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第八节

南木去了才发现,只有新罗王和一个近侍在里面。

高丽的桌子小而矮,一旦盘腿坐下来,仿佛对方的脸就在眼前。

他给南木倒了杯酒,她看着杯子没端起来,自然的从安舜手里把壶接了过来:“小人身体有恙,不能饮酒,但可为陛下执壶。”

他也没有拒绝她司酒,连喝几杯后突然抓着她的手:“南木,你可知寡人思你有十多年了,当年我们以商人身份与你来往过,但突然某天你消失不见了,我找了几个月仿佛你从没来过般……”

南木心里十分的苦逼,与她来往的商人无数,她完全无法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某人关联起来。或许,是他样貌变化过大的缘故。

虽她因“相貌阴柔”在唐朝被几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表白过,但职务这么年叉的,新罗王是第一个。

内心虽万马奔腾般,外间表情还算平淡:“陛下您饮多了,小人是唐朝商人,且是男人,帮您叫尚宫侍候安置吧……”

“南木,虽你是男子,但寡人日夜思念于你,断不会在你我相处时多饮。如此的缘分不可相负,寡人决定改了最初的条件,南木你留下,不仅不要赎金、互市,还可以保证让其它人都平安返回,且我朝可嫁公主去唐朝以示和好。”他急切的说了这一通。

拿她换一正二副两个将官?她被安舜雷得里嫩外焦的。一时没接上话。

“南木,十多年前我认识你时你便是如今的样子,所以一开始我是不太确定那就是你,可是今早我看了你身上挂的那块玉佩,我肯定那便是你。”

那块玉佩是在现代制作的,是所里送给他俩的特殊挂饰,内置芯片,可辅助了解他俩的位置。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是有特定的场合她基本上都挂着,上面是镂空的1314,与若木那块520都是长安城里特立独行的唯一样式。

“陛下,玉佩有相似的不足为怪,再说十多年过去,您或许已记不清楚了。”

“那上面的符号是天竺的文字,百姓如何会用外番符号在玉佩之上,况且,南木这个姓氏本就稀少。如若不是父王重病急召我回国,我会再找寻你的。只是国家一直不安宁,我只能派人找你,结果自然不尽人意。不想,本以为没有希望之时,你却出现了,让我觉得这种缘分是注定了的。南木,如果你留下,崔将军等三人我自会送回去,若木使作为你的兄长,只要他愿意我可以封为大监。”

她抬了抬手,又给安舜倒了杯酒,然后慢悠悠的问了句:“若木兄可以成为一品大员,但我在后宫是什么?嫔还是媛?那是女子才有的封号。”

“寡人的后宫只有中殿与淑嫔二人,如果你愿意,我可让她二人退宫,你为中殿。”

南木手中的壶抖了一下,差点掉在桌上。现代韩剧那些虐狗的剧情不是没有来源的,他们的老祖先就是这样的高手!!

“陛下,男子为中殿?”同性恋王后,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寡人已有世子……南木,虽我一直在找寻你,可是思念太苦,我的后宫有六七男子,皆与南木有相似之处,你见到之后应该可以相信我对你的真心。至密尚宫,请几位特别尚宫来。”

她手中的壶终于掉了下来。新罗王将这么多男人封为特别尚宫(即低阶妃嫔)?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可以抗得了这么大的场面。

没多久那七个男人就出现了,清一色的小白脸,雌雄不辩的味道,她身为女人自愧不如。

安舜温柔的对那七个男人说:“特别尚宫,这位是本王要立的新中殿……”

“中殿殿下……”几人齐刷刷的行下大礼。

南木再也受不了安舜和他的“后宫们”,吓得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而逃。

这个晚上她是受到严重惊吓的,崔慎和若木听后笑得在地上滚。

但,目前还不是躲避这问题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计上心头:“崔贤弟,你来的久,确认新罗王喜欢的是男子?”如果是真的,哼哼。事情也许好办很多!

崔慎连忙点头道:“的确喜欢男子,自他当王起,他的宫殿里几乎少有宫女随侍,如果不是有些事物必须是女子,后宫将全是男子。”

索嘎!既然这样,她想应该可以付最小的代价救出崔慎等三人。

她当即决定:“崔贤弟的毒应该已解,你们带着副将先走,我来拖延时间。不然他手上的人质越来越多,事情僵持到一定时间,受损被动的就是我们。”

她低头与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合计一番也立即同意。

第二天南木去见了新罗王,他欣喜的亲自带她去了预备好的中宫宫殿。

原中殿没废,且新罗王觉得原中殿所居的殿阁配不上南木,另行直接将前大王大妃娘娘(太后)的宫殿腾挪打扫了出来,放置许多的奇珍与花木。

下午若木崔慎等全部被送出去,部分御前侍卫陪同连夜回到北方的营地。

隔天下午新罗王与大臣交涉内宫变动事宜时动静搞得有些大,现任中殿与淑嫔立马找上门来,她们一进门就把南木从主位上赶了下来自已坐了上去。旁边跟着的服侍尚宫一个个都挺凶的。

