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喜得麟儿

琼林宴喜得麟儿

看过了榜单后,三人结伴走了一程,然后各自回家了。

当天夜里,皇帝去了贤妃的朝霞宫。贤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样子随时都会临产。算算日子,其实已经过了快十天了。但太医都说,孩子迟半个月都是正常的,贤妃也只得耐心等待。

皇帝来了,贤妃挺着肚子出来迎接,两个女儿也随在她身边。

母女三人正要行礼,景平帝忙扶住了贤妃,“爱妃身子不便,免礼吧。”

贤妃摇摇头,“谢过圣上,只是礼不可废。”说完,贤妃吃力地行了个墩身礼。

景平帝携着她的手,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小脸蛋,一起进了正殿。

景平帝亲自扶贤妃坐下了,问过了她的身子后,又问了两个女儿的起居。

说过了家事,景平帝开始高兴地说今儿的殿试。

“爱妃不知道,朕头一回开恩科,倒是来了不少人才。新科状元姓杨,听说和爱妃家里还有些亲,真正文采风流。”

贤妃眉眼都没皱一下,只笑道,“臣妾恭贺圣上得天下英才,我大景朝必定江山万代。”

景平帝哈哈大笑,分了眼角一丝余光去观察贤妃的脸色,见她竟丝毫无异色,顿时感觉心里没趣。

想来也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定亲她做不了主,退婚她更是受害者。别说贤妃,朕又何尝不是呢。皇后原本是要做朕的二嫂的,如今阴差阳错,成了朕的皇后。这天下的缘分,总是这样奇妙。

景平帝想通了之后,不再拿话试探贤妃,而是又和她说起了其他人。

“爱妃不知道,爱妃娘家弟弟和妹夫,今科都来参考了。朕点了你妹夫做第十名,爱妃的弟弟,他的文章朕没看过,听说老道是老道,就是文采差了些,好在也是二榜,说出去,也不给爱妃丢人。”

贤妃忙起来谢恩,“谢圣上恩典,臣妾的二弟臣妾知道,若说用功,不比谁差,但天资差了些,陛下若觉得他能用,倒是他的福气了。三妹夫真正文武双修,及出色的一个少年郎。我们姐妹三个,就数三妹妹最机灵,三妹夫却能事事都由着她。”

景平帝又笑了,“爱妃是说朕不够容忍爱妃吗?”

贤妃嗔了他一口,“圣上,女儿们都在呢。”

景平帝和贤妃说了一会子闲话后,嘱咐贤妃身边的侍从好生伺候,并叮嘱两个女儿听母妃的话,然后往皇后那里去了。

贤妃带着女儿们,恭送景平帝离开,然后站在正殿廊下,浅笑着目送景平帝离去。景平帝才出了宫殿大门,贤妃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景平帝的话她如何听不出来,哼,不知道又是哪个多嘴的,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且等着吧,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了,再一起算账。

两个公主见贤妃板着脸,有些害怕,大公主拉拉她的袖子,“母妃,二舅舅和三姨夫都中了进士,咱们要不要送些礼。”

贤妃立刻笑了,“乖乖,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母妃近来精神不济,多亏了你们提醒我。那,乖乖们有没有什么礼物要送给你们二舅舅和三姨夫呢。”

母女三个高高兴兴回了正殿,一起商议往秀水坊和如意坊送礼的事情。

第二日便是琼林宴,一百八十名新科进士,齐聚保和殿,景平帝见到全体新科进士后,心里异常高兴,这都是朕的门生,以后也都为朕所驱使,随朕一起把我大景朝治理得蒸蒸日上。

琼林宴之前要打马游街,新科进士们都要戴花,特别是前三甲,穿得衣服和大家不一样,戴得花也不一般。

景平帝先给新科进士们赐了衣裳,前三甲是红色的,后面人是银红色的。景平帝又让探花郎余探花做探花使,再带一名进士一起,给大家摘花。

景平帝扫了一眼,见到赵世简又笑的跟个傻子一样,就点了他。

探花郎年纪其实不小了,三十大几,人虽然也长的不错,比杨镇还是差一些。

这季节杏花刚刚盛开,两名探花使在内侍的带领下,去御花园里摘了一些杏花。御花园里就两棵杏花树,若所有人都从这里摘花戴,一百八十人呢,能把树摘秃噜了。故而,只给前三甲摘了杏花,其余人,戴的都是假花。

