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鬼影浩浩在人间,斩魔荡荡何人翩?

第27章 鬼影浩浩在人间,斩魔荡荡何人翩?

在东郭偃等一行人初到古博城后,稍作休整,四人便相各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单思恭带着东郭偃去了正成楼听书,而范海东则是带着齐营丘在夜市当中采购一番回客栈之后,中了追击而来的刺客所布置的陷阱,与随后而来阵法当中。

齐范二人这时,陷入了极大的『危险』当中。

……

马车爆炸,齐营丘猝不及防被爆炸轰击,现今仍在昏迷之中。而范海东所幸只是被爆炸波及,受伤较轻。而不幸的是……

他将独自面对『阵法』与『刺客』的合攻。

范海东守备原地而又慎之且慎,先前一轮攻击,那些刺客乘着爆炸出手,险些让他直接交代于此。还好灵机一动,想到用铁锅挡下那铺天盖地的暗器,不然他还真遭了这劫。

而那些埋伏暗处的刺客约莫也是没想到范海东还有这一手,一击没得逞,便转瞬隐匿了起来。看样子似是不打算随意出手,避免给他留有一丝的可乘之机。

也就是说,下一次攻击,依旧是『绝杀』。

范海东刚经过一番连招,现在正是心惊胆跳的需得时间来平复一下,他们不出手也正好能给自己留的喘口气的机会。

范海东伺机观察着周围景观,却发现这时这后院还是如先前一般。明月高挂,莹莹洒落,在黑暗的世界下,分出『灰』与『暗』。

洒落一地的瓷瓶碎片,各处炸裂的马车碎木,被碎片掩埋的齐营丘,以及……『暗』中的刺客。

他原先在想自己或许可以发出些什么信号,来呼叫些外部支援,但也只是如此一想,便也放弃了这个念头。虽然客栈后院此地幽静少人,但刚才那马车轰炸声响不可谓不惊人,没道理不会吸引外人前来。

显然,这个阵法会隔绝与外界的联系,不论是『声响』、『人事』还是『传念功法』,都是无用的。与其交心于等待他人拯救,不如先自己思索破阵之法,可谈到这些……

他只是个『厨子』而已啊!

范海东颇为头痛不已,他虽然也在蜀山上修行多年,但说到底,自己的本职还是名『厨师』,大多数时间也是待在灶台前研究做菜。不同于偃哥儿,他虽不专精阵法,但统揽杂学,见识甚广,对于大多数阵法都知之一二。也不同于单长管,他虽不通阵法,但天才机敏,而又剑道高超,对于破阵之法总能另辟蹊径。就连齐营丘那家伙,虽然也不懂阵法,但所学的乃是运势筹道,对于阵法便能够循迹而之。

可他呢?

他总不能用做菜的本事去对付那些刺客吧?

范海东纠结着许多,可说到底,也只是双方稍作对峙罢了。

灵光一动,似是刺客那方先按捺不住了,自范海东身右侧忽的招来了数道银针暗器,针针朝着他的穴位打去。

范海东虽是脑中有些许纠结,可也时刻留心四下,那些暗器只是刚一出手,他闻声便听到了。连连左手挥斥铁锅,将那些银针尽皆打下。可也只是挥斥两下,范海东便立的心觉不妙。

那银针与铁锅刚一相击,忽的,自他左侧又响落了几声。

又是『暗器』!

范海东剑法本不高明,故无法用剑击落这『细小』、『无形』的银针暗器,只能用铁锅打落。但铁锅相较长剑而言,还是少了些灵动,显得笨重些许,故无法挥斥自如。

那些刺客便是看准了这一点,趁范海东左手持锅在右,回防不及,便乘机攻向了他左翼的弱点。

范海东到底还是所思不及,只是右手下意识的转剑而挡,左臂也伸出直去,顺势将真气自周身运转,兀地一个旋子转出。那劲力便将周身真气蕴运出去,将两方攻来的暗器势头缓了三分,而左右手持的铁锅铁剑便将攻来的暗器趁势打落了七七八八。

这也算是他急中生智了,可就算如此,依旧还是有不少银针刺入了他的身体。落地稳站,又是运气一敕,那所刺银针便被他以真气全全排飞,向四散转攻而去。但终究也是融入那『幽影』之中,最后落得个了无波澜。

