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钱

要钱

【手里须有钱】

苏木回头,目光凌厉地瞪向身后那只咸猪。

那人一愣,条件反射般露出几分畏惧之色,继而又很快反应过来,颇有些恼羞成怒。

苏木没等他做出什么动作,便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大嘴巴。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苏娃第一个反应过来,勇敢地挡到苏木身前。

苏丫也小跑着奔到苏木身边,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

苏木虽然面上镇定,心里却是发虚的,刚刚打人的手像是肿了,一阵火辣辣的疼。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小娘子打,王二狗彻底恼羞成怒,一双鼠眼恶狠狠地盯着苏木,不住嘴地冒着脏话,“他娘的!今个儿你狗爷要是不让你尝尝厉害,狗爷我跟你姓!”

“呸!我嫌丢人!”苏木嘴上凌厉,心里却在快速地想着对策。

“嘿,长得水葱儿似的,没成想还是个牙尖嘴利的!”王二狗怒极反笑,摊开手掌“呸呸”两口,恶心地合在一起搓了搓,拿起架势就要往苏木身上招呼。

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大喝,“离小娘子们远点儿!”

不仅是王二狗,就连苏木也是一愣。

卖树苗的摊主看上去瘦瘦小小,胆子也不是很大的样子,此时却十分仗义地抓起手边的木棍,瞪着眼睛站在旁边。

王二狗一看,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朝着拐角处喊了一嗓子,“哥儿几个,出来罢,碰到个不知好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那俩同伙听见。

话音刚落,李大疤和刘三傻便现出身来。

三人画风一致,虽不高大,却一身匪气,再加上故意作出来的凶狠样子,确实能把人吓住。

卖树的小哥虽然没有退缩,但到底有些害怕,扬起的木棍迟迟没有砸下去,抓着棍子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苏丫紧紧地挨在苏木身边,眼睛里早就冒出了泪花。

苏娃却是勇敢地挡在阿姐们身前,努力扬着小小的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使劲瞪着,浑身上下自有一股狠劲。

王二狗被小汉子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得心虚,抬脚便往苏娃身上踹去。

苏木心里一惊,眼疾手快地把自家弟弟扯到身后。

她趁王二狗分神的工夫,猛地上前一步,抬起右膝,做出了那个在脑子里演练了许多遍的动作。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王二狗捂着裤裆跪到地上,麻杆似的身体像个大虾米似的躬着。

卖树的小哥惊恐地看着苏木,当苏木冷着脸看过去的时候,他浑身一激灵,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木没有心思照顾他的心情,眼前还有两个人没有解决,王二狗也随时有可能恢复过来,她必须尽快找到脱身的办法。

这里和外面的花市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然而闹市之中人声鼎沸,即使喊破喉咙都不一定有人能听到。

如果奋力跑的话,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能跑到巷口,叫人过来。

苏木在心里盘算一番,便果断地把苏丫往卖树的小哥那边一推,低声喝道:“护好她!”

苏丫却不肯,紧紧抓住苏木的衣袖。

小哥难得强硬起来,不由分说地把小娘子扯过去,低声吼道:“听你阿姐的话,她定然是有了主意!”

苏丫被对方莫名其妙地吼了一顿,一下子愣住了。

苏木随即把苏娃藏到身后,小声叮嘱道:“趁乱跑出去,巷子外面都是人,告诉他们这边走水了!”

一系列的动作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

然而,李大疤二人的反应也不慢,他们一左一右包抄过来,死死地把苏家姐弟堵在角落里。

苏木瞪圆眼睛,紧紧盯着渐渐靠近的两人。

对方每往前走一步,就像往她心上踩了一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李大疤似乎也从中找到某种变态般的乐趣,故意放慢脚步,一步步狞笑着靠近。

苏木的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对方每靠近一步,她便护着弟妹后退一步,直到后背严严实实地抵在土墙上,退无可退。

对方似乎防着她的阴招,两双眼睛时不时扫向她的膝盖,脸上带着下流的笑。

苏木悄悄地抓住卖树人手中的木棍,下定决心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里,苏娃突然大叫一声,“云实哥——”

两个混混一愣,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

苏木抓住机会,使出全力朝着李大疤的脑袋砸了下去。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是不是把人打死或打残了,她只知道,如若不能自保,她们姐妹二人的下场一定会比死了还惨。

李大疤闷哼一声,猛地转回身,恶狠狠地盯着苏木。

刘三傻上来就要教训苏木,却被李大疤拦住。他一边摸着脑后的肿块,一边充满恶意地盯着苏木。

苏木心头一慌,再往下打第二下的时候,木棍却被他抓住了。

“云实哥!我们在巷子里!”苏娃再次喊道。

李大疤却不再相信了。不过,他到底有些心虚,拿脚踢了踢刘三傻,“你去巷口守着。”

刘三傻一听,眼睛便瞪了起来,“那哪儿成?莫非你想把银子首饰都独吞了不成?”

