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隐

吴隐

“想走?走不得!”

那玄冥珠本是鬼仙吴隐的宝物,很有些神通,唐越虽不能全部发挥出来,用上个四五成却是不难。老怪吃那玄冥珠中出来的几个幽魂缠住,一时间竟也难以脱身。

眼见得道人逃入山林之中,老怪也不急,只是怪笑一声,颈子上盘着的那条赤睛独角蟒忽地抬头,身子一卷,弹到空中,落到地上贴着地皮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望着道人的背影追去。

那赤睛蟒蛇本就是野物,号称草上飞,现在又被练成了蛊虫,越发动如闪电。道人虽然习得武艺,奔跑之间大快于常人,却那里比得上这畜生。

只是两三个呼吸之间,道人便被那蟒蛇赶到身后。那畜生身子一弹,头抬起人高,一张大嘴向着道人的后脖子咬来。

道人知道这条蛊蛇凶悍,那里敢让它咬在身上?只得身子一蹲,向侧面滚去,躲过了这口。但那蟒蛇却如跗骨之蛆一般,身子竟在空中猛地一弹,横摆过来一张大嘴依旧向着道人脖子咬去。

“也是你这畜生找死!”

那唐越也不是个老实人,眼看要被这蛊蛇缠住,左右摆脱不了,若是等到那老怪破了玄冥珠中的几个幽魂,追将上来,却哪里还有他的活路?念到此,心中又急又怒,顿时无明业火上来,心中生出狠毒心思。

见得那蛊蛇追杀上来,道人将食指往口中一伸,用力咬去半个指尖,顿时血如泉涌,道人用力一逼,只见手臂脉络之中一条紫金色的细线闪过,也随着血液冲将出来,半空中化作一道流光向着那赤睛大蟒蛇刺去,破空之声竟尖锐无匹。

这紫线蛊乃是唐越从棠山带出来的,也是那棠山老祖的心头之物。这蛊虫乃是一条异种的蜈蚣,被老怪捉来之后喂上灵药和各种毒物的毒囊精髓,每日用秘法祭炼,直将一条一尺多长的蜈蚣炼做一条细线方才算成。一旦放出去,便似脱弦的利剑,不杀生灵绝不肯回,端的是狠厉。

唐越偷了这蛊虫出来之后,也将其当做心爱之物,这蜈蚣好腥热,唐越便每日将它放在心脉之中养着,半月便要喂一次血食。原本他是千万不肯放出来的,只是现如今到了生死时候,实在是珍惜不得,方才下了狠心。

那蛊蛇原本凶狠无比,一见这紫线,却忽然一滞,半空中硬生生停下身子,居然猛地调转身子仓惶往回逃去。只是那紫线蛊性情本凶狠,又只半个月方才能出来吃次血食,却那里肯放过到嘴的吃食?只是一闪,速度猛增,一下子便钻进那蟒蛇额前。

蟒蛇顿时好似发了疯一般在地上乱翻乱滚,身体中居然发出擦擦之声,好似春蚕食桑叶一般。不到片刻,那七八尺长的蟒蛇便好似被抽空一般,渐渐没了生息。

“啊!”

唐越正待收回紫线蛊,却猛地听到背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头一看,却不是那棠山老怪是谁?那老怪与蛊蛇早养成了灵犀,蛊蛇一死,便马上感觉到了。

眼见得自己辛苦养成的赤睛蟒死于非命,老怪顿时好像失了半条性命一般,厉叫道:“好孽畜,今日不杀你泄愤,怎肯干休!”

顿时也顾不得四五个幽魂缠身,挤上前去硬生生吃了幽魂两下抓挠,被扣掉三四斤肥肉。老怪吃住疼痛,借势身子一退,浑身黑气一鼓一荡,顿时生出一股绝大力道,将近身的幽魂尽数排开。

老怪身子再往前一跃,跃到玄冥珠上边,双手化作两片黑云,朝那玄冥珠上一拍,拍开那玄冥珠上的绿芒,大手一捞,将珠子捞在手上,身子落地一跃,好似一只大蛤蟆,丝毫不停留地向着唐越这边猛地追来。

唐越见那老怪发狂似的追来,那里还顾得上收拾紫线蛊,立刻拔腿便走。

老怪追到赤睛蟒尸身旁,却见得那赤睛蟒整个已经只剩一张蛇皮了。老怪刚刚落地,一条紫线便从那蛇皮中钻出来,尖叫着向着老怪的额头上钻去。

老怪本是这蛊虫的原主,却怎没有收服的办法?只见他将手一伸,将那紫线夹在手中,轻轻一掐,那紫线顿时失去挣扎,落在老怪手心之上。老怪望着手心这条懒洋洋,有头有尾的紫线,却不是他的宝贝是什么?