“中殿娘娘,淑嫔娘娘。”南木躬了两下腰再坐下。

“南木使,我们谈谈吧。”王后用的是汉话,虽然不是很标准,却也够听明白了,想来也是真正的大家出身。“如若你愿意,我可助你回到大唐。作为回报,你要承诺永不踏足新罗。”

这种好事求之不得,只是他们目的远不只如此,目前不能答应她。

“中殿殿下,陛下既然喜欢男子,您为何要委曲求全的保存着这个面子。”

“本殿保存的是家族的存活,依赖我而存在的政党的存活。世子是下任的王,他不能叫男子作大妃。”

时机正正好,一切都如计划中一般。

南木淡然的拒绝道:“我与陛下尚有未完成的约定,中殿请回吧。”

王后大怒而归。

晚上,王宫内人送来了唐朝做法的食物,她盯着看了许久一直没有下筷子,等到新罗王进门时才拿起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御前侍卫说中殿下毒的食物是乌米饭,他们自己的毒药是放在尘汤水中的。

见效真快,新罗王才坐下喝了一杯,她就开始肚子疼,冷汗不停往下掉,吓得他乱了套。

不过一刻钟,整个殿阁里就热闹非凡,阁内御医在医治,外僮院子里刑监大夫在审宫人,一片鬼哭狼嚎中夹着着血腥与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拍古装片时管他们叫北蛮。

新罗王听完宫人招供,气势汹汹,在议事大殿里直接发出了命令:“内侍监,拟诏:中殿因嫉妒下毒,废为庶人;淑嫔知情不报,退宫为尼。”

通政殿偏殿里,与他僵持了又一天的平时对立的两派大臣都没有回家,坐在一起联手商量对策。这道诏书发布后,里面彻底炸了锅,中殿与淑嫔是两大政党在后宫的代表,这一废一退等于召示他们手里的权力会有危险,随时可能换局(换掌权党派)。

而这个诏书的颁布,等于让新罗王将自己推向了朝臣的绝对对立面,这一仗如果输了,王位便将保不住。

大家都要面对未知的风险。

南木摸了一下贴身的小布包,里面是解毒的解药,她得藏严实了。肚子还是隐隐疼的,脸色估计不好看,新罗王着急得在那骂御医无能。

诏书颁布的那个晚上,新罗王整晚都陪在房里,天亮时分才起身去上朝。

安舜怕人害她,让她带的御前侍卫守在住所各处,很方便信息的流通。侍卫告诉南木,崔慎原本带领的兵马已在整兵中,很快便可向新罗的边境推进,若木拿着皇帝给他们的兵符再就去近调十万大军开过来。她只需要坚持几日便可。

只是安舜每晚都过来,带着他自己的一堆护卫,连同唐朝的侍卫们把殿阁内外守了个密不透风,搞得大家都休息不好。

这样严防死守了一周多时间,真的又抓了几个刺客和几个下毒的人,安舜把他们都捆了扔到了朝堂之上,幕后的几个阁臣都受了处置,夺权或降职,其中包括几位掌兵的大将。朝廷里乱得没边了。

这些天南木一直没吃下全部的解药,所以基本上也吃不下饭,人迅速的瘦了下去,安舜的火气越来越大,动不动有人受罚,后宫也是人心惶惶。

也许是累了好些天了,这天他过来后没聊多久便在坐榻上睡着了。

午夜时分御前侍卫进来,向她点了下头。她摸出剩余的解药吃了然后安心和衣睡下。

近凌晨时分,兵信使急忙忙的敲开了南木处所的门,将兵报呈了上来,安舜看完踢翻了前面的小饭几。然后他盯着床上坦然看着他的她:“你兄长居然不顾你的死活,带了数倍的兵来攻了。”

她知道,且还知道新罗王现在没有领兵的将,她起身理了理睡皱的袍服,又拢了一下头发,然后再回道:“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南木觉得我该如何?”

她在坐榻的另一侧坐了,倒了杯凉透了的水喝下,人一下子精神起来:“百姓已是水深火热,两面夹击下怕支撑不了多久,不如……。”

“不如新罗向唐正式称臣可好,换南木留在新罗。”他那是什么笑容,洞悉一切后的讽刺?“南木其实只是在与本王周、旋吧,等着他们领兵反扑过来,名正言顺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你视他们为兄为友,信任有加,他们可有顾你的死活?”

南木有些惊讶,原来他一早就明白他们在打算什么了。

也是,少年为王,将一个千疮百孔的新罗经营到如今的局面,还准备开始反吞高丽,绝不是个傻子。

她也笑了,笑得还有些妖媚:“陛下励精图治十余年,只是为了称臣于唐?”

“当然不是,我要成就自己的新罗,不被权臣绑架、他国欺负的新罗,安居乐业、逐渐强大的新罗!”

“如果我能帮您实现呢?”南木其实也是被他的抱负稍稍感动了下。

“实现什么?不向唐称臣,让新罗国平安渡过此劫?”