李大疤懒得跟这个蠢货废话,不耐烦地说:“叫你去你就去,除非你想让这小子把官差引来!”

刘三傻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朝巷口走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便突然“飞”了回来,重重地砸在了土墙上。

墙面的土渣刷啦啦地往下落,呛得几人一个劲咳嗽。

苏木抓住机会,猛地抠下一把土块,快速在手里捻了捻,抬手便向李大疤脸上洒去。

李大疤上一秒成功躲开,下一秒便被人毫无留情地踹到了地上。

刚刚缓过劲儿来的王二狗被来人狠狠一踩,再次趴下不动。

尘土飞扬中,苏木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剑眉星目,面带怒意。

那一刻,苏木身子一软,几欲痛哭失声。

*

事后,苏木问过苏娃,“你怎么知道云实会来?”

“我听到云实哥说话,在墙那边!”苏娃理所当然地回答。

苏木猜想,恐怕自家小弟有着过人的听力。

要说云实又是为何刚好出现在花市,实际并非偶然。

他在得知苏家姐弟和桂花大娘母女分开后,便有意识地开始找他们,恰好在花市附近碰到石楠,才知道姐弟三人在这里。

云实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这才开口问人,之后又听到苏娃的呼声,便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

好在,十分及时。

苏木除了受到了些许惊吓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大碍。

苏丫却是吓得够呛,哆哆嗦嗦地念叨着再也不到镇上去了。

苏娃看上去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是接连许多天,连猪和鹅都不带出去了,整天只是待在家里,守着两位阿姐。

再说那俩混混,被云实和卖树的小哥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拿麻绳捆了扭送到官衙里,罪名是偷盗钱财、欺侮商贩。

经过这么一出,卖树的小哥也算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苦命情谊,双方互通了姓名和住址,一对比还挺近。

小哥名叫林小江,家住梨树台。

梨树台与杏花村隔着一条孟良河,西边是南石村,东边便是梨树台。

梨树台种树的人家多,按照林小江的说法,他家祖祖辈辈都靠种树为生,家里有好几亩果园子。

说起来,那仨混混便就南石村的。

苏木顿时对这个村子的印象又差了一大截。

*

再说那天,临别之时,林小江非要把那几株“番果”苗送给苏木,苏木给钱他也不肯收。

他说,这两棵苗子是几个过路的外邦人用来和他们家换吃食的,他爹一看苗子歪歪扭扭就像老树皮似的,以为是对方唬他们。

不过,出于善心,林家阿爹还是拿出一部分粮食就算是送给了那家风尘仆仆的人家。

至于“老树皮”,原本是打算扔了的,林小江却是舍不得,这才拿到集市上来碰碰运气。

最后,他说,就算苏木不要,他大抵也是养不活的,既然苏木认识,倒不如送给她。

至此,苏木越发看中这位林小哥的人品。

林小江离开后,云实和苏娃一大一小两位汉子护着小娘子们简单地整理了衣裳、头发,擦去脸上的土灰,这才从巷子里走出去。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强作镇定地回到城门口。

桂花大娘她们还没有回来,苏木悄悄地松了口气。

云实把姐弟三个安置在驴车上,嘱咐了相熟的汉子帮忙照看。

汉子拿眼瞅了瞅车斗上俊俏的娘子,不由笑道:“石头也有心上人了?”

云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平静地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汉子笑嘻嘻地调侃,“你若承认是你相好,我便帮你照看。”

云实没理他,不放心地看了苏木一眼,便转身走了。

实际上,他并没有走远,不过去了百米开外的地方,那里摆着一个个卖吃食的小摊子,价钱有高有低,生意都还不错。

云实捏了捏手上那串单薄的铜板,拿眼瞄了瞄点心摊子上的绿豆糕,脸上带着些许复杂。

手里须得有些银钱才行!云实默默地想着。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天下最好吃的绿豆糕”,选了五块看上去软糯可口的豌豆黄,这个价钱要便宜些,剩下的还能给苏木买菜籽。

来时的路上云实一直注意着苏木和桂花大娘的交谈,听到她说要买菜籽,然而经过之前的意外,菜籽肯定没买成。

心里这样盘算着,云实更加坚定了要多攒些钱的想法。

他从摊主手里接过封着纸包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

先前的汉子远远地看到他,便扬声说道:“吆,回来了?买了什么好吃的,有兄弟的份不?”