老怪得回一条蛊虫,却又失了一条蛊虫,心中百味陈杂,一腔恨火皆倾到唐越头上。他心中发恨,面上却露出一丝狞笑,道:“老祖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罢,也不管那唐越越跑越远,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皮袋,从中捏出一撮红色的粉末来,轻轻洒在那紫线蛊上。那紫线蛊沾上这粉末,猛然跳起来,在老怪手心中不住扭动,不多时吐出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来。

那血珠如同一颗汞柱一般,只是在老怪手上滚来滚去,也不沾上半点,煞是可怪。老怪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木瓶,轻轻磕出一颗绿豆大小的虫卵来,正落到那血滴之上,顿时那血珠被一点不剩吸入虫卵中。不一会,那虫卵中间忽然破开,爬出一条浑身雪白,背心一条红线的半寸小虫。

老怪见了这小虫,怪笑一声,手上黑气翻卷,将小虫包在中间。那小虫见了黑气,竟发出一声欢喜叫声,声如驴马,那黑气闻声往那小虫身上涌去。

靠着吸收那黑气,不多时小虫身子长到一寸,褪掉一层皮。不一会又褪掉一层,长成三寸。不多时又褪掉一层皮,生出手脚头颅,其形如人。不多时再褪一层皮,生出五官毛发,一看,正是唐越模样。

这小人浑身**,身子不住扭动,眼珠转动,神情之间十分的那道人的味道。他一丝丝血线布满全身,细看去,原来是经脉穴窍的图像,看起来多了几分可怖。

老怪见了这小“唐越”,狞笑一声,手指尖上一丝黑气化成一根长针,猛向那小人丹田刺去。

“唧!”

那小人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叫,声音凄绝,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身子剧烈扭动,意欲挣脱,却让老怪抓在手上,动弹不得。

远处,不多时也传来一声震动山林的痛吼与之相应。

老怪听了这厉叫声,却似仙音一般,浑身肥肉抖动,十万八千个毛孔无一处不舒爽,面上沉醉,竟不由发出一声低哼。

老怪提手正要再刺,却听得远远山林中传来一声呜咽声,那声音好似能够飘动一般,初时只是模模糊糊,不过瞬间便到了附近,左右忽闪,飘忽不定。

老怪听到这声音,心头一惊,忙向树林中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果见远远的山林之中三团幽绿磷火上下飘荡,片刻便来到近前,化成一个身材高瘦,身穿道袍,披散头发,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

“吴隐这老鬼怎也追来了!”

棠山老怪却哪里认不出这个斗了百多年的老对头,也知道这个老鬼的目的该和自己一般,都是来追杀那唐越的。只是他前边被唐越算计,失了自己本命的蛊卵,追杀了五年没有追到手,这样丢皮面的事情怎好让别人知道?

故此老怪也不好露出急切的心思来,只是装作不在意的神情笑道:“吴老鬼,你可是去追你的玄冥珠的么?我那劣徒忒不晓事,怎么说你也是长辈,他怎就敢大胆盗了你的镇洞宝物?我此番将他捉拿回去,定然严加惩戒,为老鬼你出口恶气。”

这话本是揭他老底,那吴隐闻言,心中一股无明业火直烧心肺,只是他性子阴沉,心中有恨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是阴冷的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厉色,尖声笑道:“老怪你也莫要得意,你的赤睛蛊不也死在他手上?怕是费了诸般功夫也没有捉他到手吧?难得你调教出了一个好徒儿,连师父的本命蛊卵也给盗走了。今番也不与你扯那许多,你只将我珠儿还我,我也懒得管你许多事情。”

老怪听到那老鬼将他底细一把揭开来,面子上顿时挂不住,又听得他要拿回玄冥珠。那棠山老怪本就是个雁过拔毛的货色,这样一桩宝贝怎肯轻易交出来?

“这老鬼原本里仗着这玄冥珠的便利,几次三番与我为难,如今他的珠子落到我的手上,他还有甚么凭仗?只需趁机将他打杀了,一来泄我心头之恨,二来也能留下这颗玄冥宝珠。”

那老怪主意打定,便冷笑道:“你这老鬼好没道理,你丢了珠子,便向我来要,我丢了东西,却向谁要?那小畜生偷拿了你的珠子,你便自捉他去,我做师父的又不护短。”

吴隐一听老怪这话,心底立时明了这老怪定是耍赖要昧他的宝物,那里还忍得住,眼中两团磷火闪动,身子忽地化作三团碧绿磷火,厉啸中向着棠山老祖夹击过来,竟是抢先动了手。

“吴隐老鬼,这乃是你自寻的死路,休要怪老祖手辣!”

