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重新开始
第120章重新开始
有人在成州刺杀元宝,虽未遂,只怕还会再来,成州久留无益。既已知晓是青帝遣的杀手,那便只有尽早回燕韩再做打算。
连夜,马车出了成州。
盛明远心细,为了掩人耳目,又安排了不少人,分四个方向同时离开,混淆视听。
北舆国中之事云净最为清楚,同行一路,盛明远与云净一处,让云净将追杀元宝之人详细说与他听。
而陈暖昕便搂着蜜糖罐子,同元宝共乘一辆马车。
元宝看了看蜜糖罐子,又看了看她,忍不住叹道:“真像!既像姐姐,又像姐夫!”
元宝似是见了她,欢喜得手足无措。
陈暖昕也笑笑。
久别重逢,没想到竟是在长风成州。
马车上,元宝便一直同陈暖昕说起早前的事,希望她想起哪怕洛青婉的一星半点也好,但陈暖昕一直摇头。
元宝心中好似跌入了深渊冰窖。
只觉任凭他如何说,眼前之人,除却客气便是疏远。
元宝不相信,也难以接受。
——早前待他最好的姐姐,为了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的姐姐,怎么可能竟连他都记不得了!
元宝这一日的心情好似经历了无数多个低估和波峰相继一般,最终停留在眼前一无所知,又有些无奈的的陈暖昕这里。
元宝心中说不出的沮丧。
盛明远先前同云净一处说话,等上马车,见元宝和陈暖昕脸色都有些不对,三两句便听出了端倪,既而拍了拍元宝肩膀,朝他笑道:“元宝,你姐姐有身孕在,怕是有些乏了,我有话同你说。”
是示意元宝同他一道下马车。
陈暖昕心中感激。
元宝只得同盛明远一道下了马车。
陈暖昕怀中搂着睡着的蜜糖罐子,伸手掀起帘栊,果真见盛明远领着元宝上了另一辆马车。
陈暖昕心底微叹,她确实记不清任何事情了。便是元宝先前一遍一遍的重复提示,她也真的记不起来半分。
元宝如此沮丧,可想而知当时盛明远的心绪。
兴许,应当也是如此跌落至低谷,亦或是,还要更沮丧几分。
失去一段记忆固然痛苦,但更痛苦的是被遗忘的那个人。
盛明远的背影,忽得让她心中几分动容。
陈暖昕也知晓元宝的不易。
但元宝锲而不舍的追问,实在有些让她窘迫。倘若当时盛明远也是如此执意刨根究底,兴许,她今日还应在北舆……
但盛明远予她的空间,足以让她安全舒适。
她许是终其一生都记不起来早前的事,他便对她说想不起来也无妨,只要日后的每一日都是新的,他们便重新开始。
她喜欢“重新开始”一次。
她记不得过往,过往便是空白,只有日后才是崭新的。
但旁人是否会像盛明远一样有耐心?
还是,都如元宝一般,越是见她记不起从前的一星半点,便越是急切希望她记起?
她其实窘迫。
她兴许早前同元宝亲如姐弟,但眼下,他同她算是大半个陌生人。
任何人要熟悉和信任一个陌生人,至少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更勿说对方脸上掩饰不住的急切和沮丧,便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盛明远将元宝领走,她心中其实长舒了口气。
只是想起等到燕韩之后,还会见旁人,仍不免有些担心。等到燕韩之后,再见到的其他人是不是都同元宝一样,对过去那个洛青婉耿耿于怀,追根究底?
可她不是洛青婉。
她记得的只有陈暖昕。
陈暖昕幽幽放下帘栊。
她有身孕在,行得又是夜路,邱更不敢驶得太快。
盛明远早前叫人准备了厚厚的毯子和被子垫在马车上,马车也还算稳当,她也并不吃力。先前有元宝在,她倒还不觉得,眼下,才觉得困意上头。近日来,她是越发觉得困乏了,睡得时间也比早前长,时常入夜便打不起精神来,好在孩子并不折腾,也不似旁人害喜,这一路都还顺当,只是不知早前怀蜜糖罐子的时候是否也如此?
