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Chapter 34

昭珂折回花颜阁时,不禁摇头笑起。

她早就知道,萧愈根本不曾对她用毒。孑一身是假,却邪也是假。

虽然她当初也真以为,自己一条小命被萧愈捏在手里。不敢违逆,更不敢放肆,只得低眉顺眼地去装乖巧模样,处处讨人喜欢。

正因如此,她将一本《百草集》翻来覆去地看,参透其中的道理后才晓得,原来乞巧那夜萧愈害她脑袋抽痛,四肢百骸酸软,全都是吓唬的把戏。

他精通药理,怎会闻不出迷香的气味,又怎会轻而易举就被暗算了去。倒不如将计就计,掺进闹羊花和曼陀罗粉,把时辰耽搁得久些,正好教她自作自受。

木菊花性寒,以银针白毫灌入口中,混合曼陀罗的功效不多时就会惹出燥血,令她鼻间血流难止,心口瘀沉乏力。哪里会像萧愈说得那般经血逆流,腹痛不止。最多只消一两日就会褪去,须得什么以毒攻毒。

昭珂留了个心眼,迟迟没有揭穿萧愈。反正教他以为她还屈从顺服,总好过他暗暗提防她别有用心。

难为方才她道出陈年旧事,半真半假半推半就,只为赢得萧愈松懈,从而换来高照容继续包庇纵容。毕竟在萧府,高照容仍是当家的主母,她不敢拂了她的意。

要她去浮生阁看着萧愈,她就抹下脸面,每日死乞白赖地在书几旁守着。萧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一五一十地带到秋澜阁。

否极则泰来,朝夕又朝夕,她看他眉头不再皱紧,拾笔又写诗词。收拾书简,摆上案炉,煮沸一盏银针白毫,相对而坐各自翻看,便是日暮。

仿佛昭珂与萧愈都心知肚明,决口不提徐要和温姝。

只是昭珂心里始终觉得别扭,她觉得眼下的自己像极了曾经的苏雅鱼。浮生阁里日日煮茶,日日读医,日日相看。可苏雅鱼是心甘情愿,对萧愈相看不厌。她却身不由己,看着他寡淡的模样如坐针毡。

看着虽然还是平日里乖巧温顺的眼色,心里早就抱怨许多次,只叹这磨人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正在昭珂愁眉不展的时候,她逮到萧愈躲在屏风后,偷偷翻开温姝的画卷长看。

这不是天赐的良机么?

她知道萧愈始终放不下故人,念念不忘。她也知道该如何对付,索性直接闯到他面前,低眸看他道:“若是她泉下有知,世间还有你记挂,倒是值得。”

萧愈听去,轻瞥她一眼,抬手合拢画卷,冷冷地道:“你怎么还是没长记性?上一次你闯进来我没有怪罪,你反而越来越放肆了。”

果然还记着呢。

昭珂心里默默念叨,理直气壮地道:“你要怪罪便怪罪罢,我只是看不惯罢了。”

这似曾相识的话倒让萧愈来了精神,问道:“你又要说教了?”

“我哪敢!”

昭珂不理他的责问,继续道:“只是见不得有些人,空有一身本事却不作为。”

她偷偷瞅了一眼,看萧愈正饶有兴致在听,才道:“你若还要消沉,我自然管不着。只是心里可惜,可惜你浪费才华,白白错过。”

“既然红尘未尽,不妨好好活。至少活出个名堂来罢?别学那个什么霍白,痛失所爱便一蹶不振,茶饭不思惹人操心。”

昭珂越说越起劲,完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道:“我当年如果像你这样,只怕也不会有眼下的昭珂。”

“你听也好,不听也罢,反正没人要你忘了她。你该做的,是念着她明明白白地活着,替她望断盛安繁华,看遍春秋冬夏。”

昭珂说罢,只觉得浑身酣畅淋漓。

天晓得她憋了多久,萧愈总是寡淡无味,不把伤心写在眉间。她就算开口问,他也懒得答应。如果不是今日刚好撞见,只怕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找到机会好好说教一番。

也好也好。

昭珂庆幸时偏偏忘了,她这些时日一门心思都扑在萧愈这儿,把萧承夜冷落在沉音阁许久。那厮不也是个记仇的?

他要是发作起来,怎会轻饶了她?

萧承夜的确是嫉妒得紧,一天天一月月,眼巴巴看着昭珂只往浮生阁去,怎会好受?