那些银针只是刚一及体,便被范海东给排了去。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能够感觉到轻微的晕眩感和气血的凝滞,显然,那些银针上的毒性不小。

幸得在范海东转体的时候,原先朝着穴位打去的银针便乱了位,几处功法大脉没事,他只要将真气内循几个周天,便能将毒性排出了。

正是这么想的,范海东刚一翩身落地,那步下之影便似是水中之景般,莫名旋起几晕『涟漪』。生出此等异象,对于身陷阵法之中的范海东来说显然不妙,但急于运功排毒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异变。

又是一声自身响起来,却不似先前两番凶戾,只是刚一起声暗器随后便至。似是那些刺客失误了一般,顿顿两下,这才发出暗器。

范海东却是没想那般如此,刚刚才受了攻击的他,现在正是慌蹙,那还能想到这许多?早就稳稳的把铁锅挡在了前身。

暗器随迟而至……

恰在那银针铁锅相击前一刻,那步下诡影却顿时异变大生!

只见那诡影自当间一个涟漪向内,竟是突起作浑圆的一团而去。而这异景所变又极快,只是转瞬之间,便影袭般向那左手手腕刺去。范海东心系在前,没得留意这一击,那黑影便乘机缠上了他的手腕。

这时范海东才留意到,那团在手腕上蠕动的物件。

……入手初感是『幽凉』,旋即便成了『火辣』,不!应该『刺痛』!

这幽影似是在蚕食他的血肉一般,不断蠕动,直至向前。范海东大惊之下不由撒手一甩,那黑影,便卷了铁锅一通飞了去。

“不对!”

范海东话音刚落,那几招银针便趁势打在了他前身阴维脉的『腹哀』、『大横』、『府舍』三穴。一击未落,那黑影携着铁锅自空中划了一弯便是朝他的太阳突穴狠狠打去。

两招错落而攻,杀的他是猝不及防,面对那疾势拍来的铁锅,这一招是决计躲不开了。但因中暗器吃痛的缘故,范海东下意识的抬了下头,那随之而来的铁锅便没拍中太阳穴,而是实实拍在了他的颊面上。

顿时一声闷重的“嘭”响传出,敲的只教范海东头晕目眩,瘫趴在地起不得身。

还真是凌厉而又狡猾的攻击啊!

范海东瘫倒在地上,只是不断地这么想着。

自爆破轰响到此刻被打落在地,只怕是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就算他实力再怎么不济,如此惨败,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这些刺客,还真是恐怖啊。”)

范海东这样感慨着,强自支起头颅,顶着下巴看了看就在身前的那团黑影。

先前在手之时,分明还是浑圆而滚的一团,现在却是生了个模糊而又潦草的黑影人形站在那里。其面目也是黑混一团,没有所谓『人』的五官之分。虽是如此,但仍能从中感受到其强烈的恶意……

抓着铁锅,黑影漫步而来,不时却也挥舞两下。看样子,似是想要用那铁锅将自己的脑袋给砸成一地红壤,打着这般念头,这黑影恶狠狠的来了。

(“就我这样子,还怎么救人呢?”)

范海东无奈的阖上了双目,静待『终结』的到来。

……

--------夜市上--------

东郭偃乘着单思恭听书的空档,乘机溜出了正成楼中,这时他走在街上,正寻思着该吃些什么好。

这夜市一长,卖小吃的是真不少。前不久出了正成楼后,因为刚好门口就有一个卖『碗托』的小摊,他也就顺道吃了两碗。

那家『碗托』做的倒是极好的,一早便备了诸多阔口浅底的小碗在摊里。要卖时,便拿出一碗来用小刀菱划成面鱼儿状,上浇了辣油、盐、醋、花椒粉、蒜泥、姜汁、香菜、芝麻等一众调味,再用签子沿碗边一挑,来回这么一拌,一碗精致的『碗托』就做好了。