蜜糖罐子已在一侧入睡。
她替蜜糖罐子掖好被子,自己也缓缓躺好,将软绵绵的引枕垫在腹间,免得颠簸。
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盛明远上马车的时候,她们母女都已入睡。
蜜糖罐子睡觉并不老实,盛明远怕她踢到陈暖昕,便抱起蜜糖罐子在怀中入睡。蜜糖罐子向来粘他,微微睁眼见是他,迷迷糊糊唤了声“爹爹”,他哄道:“爹爹抱,睡吧。”
蜜糖罐子便想也不想得闭眼。
盛明远嘴角勾起。
目光便落在陈暖昕身上。
她已侧身躺好,一手护着引枕,引枕贴在腹间,一手枕在头下,虽在马车上,却仍旧睡得安稳。
她近来越发嗜睡。
他心中愧疚,想起早前她怀蜜糖罐子的时候,他还在燕韩狱中,并未给她母子照顾,也并未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而眼下,又让她四处奔波。
他吻上蜜糖罐子额头,轻声道:“蜜糖罐子,爹爹日后一定护好你们母女,不让你娘亲再受累,相信爹爹。”
蜜糖罐子自然不会应他。
他也将头靠在马车上,想起先前同元宝说的一番话:“她比旁人都更想记起从前,便也比旁人都更介意自己记不得从前。元宝,你姐姐失去的那段记忆,与我而言最是刻骨铭心,但我知晓对她最好的方式便是接受现实,一切重新开始,你可愿意一切重新开始,以陈暖昕这个身份,重新认识她?”
元宝抹泪:“万一姐姐她永远都记不得呢?”
他便笑:“记不得又如何?她是洛青婉也好,陈暖昕也好,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曾变过,她记不记得又有什么重要?”
元宝缄默。
他拍拍元宝肩膀:“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元宝颔首。
下马车的时候,他听见马车中泣不成声。
……
盛明远阖眸。
元宝可以,他不可以。
青帝遣的杀手,明月楼的追查都是外患,而燕韩国中,他一直都未曾忘过,丫头出事的时候诸多蹊跷,不管当时烧死的人是谁,但当时能让秦照奸计得逞,一定是有丫头相信的人在其中。六年后,这些事情终将浮出水面。
还丫头一个安宁。
车轮轱辘作响,盛明远却全无睡意。
在成州既已暴露,这沿路定是不能安稳。
他已送加急密件回燕韩国中,但回程的一段却注定不会太平。
******
翌日清晨,盛明远微微睁眼。
行了一夜夜路,马车已驶出成州很远。
盛明远掀起帘栊,只见驾车的人已换成了云净。
邱更倚在一侧入寐。
“到何处了?”盛明远悄声问,怕吵醒了怀中的蜜糖罐子和陈暖昕。
云净道:“刚过了封城,封城在滨城和成州之间,我们日夜兼程,应当黄昏时候便可到滨城。”
到了滨城便意味着到了长风的边境。
到苍月只有半日路程。
等到苍月国中,他们便可更稳妥些。
元宝在另一辆马车上,盛明远问:“元宝那边可还稳妥?”
云净道:“侯爷,等到滨城换辆大些的马车,稳妥些。”
盛明远想了想,“到前方安稳的地方,便将另一辆马车弃了。”
云净应好。
盛明远正欲放下帘栊,云净却唤住:“侯爷,还有一事。”
“怎么了?”若是无事,云净断然不会如此。
云净道:“这一路未免太顺利,也太安静了些,就似是……等这我们前去一般……”
云净说得委婉。
昨日在成州,青帝派出的杀手险些刺杀元宝,照理说,这一路应当都是腥风血雨,却实在安稳,便是这安稳才更让人心中不安。
就算他们朝另外三个方向也安排了幌子,但就能如此巧合,刚好将对方骗过去?
云净不信,盛明远也不信。
“眼下只有这一条路,静观其变。”盛明远也没有旁的办法。
云净颔首。
黎明前的黑暗才最黑暗。
等撑过滨城,便是柳暗花明。
盛明远放下蜜糖罐子。
蜜糖罐子翻了个身。
盛明远握紧身侧的长剑,莫名想起那个在怀城救下的少年,明月九……
马车依旧疾驰。
盛明远却不敢大意。
等到前方不远处,云净将马车缓缓停下,这才掀起帘栊,朝盛明远道:“正好有处凉茶铺,跑了一夜,要给马饮水和喂粮草。”
盛明远点头。
邱更和云净先下马车。
云净去另一辆马车扶元宝。
盛明远轻声唤醒陈暖昕和蜜糖罐子:“到凉茶铺了,用些早饭再赶路。”
陈暖昕撑手起身,盛明远扶她下了马车,怕她脚下打滑,手搀得紧。待得陈暖昕安稳下了马车,才又伸手抱了蜜糖罐子下马车。
蜜糖罐子却是未睡醒,一直揉眼睛:“爹爹,我困。”
盛明远轻声道:“罐子,用过早饭回马车继续睡。”
蜜糖罐子这才伸手伸了个懒腰,睁眼看向前方。
盛明远抱着蜜糖罐子走在最前,凉茶铺里一桌坐了人,蜜糖罐子看清:“九叔叔……”
众人脚下皆是一滞。
尤其是云净和邱更想都不想,拔剑上前。
陈暖昕微顿。
盛明远和元宝却是怔住。
明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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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正面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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