,他用的是某人这个称呼,那便是个熟人。
“你不怕人家找你麻烦么?敢在这里埋酒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辈。”
“一坛酒而已,总不会如陈导演一般,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血案。”
看了一眼那酒封与坛子,分明是得月楼出去的酒,得月楼的酒,除了被容老爷子卖出过那一批,其余从来只是自己人喝。
她疑惑道:“这酒是谁埋在这里的?”
“你丈夫。”
“嗯?”她瞪圆了眼睛。
“就是他。这片梅林虽不是长安中最好的,却是很适合埋酒的地方。那天看他埋了十几坛,少掉一坛应该无所谓。”
他看着尉迟在埋酒,那么他们一定相见过。可是他没有称尉迟为哥,尉迟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事情。
她有些迟疑的,“寺中喝酒总归不好。不如你带回去吧。”
“阿兰,你为什么没有想过他会在这里埋酒?你们权倾一方,有的是地方藏酒,这里是清静之地,虽是后院厢房却也不是无人来往。”
“你是说……”
“他在下饵。”
“下饵?”
“他这是故意让人来挖这酒的。我不像你们,身后没有什么暗人、护卫,所以知道我的去向很容易,他是故意让我知道他在此处埋了酒,然后想看看我会不会告诉景阳。”
“你是说,他在试探你?”
“是试探,但不止是试探我也是在试探景阳。阿兰,我虽恨我伯父,但有些事情我不会去做。这两年我慢慢明白了,我虽然手握时光通道,可是我的二十多岁却永远回不去了。”
她终于明白他约她聊天的本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