坐在摊边,托上一碗,用签子扎上那么一块放入口中,端的是个光滑细嫩、柔韧筋道,而又因是冷食的缘故,所以便显得几分清利爽口。

虽然主要衬的是调料的众口之味,但细细嚼去,倒也能嚼出独属荞面的清香。

东郭偃原是只打算尝一碗的,但奈何实在利口,他便不由又吃了第二碗。

这么好吃,也难怪摊前摞满了矮墙似的碗堆。

不过,小吃这么多,他也不想把胃口单是全交给这『碗托』。吃完付账之后,抹了抹嘴,东郭偃便又接着逛起了这夜市。

前些时,他也吃了一堆杂乱的东西,不过全是不成章的。现在空了段时间,吃了两碗碗托的东郭偃,倒是渐渐地理出了些章程。碗托爽滑利口,虽是面食制品,但倒有些开胃之效。这时,他倒是想吃些炸物油腻的东西填填嘴,而又不想浅止于此。

碗托调味偏『辛重』,若是炸物之滋不能高过此,那么难免会被口中余味所盖,而失之优异。所以,下一步的选择则是至关重要的!

“『炸菜粿』、『炸春卷』、『炸米糕』、『炸面窝』……嗯……”

东郭偃走在路摊,一面指着各摊的小吃,一面嘴里暗暗念叨着。刚走了一段路,却不由略微升起了些失望之感。

这夜市上,虽然炸物众多,但其味更偏似于食本『酥香』。若是现在吃些,虽说倒也无妨,不过因为口中余味而掩盖了些许原本的食味这件事,总让他有些意难平啊!

没想到随随便便一碗普通的碗托,竟然将味蕾拔高到如此挑剔的程度!

真是失算,失算……

“若是范海东在这儿的话,就能和他讨论出下一步吃些什么了啊。”

东郭偃不免有些迷茫,正想着要不然且先放一放口舌之欲,先去寻一寻齐营丘和范海东那两个家伙去那儿再说。

但夜市这么大,又叫他从何寻起呢?

再者说,他们四人下山,本就是为了外出游玩寻乐的。平日里闷在山上,也难得出来一次。就连冷淡如单思恭,都能在街上寻些乐子,他又何必去打搅他们二人的乐趣呢?

“呦!什么味儿?!”

忽的一股异臭席卷而来,不论是万合百草之香,还是满街的小吃之香味都压不住这股浓烈的臭味。东郭偃略带不解的捏住了鼻子,皱着眉头正寻思这铺天盖地的臭味是从哪来的,扭头一看,却发现一处空荡地,有五六个家伙围着一个小摊。

稍一松手,那股臭味便愈发浓烈了。看来,就是从那边传来的无疑了。

虽然异臭扑鼻,但东郭偃还是耐不住好奇,便也寻摸了上去。待到近前,这才发现摊里支锅炸的是一块块黑乎似豆腐样的东西。

“臭豆腐,味道极佳的,这位公子要来一份吗?”

那摊主不知为何,远带着超出一般摊主的热情拼命支手上前推荐着。一张圆脸满是溢笑,就像是怀中藏着什么惊天有趣的秘密急于要同旁人分享似的。

“呃……”

东郭偃原本只是打算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真诚迫切。而他这稍一犹豫,摊前围坐的那六个汉子还以为他是不愿意,纷纷开口劝道:

“来一份吧,周老板从不骗人,味道很棒的!”

“第一次闻起来,味道可能会很冲,但如果肯尝一下的话绝对会被这美味折服的!”

“虽然看起来是有些难以接受,但味道上所带给你的惊艳是绝对要超过外貌的!”

那几个汉子只是不断夸赞着这小吃,一个个的仿佛用尽了毕生所学来赞美着这臭豆腐的美味,那热情的架势,就差直接堵路拦人了。

于是乎,东郭偃也就被这股莫名其妙的热情所迷,稀里糊涂的上了摊位。

那几个汉子见状实在是大喜过望,连连给他挪开了些位置,将本就不宽裕的坐席隔出一小块宽敞地。就连那摊老板仿佛也是打了鸡血一般,立的打起十二分精神,给东郭偃拾落准备了起来。

这就让坐在当间儿宽敞落座的东郭偃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而乘着摊老板厨做的空档,一时,缄默无语。两旁那些原本紧坐的汉子似是因隔开了些空位的缘故,又似是因原本就不熟络的缘故,远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

片刻,右旁的那个大哥边捧着那份臭豆腐,边略显尴尬的搭话道“真……真没想到还有您这样的公子哥愿意接受这样的小吃呢?”