仿佛他是十方潋滟的名伶,许久不逢常客点,只看曾经音容留在旁处,哪肯罢休!

绝不!

要不说萧承夜嫉妒得紧,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趁夜深人静寻去花颜阁,将刚歇下的昭珂硬生生掳了出来!

她还未睡熟,就被他从偏门扛到街上,恼得一把捶向萧承夜,又惊又怪地道:“大半夜的,你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

萧承夜反问道,扛着她走在盛安冷落的街巷。踏月湖睡去,玲珑街宵火孤独,长明楼风雨不休,他却不理,倔着带她到护城河边。

昭珂被萧承夜弄得莫名其妙,哪有心思学他去看星河浪漫,怪罪地问:“大半夜的,你来护城河边赏月?”

“我可不是你,没这般好情致。”

“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她接二连三地追问,萧承夜始终阴着脸,久久,才缓缓地道:“你该不会真的对萧愈动心了罢?”

嗯?

这厮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她掳到这儿,就是为了问她这个?

昭珂白他一眼,索性不吭声了。

他萧承夜是什么!

盛安城里的翩翩佳公子,俊美少年郎。多少闺中小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十方潋滟名声大噪的官客,春闱的榜首!

怎么到了昭珂这儿,就一文不值?

萧承夜越想越气愤,就许她天天奔去浮生阁,与萧愈朝夕相处。不许他闹个小性子,半夜赏月么?

他到底是嫉妒,直接翻身欺上昭珂,将闷闷不乐的人儿压在怀中,伸手就要解去她衣带。

衣带渐宽,吓得昭珂急忙答应道:“没有,我怎么可能对他动心!”

萧承夜一脸不信的模样,剥开她深衣,薄唇迎上锁骨,吮上全是银针白毫的气味。

昭珂知道萧承夜来真的了,慌慌张张地掀开衣袖,袒出左臂内侧的守宫砂,着急道:“不信你看,我与他清清白白!”

萧承夜这才舍得停下,扭头看向守宫砂,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如此,也就是说,萧愈从未碰过她,她仍是处子之身。

幸好,幸好。

昭珂虚惊一场,吓得深衣都沾湿冷汗。看他唇角流淌笑意,她战战兢兢地挪开。萧承夜却不肯,一把又把她拉回怀里,死活不松手。

险些就要被他霸王硬上弓,她怕得不敢再乱来。他要抱就抱罢,只要不得寸进尺,她也就当作是他寻常风流轻薄,不去计较。

虽说以前在薛府,她也见过。可真真轮到自个儿头上,反而有些可惜那些个被乔氏下药毁去性命的妾室们。这男欢女爱,本就有所讲究,这般霸道又不讲理的,怎不讨人嫌恶?

可昭珂一看萧承夜俊朗的模样,不禁纠结。

这几月以来,她时不时会想该如何处置与萧承夜之间的分寸。

他说真心,又掺了几分假意?

她不晓得。

他说她是他心上人儿,是算计还是情深?

她不晓得。

方才,她看他霸道又紧张,得意还暗自窃喜,难免会猜测,兴许萧承夜真有几分情深。

至少真心相付,是哄不了人的。

就想萧愈想到温姝时,就像徐要想到她时。

那你呢,萧承夜?

我当信你,还是怨你?

经此之后,萧承夜倒是消停了许多。昭珂怕他又会乱来,隔三差五就去沉音阁听他弄弦。更多的时候,她只得守在浮生阁,日日与萧愈作伴。

看萧愈寡淡从容,眉头不锁。也看他渐渐放下,捧起医术翻看。偶的,还会指点她一二。

只是,朝夕相处久了,苏雅鱼心里也会不痛快。

她知道萧愈失去温姝,定是会消沉好一阵子。也知道昭珂应是听了高照容的吩咐,在浮生阁照拂。可她心里就是百般的不愿,宁可守在萧愈身边的是她,一切还复从前。她为他煮一盏银针白毫,为他誊抄方子,为他研磨润笔。

她却不敢。

每每看到萧愈,她总要想起四方亭外她苦涩伤心的模样。她怕他误会,以为她善妒。她想与他更亲近些,又迟迟没有理好心虚,不知是否还能再以从前的姿态面对。

好似,就算是温姝故去,她也始终横在他们之间,不曾变过。

可为何,昭珂却能够?

苏雅鱼哽咽,十指捏紧襦裙,徘徊在浮生阁外,满眼都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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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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