新科进士们换了衣裳,戴了花,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一起从宫门口出发。杨镇打头,前三甲骑了白马,其余人骑的清一色棕色马。这些马都是经过训练的,温顺、老实,不会狂奔,更不会攻击人。

进士们沿着正阳门大街,前面有衙役鸣锣开道,后面有御林军压阵,热热闹闹沿着内城绕了一圈。

所经之处,路边百姓皆驻足围观,只见前三甲白马红服头戴杏花,百姓们高兴地纷纷叫喊。一些年轻女子,趁机往他们身上丢荷包、丢手帕,众进士们都高兴地挥挥手。

新科进士打马游街,小女娘们丢东西并不算违规矩。

一路走过来,众人接受了全程百姓的瞩目。赵世简是第十名,除了状元一人单独排行,其余皆是两人并排,他的位置还是比较靠前的。

在路过一家酒肆门口时,赵世简看到了自家娘子。李姝提前预定了这个地方,为了抢到好位置,她还狐假虎威借了大姐姐的名头,不然早让豪门贵族定跑了。

李姝冲他挥挥手,赵世简也立刻伸长了胳膊,跟她挥手。

众进士们见他前面一直老老实实的,忽然这样热情,再一看,是个大肚婆,哦,想来是他家内眷。

游过街后,所有进士又回到保和殿,皇帝赐宴。

宴席开始后,皇帝和众位大臣坐下后,所有新科进士落座。各色酒水菜肴流水一般上来了,每个进士前面一个矮几,上面有一壶酒,四个菜。

景平帝高兴,自己做了一首诗,众位大臣忙连口赞好。

赵世简心里想笑,圣上的诗做的真不怎么样,难为这群老大人们能夸的这样真诚。

景平帝自己做过诗,又让新科进士们也做诗。杨镇自然是头一个,他借着今日宴席,诗词里猛夸了景平帝一通,大致意思是景平帝圣明,得天下英才聚之,不光拍了景平帝的马屁,还夸奖了在座的所有人。

王太师等人一边抚摸胡须一边点头,此子不光文采好,还颇有眼色,倒是个人才。

这边君臣同乐,正到了兴头上,忽然,景平帝的贴身内侍趴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景平帝听完,当场高兴地哈哈大笑,“好,好,好。”

众位老大人们忙问,“圣上,不知有何喜事,让老臣也跟着沾沾喜气。”

景平帝看着大家,高兴地说道,“朝霞宫贤妃,才刚给朕生了四皇子。”

天家子嗣诞生,是家事,更是国事。老大人们立刻全部起身,高兴地恭贺景平帝,“恭祝圣上喜得麟儿。”

所有新科进士也起身,齐声恭贺。

景平帝今儿非常高兴,他来不及去看众人脸色,就带着内侍走了,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礼部田尚书和王太师。

庞家人和平家人也在笑,似乎是自己家得了孙子一样高兴。杨镇也在笑,但他的心里却一阵阵抽痛。理智又告诉他,豆娘她有儿子了,真好,有儿有女,身居高位,她在宫里终于能站稳脚跟了。可叹我以前无能,没能帮上她一分的忙。这么多年,庞皇后势力大,平贵妃跋扈,李家门庭低微,她夹在中间艰难求生,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在坐的所有人,笑得最真诚的,大概就是李承业和赵世简。郎舅二人欣喜若狂,大姐姐终于有儿子了,在宫里彻底站稳了脚跟。

琼林宴过后,所有新科进士都回了家。

李姝再次挺着大肚子到门口迎接他。

赵世简高兴地跑回来,在大门口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高兴地跟她说,“娘子,娘子不知道,今儿琼林宴上,宫里内侍来报,咱们家的娘娘生了四皇子,母子平安。”