“什么?”

东郭偃正疑惑着,听了这一声问,那大哥立马收话正坐了起来。

左边那个大哥似是解围般,为他开脱道“是啊,是啊,那些识几个大字,肚里稍有些墨水的酸书生,一见这好东西就说什么‘粗俗之物,难登大雅’什么什么不知所云的话。之后书生这么传开了,原本那些一般的路人也就对此更加远离,而又指指点点了。”

“是吗?”

东郭偃这么问道着,那右边那大哥听见这话,似是也戳中了他的心思,忿忿开口道:

“怎么不是?原本这摊上还是有不少常客的,吃过晚饭来街上遛弯儿顺道吃一份什么的。后来就常有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虽是好这口,可有些人也是受不了这指点,也就不来了。”

“所以啊。”

左边那大哥就无奈道“到了最后,还来这摊子的,也就我们这哥几个了。”

看着围坐的六个大哥都是恨不得抒尽愁肠的样子,东郭偃只是回头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这样。摊子周围的行人刻意避开了一环带,就算是要路过,也是紧忙加急脚步,捂着鼻头匆匆走过。

在这般『隔绝』而被旁人『指点』之时,坚持本不以为错的喜好,反倒是『错』了?

“喜欢吃臭豆腐有什么的?”

东郭偃闻言只是笑道“骥南府里州孔县的臭豆腐可是一绝,一条街上两步一个臭豆腐摊,五步一个臭豆腐店,一眼望去,各家各店都做着臭豆腐的生意。”

“是吗?!”

那几个大哥一听这话,紧忙伸长了脖颈围挤凑了上来,将东郭偃是团团围住当间,一个个都是脸上溢笑,像是自己的什么优点被旁人夸奖了一般。

东郭偃虽是被一众汉子挤在当间,却依旧常色笑道:

“怎么不是?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早些年走南闯北见识还是不小的。”

“那……”

听见这话,那臭豆腐摊老板一时也停了活,只是不断来回搓手,颇为紧张的问道:

“他们那边就没什么……就是……书生骂之类的?”

对此,东郭偃只是玩笑道:

“要是照你们这么说,只这一支臭豆腐摊都要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了,整一条臭豆腐街,那岂不是天天都得有书生挨家挨户指着去骂?”

这么说着,又假装出一副书生叫骂的势头,惹得众人是哈哈大笑。有两三个人,还因为笑的太过,被嘴里嚼的吃食给呛了不断咳嗽着,虽都这样了却也还是边咳边笑。

待到渐渐平复下来,众人都渐渐抹泪收笑,彼此之间,再没有先前那般的隔阂。原本属于东郭偃的那块『空地』,也被他们又重新『夺』了回去。

这时,那摊老板也给东郭偃做好了份臭豆腐给端了上来。

一碗臭豆腐在前,那股异样的臭味便是直冲鼻腔。但奇怪的是,这种臭味,却并不似寻常臭味那般刺鼻,而是敛去那『直冲』之意,换了几份引人的『柔和』。

就像是……『烈马』一般,初时相见总难听令,但若是成功驯服便能任其驱驰之千里。

见东郭偃久不动手,围聚的几人还以为是他虽然这样侃侃而谈,但其实内心还是接受不了,吃不下去。但细一看,却发现并非如此,东郭偃坐在那里是在细细的嗅臭豆腐的香气。

众人在心底里直呼内行,臭豆腐这物件初闻臭气扑鼻,但若是细细嗅去,便能品出那诱人浓香。但一般人来若不是折在这臭味上,若不就是捏着鼻子愁眉苦脸的去咬一小块。

那跟受刑似的怎么能品出美味啊!

说这臭豆腐,你要是不去吃上百回,难领其中所为妙之处。

东郭偃动筷了!他动筷要下口了!

不论是摊老板,还是为坐的六个大哥,眼见此情此景无不是缄默而止,一动难动。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但东郭偃只是如常咽下去了,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出格的样子。

“怎……怎么样?”为右的大哥既庆幸又略带失望的问道。

东郭偃随口答道“很好啊?”

