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不速之客
“殿下。”
来者红着眼眶,几乎是磕着地面扑跪在地,一身黑色的袍子也遮不住他的魁梧。这样高大的个子,却挂上肝肠寸断的自责神情,让人看得实在不忍心。
赵子砚甚至怀疑,被这样一个比她年长的铁血男儿跪上一跪,气都要少三口。
“是末将有眼无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殿下,竟没能一眼认出殿下,还险些误伤殿下金躯。”
那日,他遇见她,她却以脂粉遮住了眉心。而后滚下山坡,满面尘土,令他一直没有发现她眉心的朱砂。
其实他当时已经觉出她生了一张与公主极为相似的脸,却没有想到伸手擦一擦她的眉心。这点疏忽,令他在得知真相后一直懊悔不已。
“末将有罪,还请殿下责罚。末将之罪,便是殿下杀了末将,亦不足惜。”
“行了。”赵子砚探身将他拉起来:“我杀你干什么,杀了你就能一切从头再来吗?别说这些傻话!你不是说,要永远守护我。要是杀了你,谁来守护我?”
慕容守僵了一下,忽然眼睫一颤。他身材魁梧,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掩饰,只得一咬牙,费力转过身去,不去看她:“殿下受苦了。“
赵子砚忽然想到自己在吐谷浑的那个亲哥哥,不免也心头泛酸。不知道她的哥哥,是不是见到她时,也会含着泪光。她想起梦里的哥哥,一边甩着马鞭,一边强忍着目中泪水的模样。这让她一下子又畏惧起见面来。
她畏惧别人为她哭得稀里哗啦。
虽然她自己也会流眼泪,可是自己流泪不会有愧疚感。特别是因为别人伤害自己,而流的眼泪。可是因为自己,让别人失声痛哭,赵子砚便难以忍受。就像是她常常流血却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一看到陆文濯流血,哪怕是草叶划伤的一道小口子,她都会心痛不已。
大概人都是这样的吧,这可真是奇怪。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难不成,我写的信,已经送到吐谷浑了?”赵子砚问。
慕容守点头,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大王看到信欣喜若狂,当即一改保守的态度,下令全力支援宁王爷。甚至大王还宣布,要亲自带兵应战。那样的决心与气势,十二年来,末将还是头一回在大王脸上看到。”
“这下,终于不想换大王了吧?”赵子砚笑着揶揄。
慕容守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很是难为情。
由于新王在面对大历时软弱的态度,慕容守曾与新王起过几度冲突。但也正是因为新王的“软弱“,慕容守活到了现在,他并没有因为以下犯上的无礼受到惩罚。事实上,新王除了性子保守些,并未有其他问题,他主张和平,爱民如子。大战之后吐谷浑的恢复,与新王不无关系。
如今公主寻得,新王也高举旗帜整装待发,他这个做臣子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的哥哥,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大王!”赵子砚高兴地道,一双狐狸般的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
慕容守看着她,胸腔内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他抬起手,郑重地向她行了一个吐谷浑的君臣礼。
半晌,他似乎想到什么,问道:“殿下不是已经和宁王爷完婚了吗?为何还会出现在陆府?”
脸上的笑意一顿,赵子砚表情有些僵硬,干咳两声道:“这事吧,说来话长。我在这,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办。”
说完,她想起慕容守在城郊追杀陆文濯的场景来,不由得警觉起来:“你……你不会又是来杀陆文濯的吧?”
慕容守摇头:“末将确实恨他,恨他杀死先王。但末将首先要听殿下命令,殿下若不让末将动,末将绝不出手。殿下若想让末将去杀他,末将现在就去。”
“别别别。”见他越说越激动,赵子砚连忙摆手:“这人必须活着,有一件事,必须通过他才能完成。”
“什么事?末将去帮殿下完成。”慕容守恳切地道:“只要殿下吩咐,末将一定达成。”
赵子砚望着他想了一想,但还是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陆文濯有没有把虎符转移,即便没有转移,仅凭慕容守一个人,想突破陆文濯身边的重重守卫拿到虎符,也是天方夜谭。万一再酿成大祸,就完蛋了。
此事急不得,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得由她来。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可以损失的了。
这么想着,赵子砚冲慕容守摇摇头:“陆文濯的态度尚且模糊不定,若是他能转而投向宁王这边,倒是能化敌为友。此事你办不得,我有我的办法,你不必操心此事。”
慕容守点头答应下来。交谈间,慕容守带来了这些天的一些新消息。赵子砚这才知道,原来薛平受袭了。
听闻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刺客,埋伏在国公府里,一箭射中了薛平心口。
钢箭刺穿的位置,距离心脏十分近。若是薛平反应慢一点,便必死无疑。可见那刺客,是下了死手的。
老国公勃然大怒,将府里的守卫总领狠狠鞭笞一顿,逐出了薛家。薛平院中的奴婢也未能幸免,全部被受到了惩戒,遣散了一大批婢子。
然而即便如此,刺客依然未能抓到。
刺客用的弓箭是薛平院中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而薛平的反应亦是十分怪异,他是在室内中的箭,中箭之后并未发出任何呼救,直到伤势过重晕死过去,才被前来汇报事务的宦官发现。
老国公向他询问刺客的长相,他丝毫都不记得。
“沈云怎么样,她有没有受伤?“这是赵子砚唯一关心的问题。
慕容守轻哼一声,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在谈及大历的这些人时,神情异常冷漠。此刻他抱臂倚靠在书架边上,略一思索,继续说下去,声音里依旧毫无波澜。
赵子砚听着他的话,眼睛逐渐睁大。
她的后背渐渐生出寒意,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