李姝高兴地大喊,“果真?哎呀,官人,这可太好了。”

李姝高兴地直搓手,搓着搓着,她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官人,官人,我太高兴了。大姐姐终于有儿子了,她终于苦尽甘来了。官人不知道,大姐姐从来最是体贴,官人以前到我家跟二哥一起读书,每次咱们偷偷说话,她都要给咱们望风。我和二姐姐有了委屈,她也会及时安慰我们。说起来,这个家里,受委屈最多的还是大姐姐。这么多年,我们借着大姐姐的势,没少捞好处,却从来没帮上她一点忙。”

赵世简忙给她擦眼泪,“娘子,娘子不要担心。如今我和二哥都中了进士,我们定会好生努力,慢慢把官位升上去,以后就能给大姐姐帮忙了,让她少受些委屈。”

李姝高兴地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嗯,我信官人的,以后大家齐心协力,帮助大姐姐,让她少受些委屈。”

说罢,李姝又一拍脑袋,“看我,官人中了金榜前十,多大的喜事,竟然哭起来了。官人真厉害,小小年纪,不光能中进士,名次还这样靠前。”

赵世简哈哈笑了起来,“只要娘子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

李姝擦干了眼泪,又吩咐玉娘,“玉娘,开钱匣子,家里每人再多发一个月月前。过几天你去找裁缝,给家里所有人一人做两身新衣裳,恭贺二爷高中金榜第十名。今儿晚上,让罗妈妈做几个好菜,给二爷准备一壶好久,给我准备一些甜汤,我要陪二爷不醉不归。”

玉娘等人忙高兴地过来道谢,“恭喜二爷,恭喜二奶奶,谢二爷二奶奶赏赐。”

家里下人都跟着高兴,当下人的,谁不想跟个有出息的主子呢。二爷才中了进士,二奶奶娘家姐姐又生了皇子,这么大的喜事,合该多庆祝庆祝。

不提如意坊这边小两口如何高兴,柿子树巷那边,赵书良今儿高兴地走路都飘了起来。

今儿在衙门,一干同僚已经听说他小儿子中了金榜第十名,一箩筐的恭贺之词听得他嘴一直咧着。

才回了家,又听说敏贤妃生了四皇子,赵书良顿时高兴地好悬没飞起来,连洪氏站在正房门口偷偷往里面张望他都没生气。

刚进了家门,孙氏忙迎了过来,“阿爹,今儿阿奶大娘等人来问,二叔中了第十名,咱们家要怎么庆贺?”

赵书良高兴地对孙氏说,“先不急着操办老二的事情,宫里贤妃娘娘生了皇子。老大媳妇,你明儿立刻去采买一些贵重礼品,先去如意坊,和老二媳妇一起,送到李家。对外就说是恭贺李家大郎中了二榜进士,银子我出,你捡好的买。”

孙氏立刻高兴地抚掌,“哎呀,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阿爹放心,我定会办妥当。只是弟妹如今身子不便,怕是不能去了。”

赵书良想了想,“她若不能去,你代她去。你置办礼品的时候,买两份一样的。咱们这边一份,另一份,算是老二的。”

孙氏忙点头应了,又问赵书良,“阿爹,二叔中了进士,我听说弟妹那边给下人多发了两个月月钱,一人置办了两身新衣裳。阿爹,您看咱们这边要不要赏赐?”

