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枫凝再遇2
欧阳昃枫将长剑放置桌案,无所理会。双眼注视桌前名为画颜女子。那女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怯怯低头攥紧指头。
“这简直亲...”叶峥游正欲说什么,改口又道,“这简直自己怕是也分不出来,半夜碰到还以为撞鬼了。”兀自倒茶一杯,推了欧阳昃枫面前,“不过好在画颜姑娘眼尾有一颗痣。欧阳昃枫,你快把她盯穿了。”
“身中之毒似被压制,未曾扩散。”
“你这么一说,我倒注意了,几天下来,她确实只有耳垂处微有晕黑之色。”叶峥游压声说道。抬眼又看画颜,“姑娘,请问你们搬进来之后,除了买菜买糖葫芦遇到的商贩,还遇到过什么人给你们什么东西么?”
画颜摇头。
“你表姐见过什么特殊人么?”
画颜摇头。
“不知姑娘芳龄?”
“九岁。”画颜脱口而出。
“卧——槽。这可长得真够着急的,不过好在没长残。”
画颜抬眸,唇角不自然得尴尬一笑。
“你这年龄不能婚嫁,到了十八之后,你这脸——前途一片昏暗。”
“是十八,开个小玩笑。”画颜表面平静,内心咒骂一句,你全家昏暗。
欧阳昃枫无管此人胡言乱语,执茶起腕将茶杯送至唇边。
“还有件事。”叶峥游拿过茶壶习惯性给人填茶。“我去取药时,那位神医正好制出一颗黑雀尾的解药。”
欧阳昃枫听着,开始整理思绪。
“好巧不巧,有解药在手我当然高兴。但是徐岸无缘无故制什么黑雀尾解药。”
“徐岸?”画颜听到名字似乎兴奋许多。
“徐岸怎么了?”未等那黑衣白衣两男子询问,画凝言端着三四盘菜走了进来。
“都知道画郡主守闺阁,画府不舍得让郡主见人。未曾想,认识的人还挺多。”叶峥游瞧一眼那菜色,满意勾唇,似乎还不错。
“见过一面而已,还谈不上认识。”
“手艺精巧啊,甚是丰盛。”叶峥游客气一夸。
“二位请慢用,无酒款待,还望见谅。”
“姑娘严重。”欧阳昃枫看着眼前食材,并无动筷之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峥游伸手入怀,摸上怀中一瓶曲汤汤调配而成的辣油,觉不合规矩,便没有拿出来。取了筷子去夹,入口之后便开始怀疑人生。
舌尖触菜叶之时,仿佛遭受严刑拷打,只叫他双眼蒙上自然反应之苦涩泪花。
“不好意思,盐放多了。”画凝言轻声一言,但未曾有愧疚姿态,拿起筷子吃起米饭。
叶峥游看着那盘中菜叶上沾染的细小颗粒,再看一眼面前画颜早已埋头吃着米饭。心下了然,可为时已晚。
“我再去重做一下。”
“多谢姑娘心意,不必劳烦。”欧阳昃枫将一茶杯推给叶峥游。
叶峥游拿起茶杯,细想来之时,何处有酒楼。他这身体,一顿不吃便是晕头转向,无力识路。
“实在不好意思。”画凝言伸手给那人倒茶。
欧阳昃枫自知,此人再做十次也会是一般模样,何苦糟蹋粮食。而此时不便招摇去往他处食饭,叶峥游又是气血不足之体。
“厨房何处,我去做。”
这一声清冷声线,将四座惊神。
贵气着身,看着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态,居然会做饭。各人心中皆有暗想,眼神都聚在白衣男子身上。
“你居然会做饭,我怎么不知道。”叶峥游倒是猎奇一般看着欧阳昃枫。
“会做饭么,确实烤红薯还是不错的。”画凝言想到了什么,心中暗道。
“嗯,终于不用吃白米饭了?”画颜低头暗喜。
厨房甚大,大罐小瓶排列整个屋子,各个都以红纸黑字标了名字。不知者还以为进了药草铺,方进厨房便是一股扑鼻之味,或辛或咸。
“会切菜么?”
“菜摊老板已经切好了。”
“会生火么?”