“只是很好?”那大哥似有有些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道。

东郭偃差不多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略带尴尬的笑了一笑,旋即改了幅正经的面目,满是认真的说道:

“这臭豆腐焦脆而不糊,细嫩而不腻,既有白豆腐的新鲜爽口,又有油炸豆腐的芳香松脆。显然是工艺上佳之品。”

说着,东郭偃又夹起一块臭豆腐抬到众人所视当中接着评价道:

“其色如『青墨』,其味沾各家。不同于骥南臭豆腐,主酥韧筋道,其臭味略淡,着料较少,吃的是豆腐的口感。这臭豆腐却是佐以各类食料,鲜而香辣,其中所为妙者,只有各尝一二才能知明。”

这句说完,东郭偃将臭豆腐夹入口中,待到细细品完,这才最后定性道:

“名虽俗气,可『外陋内秀』,足以『平中见奇』,不愧是其源远流长之本质。”

这话说完,摊里是一通鸦雀无声,众人就像是中了定身符一般,一动不动,都是幅瞪眼张口,极为惊讶的样子。

“啊?怎么了吗?”

东郭偃边吃边不解道,自己是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他们都这幅样子?

可自己说的明明都是好话啊?

良久,还是摊主在案上“啪”的拍了一下,众人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满脸无辜,边吃臭豆腐边张目探看的东郭偃,众人激动的各言各语。

还是渐渐平复下来,那摊主先开口道:

“你还真是会吃啊!”

“一般,一般……”

东郭偃正这么说着,忽的背后吃了一拍,险些把口中的东西给咳出去。原是左右两边的大哥高兴地连声赞叹,显然是对于自己所喜爱的事物被强烈肯定所带来的欢喜。

“我就说嘛!”他只是极为热切的叹道“就是那些酸书生不识货!”

“不不不,快些将那些话给记下来,等到时候我们就能同他们理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恍然大悟间,仿佛是将东郭偃所说的这些当做是厨界的宗师圣言一般,一心只想一字不差的全全背诵下来。

“什么什么『焦脆细嫩』,什么『青墨』……什么『源远流长』?”那旁的一个大汉说的是妙,但一扭头就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不由心急道“完了,这记不住啊!”

邻座的不由骂了一句“你傻啊?非要用脑子记?不会用纸笔记下?”

那摊老板听了也是紧忙摸出了记账用的纸笔出来,递到提议的那人跟前,拿给他记话。

“不是……”那人略带尴尬的劝道“周老板你是知道我的,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就已经花光所有脑子了,实在不大能……”

那摊主闻言后,看了看在座的,都是拉货的粗人,确实也都识不了几个字。但若是让自己来写……一来也是字写不全,二来字迹也确实难看,只怕今天写完,到了明天就认不出了。

“我笔法快些,我来写吧。”

那摊主正难堪着,忽的伸出只手来将那纸笔给夺了去,抬头一看,正是东郭偃了。

“这怎么好意思。”摊主忸怩道。

“诶。”东郭偃劝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下笔快。”

正这么说着,便已经写完一句了……

今夜,是寻常如往日的一夜,每个人都上演着昨夜的一幕。

对于这个寻常的小摊来说,支起摊位,静静等到深夜,为这些个老主顾做上六份臭豆腐。或是闲聊一两句今日之事,或是听他们发着一日的牢骚,更多时候,其实还是默默地彼此相安而一言不发。

『他』,应该说是『他们』,他们期待着『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变』,能够让这『如死潭般的生活泛起一丝涟漪』的小小改变。

终于,这个小小的『改变』来了……

一个不知其名的『公子』,一个仪表堂堂,一眼望去便明知不是同一『阶层』的公子,同他们这些人敞开了心扉,让他们这些死潭活泛了起来。

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们也很开心了……

“给,写完了。”

东郭偃将纸笔又还给摊主,摊主收了回去,将那纸张排开边晾着字迹,边又看了看他所写的那些话。

“这字写的是真好。”

半晌,摊主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哪有哪有。”东郭偃笑道“你是没看过书法大家的字,单看过我的,所以便只识得我好了。”

“那有!”摊主连忙辩解道。

他们两个这么说着,在旁的几个却耐不住性子扒手抓臂的夺抢过去要看了。

“小心些,小心些,看撕扯了!”