赵书良点了点头,“按照老二那边一样的份例,赏赐下去。”

孙氏忙答应了。

宫里面,皇后听说贤妃发动开始,就守在朝霞宫里,平贵妃等人也来了。

贤妃这一胎胎相好,胎位正,且她不像其他嫔妃一样娇弱。自有了身孕后,过了前三个月,她一直没停下走动,连照顾女儿们都是亲力亲为,故而她生孩子也有劲儿。

贤妃这是第二胎,只花了四个时辰的样子,孩子就落地了,足足六斤四两的皇子。孩子虽然不是很胖大,但哭声响亮,洗干净了后就知道找奶喝,一看就是个身子骨结实的。

皇后高兴,立刻命人赏赐贤妃本人及朝霞宫一干侍从宫女。

贤妃生了孩子后,累的沉沉睡去。大公主和二公主虽然年纪小,但宫里的孩子,都懂事早。母妃发动时,母后把她们赶到了偏殿,不允许她们看。等弟弟生出来了,姐妹两立刻赶了过来,先给皇后道喜,又给众位高位嫔妃请安。大公主在正殿伺候皇后,二公主去内室看着一众嬷嬷们。

等嬷嬷把四皇子抱出来,景平帝也来了。

他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四儿子,高兴地笑了笑,这是他头一个不为政治而生的儿子。

景平帝并没有抱儿子,而是摸了摸他的小脸。庞皇后见状,心里满意,大皇子出生的时候,圣上都没有抱过,一个庶子,自然不值得圣上亲自抱了。

平贵妃在一边冷笑,皇后以为她弄得鬼别人不知道么。圣上如何知道杨状元的事情,我们这位皇后娘娘,如今不光看我这贵妃不顺眼,还要自卸臂膀,真正是威杀四方。

且等着吧,就贤妃那个阴沉性子,一肚子的心眼,我就看你们如何斗,最好是两败俱伤才好呢。

哎呀呀,听话的狗如今有了儿子了,再也不会事事以你为先了。

平贵妃想到这里,又暗搓搓地高兴起来,忙上前说道,“圣上,敏妹妹可立了大功了,咱们这么多年,自三皇子出生后,敏妹妹一个人连着生了三个孩子。难得是四皇子本来早就该出生了,一直挨到今儿琼林宴,可见是贵人来得迟。况且,四皇子后面又带了一串弟弟妹妹,敏妹妹可真是有福气。”

庞皇后笑道,“可不就是,贵妃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圣上,贤妃诞育子嗣有功,且生了我朝头一对双生花,圣上不若把敏妹妹的位份再提一提?我朝规矩,可立两位贵妃呢。”

平贵妃顿时噎住了,敏贤妃若做了贵妃,不仅和她平级,还有封号,而且还比自己两个女儿,难道我以后要给李氏见礼不成?这个皇后,真是刁钻。

景平帝笑了笑,没理会妻妾二人的嘴皮子官司,“先把四哥儿的洗三和满月礼好好过了,其他的,容后再说。”

秀水坊那边,肖氏一连被两个好消息冲击的合不拢嘴,严氏等人也高兴的在一边凑趣。李承业本来中了二榜孙山,被贤妃的这个好消息一带,立刻成了双喜临门,都说李家要起来了。

但宫里贤妃生育皇子,这是皇家的事儿,从礼法上来说,和李家没什么关系,李家更不能借着这个由头庆贺。

李氏族人每家都派了当家人聚到秀水坊,李泗诚当先开口,“娘娘生育皇子,穆川和你媳妇怎么想的?”

李穆川摸了摸胡须,看了一眼族人,对李泗诚道,“叔父,娘娘生育皇子,这是皇家的事情,和我李家并不相干。不过,二郎中了二榜,虽然是最后一名,对咱们李家来说,也是荣耀,侄儿厚着脸皮,请叔父来主持一下宴请宾客的事儿。”

李泗诚想了想,高兴道,“穆川你看得起大爷,我虽然老胳膊老腿儿,定然也全力以赴,这可是我李家头一个两榜进士。”

说完,李泗诚看向来李家附学的几个小萝卜头,“你们可要好生学,以后跟二郎一样,金榜题名,若让我知道谁偷懒,我头一个不饶。”

几个萝卜头忙低头答应,三郎在一边笑了,“叔爷爷放心,我会看着他们几个的。他们日常都用功的很,并未曾偷懒。”