那棠山老怪桀桀怪笑两声,身上黑烟滚滚,在身后拖出一条鞭子似的长尾,背上生出两条虚蒙蒙的翅膀,双手螯状,整个人化作一个背生双翅的蝎子模样的怪物。

那巨蝎背后长尾一摆,猛地向着中间那团磷火扎去,两条巨螯一伸一钳,也将其余两团磷火夹在中间。这一刺一夹,卷起风声呼啸,黑云滚滚,一时间四处都笼罩其中,上天下地都没有门路。

三团磷火围在中间,左右冲撞都脱不出去,便如同那风中之烛,忽闪忽灭,似乎没了反抗之力。

“老鬼,你若是肯入我寨门当个洞主,还让你活命,否则便是一条死路!”

“呜!”

那三团磷火眼见逃脱不得,忽地发出一声厉啸,攸地一抖,化作三头苍背灰腹的人高大鸟,双目如血,双爪如玉,透出凶戾阴冷之气。三头怪鸟大翅一拍卷起阴风阵阵,居然将周围黑雾皆都吹散开来,六抓齐动,将那巨蝎尾螯俱都抵住。

“罗刹鸟?”

老怪怪笑一声,道:“你若是真修成了这个化身,我倒还顾忌几番,只是你这残篇功法却怎入老祖法眼!”

三头罗刹鸟闻听此言,齐声冷笑道:“我的化身不完整,你的却是个好货?休要说些无用的话来将我撩拨,手底下见真章才是道理!”

那罗刹鸟说完,铁翅猛拍,直卷得四周围风沙呼啸,树枝尘土乱飞,三只巨鸟隐在其中,分作三方向着老怪扑去。

老怪连声怪笑,身上黑气翻滚,好似笼在一团浓墨之中,那通天虿化身也越来越凝实,壳甲越发清晰,最后竟真个化作一条丈余的巨蝎。

巨蝎双螯挥动,迎上罗刹鸟,双方你来我往,竟然打了个不分上下。

“这般打斗,几时能完?却不要让那小畜生走了!”

一晃过了刻余钟,却未曾分出胜负来,那棠山老怪心中念头连连变换,见那罗刹鸟十分凶悍,一时间收拾不下,顿时恶念灼灼,便生出恶毒心思。

争斗中,巨蝎忽然卖出一个破绽,巨螯一挥,用力过猛漏出头背上的空挡来,一头罗刹鸟查到便宜,猛冲将上来,利爪超那老怪一张肥脸上猛抓过去。

这罗刹鸟凶厉霸道,一抓下来,怕不有千百斤的力道,卷起罡风嘶啸,便是石头,在这一抓之下,也要抓碎了。那老怪见到这巨爪抓来,不惊反笑,桀桀道:“老鬼上当!”

那罗刹鸟见到棠山老怪脸上的狞笑,顿时知道中计,心中猛惊,也顾不得抓杀老怪,铁翅一挥便要逃走。那老怪得了便宜,那里轻易肯放,只是一张嘴,喉咙中冲出一道金光,作惊雷之声,望那罗刹鸟扑去。

半空之中,那金光陡然猛涨,忽地化作一条有头无身的独角怪蛇,大嘴一张,便将那罗刹鸟衔在嘴中,利齿交错,呲呀几声便将那罗刹鸟化身嚼成一团磷火,如长鲸吸水一般吞了下去。

“哈哈,吴影老鬼,今番便是你的死期了,你可有遗愿未了?”

老怪破了一头罗刹鸟,并不趁势追击,反倒将那怪蛇化成一条手指粗的金线吞回腹中,双螯战住两头罗刹鸟,洋洋得意。

两头罗刹鸟一左一右与那巨蝎争斗,却要时时防备那巨蝎的尾螯,已然没有了还手之力,斗了片刻,便连连遭遇凶险,勉强渡过,也只是不住被逼入死角,那棠山老怪得了势,越加得意,怪笑声响彻山林。

“老怪,今日算你得志,他年我若是不去血洗了你的百虫寨,也枉自为人了。”

老鬼眼见到了绝路,也发起狠来,一头罗刹鸟忽然长唳一声,浑身冒出碧绿磷火,腾然燃起来,炸作无数火星,组成一团火云,朝着堂山老怪整个罩上去。另外一头罗刹鸟却趁势冲开老怪的黑烟禁制,当空化作一团碧火,向着林子深处窜逃而去。

堂山老怪不料那吴影决然若此,见事不可为,索性自废了一个化身,掩护本身窜逃,老怪一时大意,竟让他得逞。

老怪忙卷起黑烟去驱散那碧火,没料那碧火甚是难缠,待到扑灭了,吴影那团磷火早消失在密林中。

“那小畜生中了我的血咒,想来命也不久了,不足为虑,只等他死在林中,我再去取那蛊卵也不为迟晚。那老鬼却甚是难缠,这次大好时机,不乘机了结他,难免成为一个后患。”

计较一番,老怪也不回复本身,一只巨蝎窜入林中,衔尾向着那磷火逃走的方向追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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