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姜锦花呆愣伫立着,一时不知所措。
姜皇后这抓着她的意思为何?
口中喃喃的阿箐又是谁?
莫非……莫非她真与姜皇后有干系?
不,不大可能吧。
姜锦花干笑了两声,抬眼回道:“娘娘,允臣妇多话一句,臣妇虽为钱家所捡,但因与您所识的那一位,并无关系吧……”
姜皇后并未回答她,手中微微用力不许姜锦花挣开,另一面则给了于姑姑一记眼神。
如云小跑进殿,手里捧着一副蜀国舆图,于姑姑将舆图摊开,摆在姜锦花与姜锦花两人眼前。
这是一张蜀国还为前朝时的舆图。
于姑姑手指落在湘河之上,眼里落着惊喜,“娘娘……”
这条湘河与当年白嬷嬷临死之处,相隔不远。
白嬷嬷带着阿箐公主逃难之时,最后便葬身在江河岸边。
兴许阿箐公主命大,就此活下来了呢?
姜锦花唇舌干燥,她总觉着长春殿内涌起一股不知名的雀跃,这喜悦似与她有关系,但她自己却不能理解。
姜皇后慈爱地声音响起,“莫要急,你先听本宫与你讲一个故事,这是一个十六年前的往事。”
姜锦花已经预料到姜皇后有话要说出口,因此她安静地听着。
“十六年前,陛下还只是一方将军,本宫也仅是一位将军夫人,那时,本宫的头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她名为阿箐。”
念及“阿箐”这个名字,姜皇后注视着姜锦花的目光尤为温柔。
姜皇后又说:“但阿箐在三个月大时,本宫与陛下在兰州遭遇战火,在逃避之时,与阿箐走散,本宫与陛下皆以为她已死……”
她的泪如串珠般落下。
于姑姑瞧着心疼,“娘娘,您可留心凤体呐,寻着长公主是大喜事,您可莫要因此而坏了身子。”
姜锦花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以为,姜皇后已然将自己当作了走失的亲女。
可是,她一时之间怎么也接受不了。
端看姜皇后哭着伤心欲绝,她就开不了口说自己不是。
姜锦花犹豫不决,只得说道:“娘娘的意思是,臣妇乃是您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是,可是您不觉得只凭着臣妇是在湘河边所捡,这一点并不能确信吗?天底下失了父母的孤孩有多少,若无凭证臣妇相信,娘娘更不敢认吧。”
不止姜皇后,姜锦花自己心里也没底。
这古代靠滴血验亲的法子,以现代医学角度来看并不能确信两人有无亲血关系。
更何况走失的是姜皇后的长女,更是蜀国的长公主殿下。
皇家血脉更是不容顶替。
姜锦花念起顾疏,念起刚出世不过半岁的女儿阿筝,不禁升起一阵虚汗。
“娘娘,您请三思。”姜锦□□直跪下,“臣妇心知娘娘求女心切,但此事绝不可冒失行之。”
姜锦花是怕了。
姜皇后看得明白,如云递来帕子,她擦了擦脸,复回原容,端庄典雅地勾笑道:“你放心,本宫这便派人下兰州将姜家与钱家人寻进京城,当面质问两家人十六年前的往事。在本宫与陛下面前,他们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娘娘英明。”
“你先起来吧。”姜皇后慈爱笑笑,“本宫初见你便觉着亲切,你性子慎重,但本宫也信自己的双眼。本宫问你一件事,你自小长大,可有随你被捡时留下的物什?”
姜锦花沉吟了一刻,缓慢点头道:“有,是一只红绳……”
她一双杏眸澄澈无比,姜皇后与她对视时,似能望见自己的倒影。
那股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将她淹没。
姜皇后眼眶再度湿润,“快,命人上少卿府将红绳取来,本宫要亲自辨认可是本宫编的那只。”
当姜皇后说出那句“本宫编的那只”,姜锦花心底已有了答案。
兴许她这具原身,真与姜皇后有关系。
若是能为她寻到真正的父母,原身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吧。
“娘娘,顾夫人出府已久,府上那位小小姐也等着久了,您看?”