李泗诚忙笑道,“有三郎在,叔爷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过了几日,李家满门宴宾客。族人、亲戚、同僚、同科和秀水坊的一众邻居,把个李家两进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赵世简当日也来了,他名次比李承业好很多,又是李家女婿,宾客们顿时兴奋起来,让郎舅二人一起敬酒。李姝没来,肖氏让小厮看着女婿,莫让他喝多了。

赵家这边自然也是要大宴宾客,赵书良问过李家的日子,把自家的日子往后推了两天。李承业自己才办过酒席,又去参加妹夫的宴席。

李姝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随时都有可能生,但她害怕生产艰难,每日都要自己走一走。吃饭穿衣,也要自己动手。李姝估算了一下,自己现下还不满十七周岁,生育定然不会太容易,若整日懒得动弹,养得身娇肉贵,说不得英娘的下场她也跑不掉。

赵家族人都在状元街一带,且李姝目前的样子,实在没法操办喜宴。故而,在与赵书良商议后,赵世简的宴席还是摆在柿子树巷。这里一来是老宅,二来有孙氏在,他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何况还有一堆族人呢。

赵世简喜宴当日,李姝不得不出席,但她啥也干不了,就坐在那里陪着女客说说,连说话这个活儿她都干的马马虎虎。实在是肚子大了,孩子压着内脏,她一会儿就要出恭。索性来的女客都是生养过的妇人,大伙儿都是很打这里过来的,都能体谅她。

李姝今儿是新科进士的正头娘子,本该最出彩,但她大着肚子,穿的都是宽松的衣服,脸上未施脂粉,整个人素净的很。

老太太早就把想要把持三房后宅的雄心壮志抛开了,现下听说贤妃又生了儿子,赵家人更是只有捧着她。连李姝出恭,老太太不放心,都让吕氏妯娌几个轮着陪着她去,防止丫头们毛手毛脚的,把她摔着。

吃酒席的时候,李姝坐在老太太身边,旁边都是一些官眷。老太太身上也有六品诰命,年纪又大,招待这些官眷,身份上正正好。

吃饭的过程中,赵世简过来看了一趟,谢过老太太并诸位太太的照顾,众人一阵客气后,他又出去了。

今儿来的女客多,孙氏把两个姨娘的西厢房也征用了,并把两个姨娘打发到大房家里去待一天。

这么多官太太来了,她们两个戳在这里也不成个样子。庄姨娘乖乖去了,洪姨娘原来是家里亲戚,去大房她也高兴。日常赵书良并不让她们两个多走动,大房是她亲表哥家,她去了更自在。

男客那边人比较多,如谢举人、李承业和乔举人等人自然是要来的。让人意外的是,杨镇也来了。杨镇的喜宴给赵李两家都下过帖子,但两家人都是送了厚礼,人并未去。李家的喜宴,杨镇也只是送了厚礼,不成想今儿他居然亲自来参加了赵家的喜宴。

谢举人忙高兴道,“咱们的状元郎来了,大伙儿快敬酒,把他灌醉,再让他好生做两首诗。前儿琼林宴上,杨状元那诗做的,圣上和一干老大人们没口子地夸赞,今儿定不能吝啬,多给我们做两首,让我们也学学状元郎的文采。”

李承业和赵世简都请杨镇上席,他是状元,众人请他上座。杨镇不肯,在座的比他年级大的比比皆是,他怎能拿大。

最后,还是年级最大的侯举人坐了上席,既然只论年纪,赵世简是最小的,今儿又是他的好日子,他挨个给同科和同窗们敬酒,中途还跑去女客席面上看看自家娘子。

热热闹闹的一天很快过去了。

赵世简与其他新科进士不同,其余人中榜后,要么回家等候消息,要么多方打点,期待能某个好缺。不管是期待还是谋缺,都是闲在家里,或者在客栈里住着。

赵世简办完了喜宴,立刻又回职方司当差去了,他如今还做着六品官呢。

他才回职方司,一干上官和同僚们都围过来,嚷嚷着让他请吃酒。

张主事笑道,“赵老弟这样年轻,就中了前十,可是给我们职方司争脸了。”