“没有。”云实毫不犹豫地回道。

如此干脆的拒绝,令对方一阵无语。

云实却不再理他,而是把纸包递到苏木手里,低声说:“很好吃,你尝尝。”

苏木冲他笑笑,接到手里,打开一看,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黄色的粗纸包里,一块块黄黄糯糯的方糕整齐地排列着,轻轻地摸上去滑滑爽爽,一看就有食欲。

苏娃显然也是眼馋的,然而他完全没有和苏木争抢的意思,反而扭着脑袋看天看地,就是不把视线放在苏木手上。

苏木笑笑,拿帕子擦干净手,捡了块最大的,不由分说地塞到苏娃嘴里。

小汉子瞪大眼睛,咬着半块,露着半块,似乎在犹豫是吐出来好,还是吃下去好。

苏木撞了撞苏丫的肩膀。

苏丫只得开口说道:“安心吃罢,云实哥原本就算上了你的份儿。”

苏娃拿眼往云实那边看过去,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小汉子这才“啊呜”一口吞下,幸福地咀嚼起来。

苏木又拿起一块,拿给旁边平板车上的小娘子。

小娘子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唇红齿白,乖巧可爱。

她家阿爹,也就是和云实相熟的那个汉子,连忙推辞道:“总共没几块,娘子可不能都打发光了!”

“云实刚刚跟你开玩笑,怎么可能没有小娘子的份?”苏木把点心放到小娘子摊开的小手里,温声逗弄道,“何况咱们这么俊俏,怎么能吃不到点心呢,是吧?”

“这、这个,真是……”汉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暗暗地领了苏木的心意。

之后,苏丫自觉地拿了一块,没让苏木劝。

最后一块,苏木知道云实大概是想留给姚银娘。

不过,她依旧装作不知道似的,一本正经地把云实叫到跟前,仿效刚刚对付苏娃的方式,趁机塞进了他嘴里。

云实既无奈,又隐隐地觉得欢喜,只得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苏木这才弯起眉眼,笑得可甜。

***

等到从镇上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擦黑。

云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了瓜种和豆种,悄悄地塞进了苏木的竹篓里。

苏木直到回家之后才发现,整个晚上心里都是暖暖的。

再说云实这边。

他在桂花大娘家吃完晚饭,便直接去了村南头,那个对他来说绝对称不上“家”的地方。

彼时,云家老少也刚刚吃过晚饭,正坐在院子里唠嗑。

刘兰正说得兴起,远远看见云实过来,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哟,这不是云实吗?听说你今个儿倒是好好地尽了回孝道,拉着你舅舅一家子到镇上赶集去了,是吧?”一句话被她说得抑扬顿挫,仿佛每个字里都带着讥讽的意味。

云实就像没听到似的,并不理她,只对着云柱说道:“阿爹,我想跟您说件事。”

云柱闷闷地点了点头,“说吧!”

云实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看园子的钱我要留下一半。”

云柱还没说什么,刘兰一下子就炸了。

她噌地一下从矮凳上站起来,跳着脚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云家养你这么大竟是养了个白眼狼吗?没分家没分业的就先琢磨着留私房钱了!云实啊云实,你爹可还活着呢!”

云实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模样。他只拿那双沉静的目光看着云柱,等着他家阿爹的意思。

云柱却是低垂着头,视线放在地面的某一点上,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刘兰也停止了喝骂,单等着云柱发话。

半晌,云柱才轻咳一声,温温吞吞地说:“石头啊,你也知道,咱家的钱向来都是你阿娘管着,你要用钱,得跟她说。”

云实的脸当即便拉了下来,“跟我阿娘说?我阿娘早死了,我要到下面跟她说吗?”

刘兰差点气个半死,不过,没等她开口,云实便冷冷地说道:“如今我还允你白得一半银钱,是看着我爹和冬青的面子。你若不知足,便连这一半也不必要了!”

云实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在意刘兰如何在身后诅咒发誓、跳脚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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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园娘子有点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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