她自信的回道:“还能让高丽纳于您的治下。”

他板了脸问道:“条件是放你回去?”

“陛下,我们在唐皇处是有信誉的人,所以才派我等商人来接崔将军回去,我承诺的必能做到。”

“那是没有南木的新罗!”他很帅气的吼了出来,突然拨高的音量在这个清晨格外的大声,院子里的人都往阁内看了一眼。

南木没等他说出更多的不满,直接起身,冷静且清晰的说道:“陛下,天马上亮了,如果还想夺回你的朝权,竖立您的皇权威严,建立一个心中的新罗,那么就听我的吧。怒发一冲为一人,那是昏君所为。”

他看着她许久,然后让内侍给俩人整理了衣装,她带着御前侍卫跟他一起登厅(上朝)。

唐陈兵十多万于边境的消息已让朝臣乱了,他们进去时里面跟世博展览现场一样吵杂。他拉她一起朝那个位子走去,她挣脱了手停在低他两阶的位置。

安舜低声问道:“只此一次也不行么?”

“我是唐使,就在此处吧。”

他苦笑了一下,一个人过去坐下。

朝臣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看到南木站那集体停下来,有个面相急躁的官员立即跳出来:“殿下,此妖人为何在此处?”

这话真不中听,她在想是不是通译故意翻译成这个样子。

坦率讲,如果以女人身份活着,南木希望自己是个妖孽,那样显得她极有魅力与风韵,可惜这些年已活得比很多男人更像男人。

许是她不肯陪他坐在那高处,安舜也在生闷气,不打算立即说出他们之间的约定。她只好自己来:“新罗王及各位大人,我以唐使身份向各位表达我皇之意:自本年起新罗每年向唐纳贡但不用称臣;做为回报,一月之内唐会送新罗一个大礼,同时保证新罗边境三十年无人侵犯;两国可互遣学者、可互通商务。”下面一下子静了,“至于内政之事,新罗王您自己随意,无论做何处置唐皇都全力支持您。”

然后,她就离开了那个屁大点的大殿,由他们内部去吵。

第三天崔慎以正使身份与安舜在边境见面签订盟约,签约结束后她特意找安舜单独告别。

其实回想起这半个月的事情,她还是挺佩服安舜的:他很清楚她喝的是自己的毒,但果断的利用这个事件除掉了威胁他王权的两个后宫女人及她们身后的家庭大臣,只等时机到达时换上自己的人马,一举解决了他父亲几十年来未能解决的傀儡政权问题;他能清醒的利用唐使的特殊性,借力打力除了高丽这个大患,相对于百姓安宁、互通贸易,那些贡品真不算什么。

“陛下,多谢这些天来的照顾与款待,不出一月,您就可以收到我大唐的诚意,高丽将会纳入您的治下。”

“南木,如若我不是新罗王该有多好。”

“您是天生的王者。”

他叹息道:“这些年,我在夺回王权的问题上除了遇到权力拉锯的阻碍,也遇到来自名义的阻碍,他们以我喜欢男子为由曾不止一次意图扶持我的堂叔为王,我立了中殿平息了西人方面的危机,又立了淑嫔用南人党对西人党进行制衡。我自认是一位对百姓负责任的王,喜欢身为男子的南木不会影响我对国家的爱敬之心。十多年里,我相信国舅其实已找到了你只是不告诉寡人而已,他无非是想告诉我,我所拥有的权利是他给我的。可是我要告诉所有人的是,权利是王的权利,可以让他们生,也可以让他们亡。只是南木,你达成了我的所想,我却要放你离开,身为王仍旧有无法达到的心愿,且我虽夺回了属于王的威严,仍将被世人诟病喜欢男子。”

崔慎他们就在不远处等着,她想了想让他等一下,飞快的回马车上换上女装,然后再次回到他的面前。

这回轮到他被雷焦了,“南木是女子?”

“陛下,今后不用怕世人诟病你喜欢男子了,南木是如假包换的女子。这厢,吾等就告辞了,您多保重,但愿后会有期。”

她欢乐挥手离开。

“南木既是女子,更当可以为中殿……”他急切的叫着,准备追来,但被御前侍卫死死拉着,直到马车消失在他视线里。

若木说,安舜王的心理阴影面积估计可以赶上一块平原了。

一群人欢歌笑语带着大军去打高丽。十几万大军突然调转枪头,高丽措手不及,一个星期就被打趴下。

按照约定他们把高丽王室全体送到了新罗软禁,从此高丽并入新罗版图,历史上再没有高丽国。

整军完毕,清理掉那些军内有异心不听话的家伙,崔慎与俩人一起回朝复命。

这是个搞笑的事情,历史上的668年,唐朝派出二万兵力助高丽抵抗新罗,之后8年的战线投入了许多的银钱,陆续又送了几万兵力,最终仍以新罗统一朝鲜半岛为结束,野史评价这是唐对外援助战中最丢脸的一回。

而他们只花了几个月,结局是一样的且拢共只死了几千人,还清理了北地军队中非皇权的势力,将东北门户掌握到了皇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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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庆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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