赵世简忙谦虚道,“有张大人珠玉在前,我跟着张大人学了这么久,总能长些见识,好在没给张大人丢脸,不然说出去,传胪的亲传弟子不中榜,岂不丢脸。”

古郎中笑了,“赵大人若是天资太差,张大人还不收呢,谁不知道张大人眼光高的很哩。”

张主事忙客气道,“古大人说笑了。”

古郎中摸了摸胡须,“小赵大人看来就要离开我们职方司了。”

张主事笑道,“自来前十都要去翰林院,但翰林院供奉都是七品。人家都是官儿越做越大,小赵大人你却是越做越小,哈哈哈。”

旁边员外郎笑道,“翰林院非前十不得进,里面都是储相人选,小赵大人去那里读两年书,以后说不得比状元郎升得都快。”

众人说了一阵闲话,然后各自办差去了。

当天夜里,赵世简就在朝阳街找了家像样的酒楼,要了个包间,和大伙儿一起喝了个痛快。

第二日,赵世简把油火房的一干弟兄们叫了,又一起吃了顿酒。职方司里都是文人,大家纵然一起吃酒,也是斯斯文文,做多做两首歪诗相互打趣。油火房里都是粗人,一干人吹牛调笑,到最后喝得脱了外衫拼酒,谁输了谁钻桌子。

赵世简是东道主,众人岂能放过他,挨个灌他,好在有原书吏在一边打圆场,最后赵世简还是被文崖扶回去的。回去后,吐得稀里哗啦。李姝让罗妈妈给她准备了醒酒汤,稍微给他擦了擦脸和身子,然后任他呼呼大睡。

过了几日,新客进士们的任命一次下来了。不出意外,前十名都去了翰林院,除了状元郎按例是六品,其余皆是七品。赵世简因头先就是六品官,虽去了翰林院,仍旧保留六品官身。这是皇帝特意交代的,人家拼命挣来的六品官位,不能因为中了进士,反而还贬官了,到哪里都说不下去。

众位老大人想想也是,中进士是为了做官,只会越来越高的,没听说中了进士反而官位下降的,那还不如不考呢。

本来兵部想留下他,但皇帝发话了,“同科进士,大伙儿都去了,你让他一个人留在你兵部,以后同科谁还认他?你们谁还没几个关系好的同科呢。”

李承业是二榜榜尾,谋了个外地七品县官,严氏要带着儿子随行。李姝也挺着快要生的肚子,在赵世简的陪同下,与丽娘一起回了娘家,送二哥远行。

李家是新贵人家,底蕴薄,没有老道的管事和幕僚。李承业和严氏一起回了趟娘家,严文凯送了他两个师爷,做他的左膀右臂。

谢举人,哦不,如今是谢进士了,他去谢侯府跑了几趟,某了个富饶的大县做县令去了。

前十名的新科进士,去了翰林院,才叫镀了层金,在那里读三年书,然后再考试,按名次先后再授官。

赵世简打包又去了翰林院,做了翰林供奉,与一干同科及上一科前十名一起读书、修史,混得好的,可以到上书房行走,帮着起草诏书。

本来翰林院是来一科走一科,一般状元和状元是“王不见王”的状态,一旦加了恩科,就会出现两科进士同时在翰林院的现象。翰林院里高手如云,个个都是一肚子圣贤书的两榜前十名。

翰林院掌院学士姓樊,樊掌院曾是探花郎出身,不仅文采风流,更是儒雅有风度。对一干新科进士异常和善。翰林院的书籍随意大家翻看,只要不损毁即可。

樊掌院自己是个斯文人,最不喜翰林供奉们你争我夺取,认为有辱斯文。故而一干翰林供奉们虽然明争暗斗,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一片和谐。