这么叫了几声,那些人果然又乖乖坐了回去,等着传看。待到摊主将墨迹晾干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左给递了过去。

“果然!书法就是好!”

“比那些所谓的书生要好多了!”

“不愧是大家子弟,这笔法就是好!”

……

六人传一个就不由夸一句,如此从心让东郭偃不免有些脸红,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尴尬的哈哈笑着。

“这东西可得好好背背。”左边那大哥说道“等再见到那些个酸书生,我就能好好地回怼他们,整的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至于吧?”东郭偃无奈道。

虽说他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但专门背一段话去怼人这就有点……

那右边的大哥激愤道“怎么不至于?允许他们随意胡说八道,不允许我们说说实话?我们受了这么长时间指点,还不能为自己的喜好正正名申申诉不成?”

“有些事,就是要『斗』下去的!”

“好好好,要斗,要斗。”

东郭偃这话就跟逗小孩似的顺着他意思往下说,不过看那大哥的样子倒是蛮受用的。

“这么好吃的东西,没人来确实没道理。”东郭偃只是这么说着。

“诶……”

那摊主闻言扬了扬下巴摇头说道“其实开摊开到我这份上,也就不在乎那客不客人什么的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那不行!我们得给周老板想想引客的法子啊!”旁的一个大哥这么提议道“能有什么法子,大家想想啊?”

这么说完,这六人还真替这摊主给寻思起了吸引顾客的方法。东郭偃倒是没参与其中,只是默默地捧着自己那份臭豆腐接着吃着。

“我觉得现在单纯去宣传什么的是没用了。”

(“嗯嗯。”)

“对,先前那些酸秀才写文传骂了一通影响太大,我们去宣传是肯定没用的。”

(“嗯嗯。”)

“必须找一个影响力要大过那些酸秀才的人来这里一趟,才能把名声传出去。”

(“嗯嗯。”)

“可我们又怎么去找那些人呢?我们又接触不到!”

(“这确实是个问题。”)

“诶!谁说我们非得找那些人?”

(“嗯?”)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这位公子他的相貌这么好,多来这里几次,肯定能吸引来一众女子围观的!”

“咳咳咳咳……”

“是啊!到时候女子一多,肯定别的男人也会围凑过来。”

“那时候人一多了他们想要继续围下去,那肯定就要买一份臭豆腐边吃边看啊!”

“对啊!”“是啊!”“妙啊!”“可以啊!”

“咳!咳!咳!咳!咳!”

东郭偃咳到已经有些吃不下去,但他们还在那聊得热火朝天的。

“啊?”

东郭偃终于还是忍不住,长长的发出一声以作自己的意见。

“怎么?你不信自己有这么大吸引力?”那大哥拍了拍东郭偃说道“不信你自己去看嘛!”

“嗯?”

东郭偃被他强转着身子回了过去,却真是发现几个谁家的姑娘相伴着尖叫跑了。

“你让他这么去看那些女孩子,她们脸皮薄,肯定挂不住啊!”右边的那个大哥见状,不由伸手推了他一把。

就这么,还是不忘补充了一句:

“就是这件衣裳有些普通了,若是改换一件那些个书生样的肯定要好上许多!”

“不!”

临旁的一个大哥立的出言反驳到“那些个书生衣裳穿在公子身上虽说不错,可也不是十全十的合身,按公子这相貌,若是改一件……”

“侠服?”旁人这么问了句。

“不是!”那人原本就有些记不起,被他这么一打搅脑子就更混了,点了半天手指,这才憋出句“对!略大上一号的白素衣服!是极好的!”

邻座的人听他这么一说,脑中想了一想,不由笑了一句:

“你这是要把他打扮成瓷娃娃啊!”

一句,引得四下皆笑。

众人正这么嬉笑着,忽的,只听从旁传来一连“踏踏”的声响,在旁的几个是先听到的,扭头看去,却发现是穿着一身金鱼鳞甲头戴红缨金鍪,腰带雁翎军刀的巡逻官。

还没顾着同旁人说,那巡官儿便快步几下走到了摊边站定,见那几个聊得正畅没注意到自己,也不知怎地,就“扑”的一脚踢在了摊子上。

这巡官儿本就是军营出身,这一脚又带着腿甲所踢的那是劲力奇大,险些直接将这小摊给提散架了。而不仅如此,摊中支的油锅也被一下掀翻,直接朝着那摊主扑面溅去。

“啊!”