于姑姑这是在点姜锦花所生的女儿阿筝,还在府上等着自己娘亲归府呢。
姜皇后将人扣在了宫中,那孩子才不过半岁,许久不见亲娘,还不得在府内嗷嗷叫唤。
既然姜皇后思念爱女,如今长公主殿下也有了亲女,不如将小郡主接进宫中好了。
姜锦花也想到了这一层,阿筝在府内等的太多,定然会哭嚷着要见自己。
她有些急切,便拿渴求地眼看向姜皇后。
想姜锦花允自己出宫回府。
姜皇后却道:“寻个垫子软的马车将阿筝接入宫,本宫也想见一见这个小丫头。”
“是。”
于姑姑笑着应下。
转头又命如云与杏花出宫,回顾府取物。
姜锦花的东西,杏花自然知晓放在何处。
虽然没能允姜锦花出宫,但阿筝被接进宫也会回到自己身边。
因而姜锦花安心地坐了回去。
如云等人用了不过两刻钟,便将阿筝抱进了长春殿。
在顾府时,半蓉几个带阿筝已有点压不住她的性子。
阿筝见不到姜锦花,在房内嗷嗷直叫,米汤不愿喝,只一个劲地哭闹。
连原嬷嬷也拿她没办法。
就在这时,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要见阿筝。
原嬷嬷等人是吓得魂儿都飞了。
但又一听说姜锦花此时就在姜皇后的长春宫,原嬷嬷稍下安心,只告诉自己,兴许是姜锦花入了姜皇后的眼。
阿筝这一路上仍是哭闹不止,因哭得太久,嗓子都发了哑。
进殿后,她小猫似得打着哭嗝。
姜锦花心像被刀割了一般心疼,先福了礼道:“娘娘,请允臣妇先安抚女儿。”
姜皇后没有阻拦。
阿筝一入姜锦花的怀抱,便如小鸡崽寻到母鸡,小脑袋一个劲往她怀里拱来拱去。
眼睛睁开,见是自家娘亲,她也不哭了,怔怔地露出一个笑来。
姜锦花摸摸她的小脸,有些冰凉,心疼地问:“嬷嬷,可有喂过孩子?”
“小小姐不肯用食,老奴喂她时全给吐了出来。”
姜皇后主动开口,“你和孩子留在长春宫,本宫命人端些吃食来,你看可好?”
“谢过娘娘了。”
姜锦花抱着孩子做礼。
姜皇后笑着道:“你的礼教也是不错,没想到你在青河长大,却学到了不错的礼仪。”
“夫君为崔大人学生时,臣妇曾在崔家留宿,与崔二小姐一同教习礼仪。不过并非自小习得,做的还不够标准,让娘娘见笑了。”
姜皇后只觉得姜锦花与自己之间太过客气,心里还稍有一分的不舒服。
但两人未证实是母女之前,姜锦花确实做不出女儿的姿态来。
“如云,让你去取来的东西呢?”
原嬷嬷与杏花的眼神皆转向了如云。
如云手中呈上的,便是姜锦花自小佩戴的那枚红绳,系在脚腕上的。
这枚红绳已有十余年,在姜家时保存不够完好,沾了泥土,后来姜锦花意欲清洗干净,但红绳已显出了破旧。
姜皇后放在手心,不住地打量着,笑里含泪道:“这是你随身的那只吗?”
“是,钱家舅舅当年抱着臣妇回钱家时,做襁褓的绸缎已被钱家卖了换钱,留下了的只有这一只脚绳。”
“是,是,当年本宫亲手编的就是脚绳而非手绳。”姜皇后指尖捻着红绳的花纹,道:“这是凤尾结,是本宫与母亲所学,本宫打了三个凤尾结,这个红绳上有的便是三个。”
长春宫的宫婢们登时尽数跪下,齐齐高呼,“贺喜娘娘,贺喜长公主殿下!”
于姑姑笑道:“娘娘,虽说当年与长公主殿下失散是劫难,但长公主殿下能大难不死,并平安长大,又再度回到京城之中,亦是娘娘与长公主殿下的缘分呐。”
“这等大喜事,于姑姑,你亲自走一趟御书房,将此事禀告陛下。”
姜皇后走下首,姜锦花抱着阿筝起身,在长春宫逗留近一个时辰,她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身世的真相。
姜锦花喃喃:“娘娘……”
她当真要面见陛下了?
还是以陛下之女的身份?
“陛下最是疼宠你,你不必担忧。这些年长阳能有的,你回来后也必不会少了你的。”
姜皇后抬手,轻抚阿筝的小脸蛋,笑得愈发慈爱,“你这孩子,与你当年小时候生得极像,只不过眉眼间,似乎与顾大人更像几分。”
“阿筝的眼型像臣妇,为此臣妇还颇为怨念。”
姜锦花一生笑,姜皇后也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能亲眼见到爱女还活在世上,她是一身轻松。
“说起来,顾大人前年高中状元之时,叶妃还曾动念,似想为长阳择他为驸马,当时太子还总在本宫面前念叨,说顾大人文采斐然,本宫也曾想过,若是本宫的阿箐活在世上,怕也会动念为她选这么一位驸马。”
姜皇后笑道:“谁成想这么兜兜转转,顾大人还真成了你的驸马。”
待武德帝见过姜锦花,向天下人正名,姜皇后的长公主阿箐仍活在世上。
顾疏可不就是成了驸马,还是长公主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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