谁不想出头呢,在翰林院读书,等到散馆授官时,肯定是随意被打发了。但若能表现出色,被上书房的老大人们看重,能去帮着打打杂,留个好印象,以后也能得个好缺。

杨镇浦一入翰林院,就接受到了来自上一科前三甲似有若无的敌意。一来他年轻,二十出头的状元郎可不多,二来听说这小子会拍马屁,看着一幅正经样子,拍起圣上马屁来毫不知羞耻。

赵世简不用担心那么多,他是最后一名,且他保留住了六品官身,等三年后散馆授官,他最多还是六品,总不会比这还差。且他日常一幅憨呆样子,年纪又是最小的,大伙儿索性并不把他当作对手。

赵世简是真心来读书的,他总感觉自己比起杨镇这样的天才差了许多悟性。况且,这么多年,自己并未拜得什么名师,全靠苦读。虽有张主事指导过大半年,但张主事日常要当差,且他又不是专门教授学生的先生,也只是稍微点拨两句而已。

到了翰林院,赵世简感觉自己如同庄小郎第一次进学堂一样,觉得自己就是个乡下土包子,看什么都新鲜。天下藏书,大半归皇家。皇家藏书,大部分在皇城内,一部分在这里,就翰林院里的藏书,已经足够一干新科进士们啃了。

他每天除了读书,就是找别人讨论,至于别人整日抢破了头要去给圣上草拟诏书的差事,他连争都懒得争。唯一的缺点就是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都说翰林清贵,贵不一定,清是真的。普通的翰林供奉,除了一个月三两银子,啥都没有,连六部衙门的小吏都不如。唯一值得他们骄傲的地方就是,出门就被人称翰林学士,颇是有面子。

好在赵世简如今还是六品,年俸银仍旧是七十二两,且李姝也有年俸银六十两,又有赵书良给的田亩,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其余供奉就没有他这样的好运气了,自然,许多翰林供奉们不需要这几两银子养家,但也有个别例外的。上一科里面有个姓夏的进士,听说家在外地,老家只有百十亩地,度日子不难,供他科举,实在太吃力了。夏学士三十多岁了,一路考过来,没少吃苦头。

赵世简主动接触过夏学士,发现此人很是能吃苦耐劳,且整日话不多,也并不太出头,只知读书。翰林院俸禄低微,他时常到外面给人代写些东西,赚点润笔费。旁人都是要靠家里补贴,他还能往老家捎银子。赵世简见他一个人在京城,生活简朴,且为人很是孝顺,邀请过他到自己家吃便饭。

夏学士也不客气,去了两回如意坊,听说赵家太太身怀六甲,夏学士每次去还带一些妇人家的零嘴。李姝也喜欢和这样贫寒而上进的人交往,故而每次都让家里下人多做几个家常菜,烫一壶小酒,让二人一边吃一边说。见到夏学士单衣薄衫,李姝经过赵世简同意后,让玉娘和封娘一起,给夏学士做了两件衣裳,都是用的普通料子。怕夏学士拒绝,用的由头是感谢夏学士在翰林院对赵世简的指导。

两个人都不抢着出头,关系渐渐好了起来。

皇城里,贤妃正在坐月子。流水一样的赏赐一件件进了朝霞宫,看的王贵人羡慕不已。贤妃也是孕育皇嗣,自己也是身怀六甲。朝霞宫整日赏赐不断,自己这里,除了把她的待遇提到了嫔位,其余没有一点变化。

王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苦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点盼头了。同样是小官之女,我是亲生的,你不过是个养女,为甚你就能起到我头上?且等着吧,你生皇子,谁还不会生呢。

听说你以前那未婚夫中了状元了,哈哈,宫里头娘娘们都知道了。等圣上也哪一天心里膈应了,我看你还怎么清高。她不过是给皇后身边的宫女透漏了一两句罢了,听说就有人往圣上身边递话了。

王贵人靠在床边,浮想联翩。当日在肖家,自己是肖家长房的贵客,她不过是李家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小可怜,如今草鸡变凤凰,也能飞上枝头了。你且莫得意,你如今生了儿子,你的好主子怕是不能容你了。等把你弄死了,你儿子就要变成和你一样的小可怜了。

王贵人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一阵的激动。满宫里,她最看不惯贤妃,一个出身低贱的人,却要爬到大家头上。

不说王贵人如何满心愤恨,朝霞宫里。贤妃带着两个女儿,给弟弟妹妹家都备了礼品,恭贺二弟和三妹夫高中金榜。

大公主想了想,问贤妃,“母妃,二姨妈家里要不要送一些?”