摊主不提防吃了一惊,不由尖叫出声。

少顷……却没什么感觉?

睁眼看去,入眼的却是碗吃剩一半的臭豆腐?

“哦呦,溅到我手了。”

东郭偃无奈将饭碗端回,翻过手背看了一看,确实是大片的烫伤红斑。在旁的几个见状,以为是哪里来找麻烦的混混,下意识拍桌就愤愤起身。

“嗯?”

那巡官儿只是抬眼瞪了下,六人眼见是一身军甲,顿时就愣在原地。良久,纷纷泄气似的又坐了回去。

终于,这巡官儿开口说道“周老板,你这生意……不大好啊。”

“确……确实。”

摊主虽是受了气,但还是唯唯诺诺的低头应和道。

“那在这夜市里不大好赚钱吧?”

“这,这几天……生意不大景气,赔钱的多。”

说到这儿,那六个汉子已经默默地扒拉完碗里剩下的吃的,溜溜走了。其实,也还是有几个大哥看情况不对,想要把东郭偃给拉走的,但东郭偃却是偷偷背身挥了挥手示意不用,便就待在那里继续看戏吃饭。

“家里也是不容易的吧?”那巡官儿像是很近人情似的,凑上前来关心问道“这么赔钱,生意也不大好做吧?”

“是的。”摊主依旧只是这么唯唯道。

巡官儿依旧只是关心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非在这夜市里占个摊位呢?这摊位费可不便宜啊!”

“……”

看着沉默不语的摊主,巡官儿支手在外斜的摊车旁,佝着腰背只使着斜眼看道“就没想过,再学门手艺糊口什么的?总比这做豆腐强吧?”

“也……也是。”

“我觉得……”

“老板,麻烦再来一份!”

“嗯?”“啊?”

那巡官儿说的正认真,倒是没想到这小子会打断自己说话,不由忽的临头一股恼怒。看样子,似是下一刻又会发疯来踹上一脚。

但……终究是没有。

“诶?这不是生意还不错嘛?”巡官儿呵呵笑道“那我就不在此打扰,先去巡街了。”

说完,就又“踏踏”着步子走了。

……

摊主沉默着,良久,还是东郭偃试探着问了句“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堆笑道“那什么,锅被掀了,今天怕是吃不成了。”

“没事!大不了我明天夜市再来嘛!”

东郭偃挥手示意,自己对此并不上心,他也不要在意什么。

“是……也是,还有『明天』啊。”

摊主这么说着,瞥眼看到了东郭偃挥的那只手上大片的烫伤红斑,忽的反应过来是他刚才出手救的自己。若非如此,自己怕是只能捂面在地上哀嚎了。

“对了,你的……”

“那什么。”东郭偃打断道“既然今天吃不成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了。”说着,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来放下。

“钱在这儿了,那我先走了啊。”

“诶!诶!”

那摊主连忙伸手去拦,却发现东郭偃已经走远了。

静默原地,睁睁地看着他留下摞在那儿的几文钱,莫名的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该想些什么。

“话说……我好像还不知道那名公子叫什么啊……”

……

--------正成楼前--------

单思恭刚听完三回故事,从戏楼里出了门。

虽说,还有其他先生要说书,但他在听完《萧望舒》之后,便很难再随心去听些其它的故事了。总觉得那些侠者英雄的故事,与《萧望舒》还是差的远。

虽然确实有一些故事写得很棒,但总觉得与这三回故事听起来总有些差距。但至于又是那方面的差距,他又确实品不出来,不过,既然往下听个故事要如此费心,那干脆便不听了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单思恭所以出来了。

“嗯……”

单思恭站定楼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夜间的清凉空气,在加上那街灯的万合百草香,忽的一个激灵,便又精神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人去那儿了。”

站在门口想了想,单思恭决定先不去找东郭偃,还是先回客栈等他吧。

就这么,单思恭便往客栈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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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来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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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修真仙侠 何来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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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鬼影浩浩在人间,斩魔荡荡何人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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