“嗯。”画凝言依言生好火。
“姑娘可否站远些。”
“嗯好。”画凝言自觉此二人远来即是客,主不请客,反倒让客人入厨房,实在不合礼仪。便对此人的冰冷之音,不够温和之势点微消逝在了愧疚中。
欧阳昃枫面不改色,又对此人有了见解。师父吃苦耐劳,丝毫不因自己贵为王爷而养尊处优。而他的独女,娇生惯养坐实了。
欧阳昃枫挽起袖口,净手后执起一铜勺,入锅少油。画凝言退侧一旁,见那人取姜蒜等香料少许入锅。
煸炒香味弥漫,油染绿葱,光泽有感。
“原以为此人不食人间烟火气,未曾想竟有如此不为人知一面。”画凝言靠着门扉,左手扶右肘,右手蜷指托着下颚,观赏这一出。
说观赏不言重。
此人扬勺托醋茶,垂眼俊冷肃色之貌饶有一番潇洒。勺动似如挽剑花,行云流水之姿。如此油烟小灶,被他一衬,仿佛有股切磋棋艺之雅致。
臂上有力,傲骨之恢宏。又有一番刚烈之气韵味在内,让门口女子不禁痴了神。不由心道,“此人竟有如此一面,倒是我狭隘了。”
菜出一盘,新绿团盘。上桌之后,众人动筷。虽不似精厨之人那般美味,却也是上层。
画凝言入口菜叶,尝菜之香,颦眉暗想。“好大补的菜肴,这人怕是喜欢放调味的人,什么都放……茯苓、白术、甘草、肉桂、黄蓍、川芎、当归应有尽有。”
画颜也在此刻心里默念道:“川芎、当归、茯苓、甘草、白术、肉桂、黄蓍。”
几人吃了半个时辰有余,也谈了不少关于徐岸之事。
“方才姑娘所言,看来徐岸此人,倒是个心地善良的。”叶峥游支额,眼神游走面前两女子之间。
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画颜不说话,端着茶杯旁听着这几人。她本无意留在此地,却不知该如何说辞,便僵直得坐着了。
“不知徐岸大夫的药效如何,我这里也有一味静心安神之药。”叶峥游从怀中取出一药瓶,递过画凝言。
“多谢叶公子。”看人已经递过,好意不再好推辞,画凝言起身伸手接过。
“不如现在服用?”
画凝言看他,心觉古怪。倘若不识得此二人,这情景倒不像给安神良药,是为催命毒药。
“这,公子有心了。既然是为良药,不可浪费。我夜间无法安睡之时再服用不迟。”
“此药他从寒鸩得来,药效有限时日。”欧阳昃枫放下茶杯,抬眼视人。
“二位是专程送药而来,还是另有事宜。”画凝言看了手中瓷瓶。叶峥游热心踊跃也就罢了,这欧阳昃枫也如此,事情不简单。画凝言暗想,不禁颦眉,这药难道是解药,我中毒了么...
“确实有一事相求。近日城内溺死一女子,想问姑娘可识得,名曰‘洛雁’。”叶峥游看着眼前人表情,不禁讶然暗道,“卧——槽,瞎猫碰上死耗子,她还真认识?”
“不认识。”
叶峥游低头倒茶,用茶杯挡住他唇角那抹不屑,暗自而想。
此人听闻死人便已经有些愕然,还以为此人认得死者。果然不让画凝言知道中毒是为最正确不过的事情。家破人亡已经是为惨事,虽然帝已经在保全她,可若又知晓中毒之事,她这黄毛丫头还不得吓破了胆。不让欧阳昃枫告知实情也是他的主意,果然怜香惜玉这种事情还是他比较在行。
“此人生前是为清心教厨娘,不知为何自杀,且极其怪异。”
“厨娘?”
“对。而且,已经亡故四人,皆是落水而亡。”叶峥游喝茶浅尝,将茶杯放在桌上,指腹摩挲杯口,“四人皆是清心教厨娘。”
“所为何故?”画凝言听闻清心教三字,心下血涌。
“未曾查出,尚有疑云。”
“不是清心教所为?”画凝言试探性问了一句。
“官府已经查过,清心教未有作案动机。虽有疑点,却无何指向证据。”
画凝言忆起那日初入城内便要被清心教中人抓去当厨娘,而死去四人又皆是清心教厨娘,心下存疑。
倘若那些厨娘非是卖做奴仆,是为被清心教抢夺而去,又加害她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如果确实是为清心教作为,他们要做什么?
一个个疑虑由画凝言脑海浮现,难道留在石室内的两块碎影琉璃镜碎片已经被他们取到。加上虞城的那块,他们已经得到三块,又在以什么方法去复原第四块。
楚蓝让她守护碎影琉璃镜的秘密,画凝言开始有疑。楚蓝是否开始反悔,欲望难隐。
全府用命换来的东西,她不可让那些血白流,让那祸患被人利用。
“可以带我去查么?”画凝言抬眸看向两人,无有玩笑,甚为认真。
“郡主,不怕被清心教人追杀么?”叶峥游虽觉此女子有三分聪明,但让此人涉险还是觉得不妥。
“他们没有来找我,应该是暂时收手。”画凝言知一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们二人能找到这处藏身地,想必清心教的人早也知晓。她与画颜孤寡二人,于此处也是危险,何不近危求安。“清心教是我仇敌,若真有什么暗谋之事,我怎能任之逍遥,看他迫害别处。”
“你不怕么。”欧阳昃枫问之。
“希望不是给二位添麻烦。”画凝言迟疑片刻这人为何这般问。许是关心?揣测关心之意被画凝言瞬间抹去,此人心性怎会关心自己。
罢了,管他作甚。
抬眸看向眼前,明眸若含清波。清丽出尘,红颜惹人怜。画凝言不知在想何事。但眼中那份果敢之意,无处可藏。起身端茶敬眼前二人,茶液于杯荡漾,如掩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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