贤妃眯起了眼睛,想了想,跟大公主道,“往你二姨妈家里送礼,总得有个由头。但你二姨妈家里近来也无喜事,不若咱们往你二舅父家送贺礼的时候捎带一份,让你二舅转呈。等过两年,你二姨妈若是能再生个儿子,咱们也有个由头。”

大公主点点头,不再说话。

日子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不管朝堂上的人如何争权夺势,前朝后宫总体来说看似波澜不惊。到了三月十七这一天,一大早,李姝就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她养胎养孩子有经验,但顺产生孩子她真没经验。她上一世的儿子胎位不正,她没敢冒险生。

虽然没经验,但她多少知道一些。

从凌晨开始,她就觉得肚皮一阵阵发紧。原来以为是日常宫缩,后来开始发疼,她知道有些不对劲了。加之前两天有一些东西下来,她知道快来了。

她没有告诉赵世简,看这样子,等他从翰林院回来,自己说不定还没生。

早上吃早饭时,李姝还只能感觉到微微的疼痛,她带着笑陪着赵世简吃过了早饭,并把他送出了大门。

赵世简刚一走,李姝立刻把家里人调动起来。

“文崖,去柿子树巷请大奶奶过来,就说我要生了。回来的时候,把稳婆也叫来。罗妈妈,赶紧烧热水。玉娘,把西厢房鹿顶小间再收拾一边,铺上厚厚的褥子,前儿我带着你预备的东西,都用滚开的水再烫一遍,特别是稳婆要用的东西,拿到开水里煮一煮。封娘,给我找衣服,我要洗澡。”

众人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吓的跳起来,才刚二奶奶还和二爷说笑,怎地二爷一出门,二奶奶就要生了。

玉娘忙冲过来,“三娘子,你怎么样了?肚子疼不疼?”玉娘一着急,就会用过去的旧称呼。

罗妈妈生了六个孩子,最后一个孩子她都懒得请稳婆,自己接生的,故而经验老道。她仔细看了看李姝的样子,问道,“二奶奶,现下肚子疼的厉害不厉害?”

李姝笑了笑,“罗妈妈,我疼的还不是很厉害,我一直在数着呢,隔两刻钟才疼一阵,一阵也就几息的功夫。”

罗妈妈笑了,“还是二奶奶镇定,这还早呢,二奶奶先洗了澡,换身干净衣裳,我等会给二奶奶煮碗扎实的东西吃。”

说罢,她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几个,都按照二奶奶的吩咐去忙吧,今儿都打起精神来。二爷不在家,咱们把二奶奶照看好,等二奶奶生了儿子,二爷还能少了你们的赏赐。”

李姝点点头,家里有个老道的婆子,果然关键时刻能起到作用。可惜罗妈妈是良家,不可能长期在这里做工。

李姝看了眼玉娘,这是自己最得用的人,等过两年,玉娘也可以配人了,等她成了婚,做了妇人,真正就能变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李姝从来没想过放玉娘出去,不是她不愿意,而是玉娘不愿意。给官家太太做贴身丫头,以后做心腹妈妈,这么好的差事,为啥要出去?出去后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她一个丫头出身,能嫁什么好人家?难道以后要为了一日三餐而发愁?至于说为奴为婢低人一等,算了吧,就算在外头就算做了良民,又有几个能挺直了腰板做人呢。

李姝又看了文崖和墨染两个,以后就看玉娘喜欢哪个了。

罗妈妈的话音刚落,其余几个都是未婚的小厮和丫头,谁也没养过孩子,这个时候立刻都以罗妈妈为中心,迅速忙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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