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290.太后之懦(巧舌如簧难有胜算)
祥德宫内,一片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皇后,你可是醒来了,这些日子,哀家可是没少为你祈祷,阿弥陀佛,如今你安然无恙,哀家可是放了心了,真是要感谢佛祖啊…”
胡太后觍着脸,只装作以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没有怨,也没有仇,拉着木颉丽的深情款款,关怀备至。
木颉丽自然有些尴尬,忆起往日情仇,怎能不让她心有防范?
“谢太后关心,恕妾身不能起身施礼…”
木颉丽元气恢复了不少,可是还是没有力气起身,只是坐在床上,应付着胡太后。
胡太后忙道:“你大病初愈,好好养着身子,就不必多礼了,哀家说过的,等你醒过来,就当众宣布,你依旧是我大齐的皇后!你看,宫里该有的东西,哀家命人,全都给你搬回来了!”
木颉丽看着宫人和太监们忙碌不堪,宫内已大致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谢太后,只是妾身…已是卑贱庶人之身,如何还能当皇后之位?”
胡太后不以为然,哼道:“哀家没发话,谁敢贬你为庶人?有哀家在,没人敢动你的皇后之位!”
木颉丽感动万分,没想到最终保全自己的人,竟是以往害过自己的胡太后。
“谢太后,太后恩情,妾身定会铭记在心,终生不忘!”
胡太后欣然笑道:“皇后不用说这样的话,哀家有你这样一个大仁大义的儿媳,才倍感欣慰呢!”
两人四目相对,会心而笑,只是这中间的情意,真假难分,暂时也无法去分辨了。
“小蝶!”木颉丽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那红珊瑚可还在原处?”
小蝶微微一笑,说道:“那红珊瑚…已不在宫中…”
木颉丽以为是收进了司宝房,便点头说道:“那…就别搬过来了,留在司宝房吧…免得睹物思人,枉添悲伤!”
小蝶淡然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此物并不在司宝房!”
“那…去了何处?”木颉丽有些惶然,怕那毒物害到别人。
小蝶幽幽说道:“去了原本该去之处!”
木颉丽一惊,却又不敢再问个明白,只是愕然望着小蝶,欲言又止。
胡太后不知就理,笑问:“你们说的,是何物,哀家似是未曾见过!”
木颉丽忙道:“崔公公赠于妾身的,倒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胡太后点点头,懵然问道:“不在司宝房,那是去了何处,哀家这就让人要回来!”
小蝶笑道:“太后不用费心,此物原就是姐姐要送与淑妃的,如今淑妃喜欢,搬到了她的宫中,正好合了姐姐心意了!”
木颉丽不想胡太后究出这红珊瑚的秘密来,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高兰看看众人,叹道:“淑妃可是自私蛮横,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好在奶奶出面,不然母后的皇后之位,便被她抢走了!”
胡太后哼道:“由不得她!哀家真是后悔,当初不该偷偷摸摸,将她迎进宫来,服侍皇帝,如今倒好,她非但不与哀家亲近,反倒成了太姬的人,与皇后为敌!好在她没找着凤印,不然可是让他们得逞了!皇后,那凤印,可是藏得稳妥?”
木颉丽不知这一切故事,愕然看了看众人,只听得一头雾水。
小蝶笑道:“太后放心,当日妾身听到太姬的旨意,便赶紧将姐姐的凤印收了起来,无人知晓,任淑妃使尽千方百计,也寻不着它!只是妾身要请太后和姐姐恕罪,妾身私自保管凤印,实为无奈之举!”
小蝶说着,躬身赔礼。
胡太后忙抚了抚小蝶的手,笑道:“你可是立了功了,何罪之有?哀家听说,淑妃为了凤印,三番五次对你下毒手,真是难为你了,袭花夫人!”
木颉丽愕然望着小蝶,又悲又恨,说道:“你只说你脸上的伤痕是不慎碰伤的,却原来又是淑妃所为?”
小蝶淡然一笑,说道:“姐姐不用担心,这点皮外伤,算得了什么?”
木颉丽黯然摇头,心中凄然,自己心里一直是关心着木小齐的,却不料她为了皇后之位,已是人性尽失了。
“太姬驾到!”
这时,陆萱赶了过来。
“拜见太姬!”在场之人,除了胡太后和木颉丽,皆一一行礼。
陆萱一脸忿然,一顿拐杖,喝斥道:“是谁让你们重整祥德宫的?”
众人愕然,皆将手中之物放下,垂手立在一旁。
“是哀家!”
胡太后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走到陆萱面前,伸手将陆萱拉到木颉丽床边。
木颉丽颔首说道:“恕女儿不能起身恭迎母亲…”
陆萱沉吟片刻,咬了咬牙,幽幽说道:“木氏可是忘了,你已不再是皇后,只是庶人之身,与本太姬又有何干系?”
陆萱此话,说得很明白,她与木颉丽之间,已然不再有任何母女之情了。
木颉丽黯然点了点头,不得不接受现实,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陆萱,不竟哑然。
胡太后笑道:“萱儿说的什么话,哀家与皇帝都决意恢复她的皇后之位,日后,你是太姬,她是皇后,怎能说没有干系呢?再说,你与皇后十几年的母女之情,怎能说断就断,突然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呢?切莫因一时之气,伤了和气!你看看皇后,可依旧唤你为母亲啊!萱儿,可不能如此绝情!”
陆萱冷笑道:“太后,萱儿说过的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绝不反悔!若太后当我是太姬,就请给本太姬应有的威仪!”
胡太后依旧笑容满面,紧握着陆萱的手,说道:“萱儿,你说过的,永远以哀家为尊,哀家如今当众说了这番话,又怎能收回呢,你有你的威仪,不假,可你也该顾及哀家的颜面不是?”
陆萱笑了笑,将胡太后的手扒开,又看了看木颉丽,缓缓摇头。
“太后,唯此事,萱儿不能让步,萱儿心中可容之人,是有情有义之人,而绝非不忠不仁之人,废后木氏,已然超出我可容忍的范围,请恕我不能迁就!”
陆萱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胡太后愣了愣,当着众人,下不来台,岂不是太后的首页尽失,威严扫地?
“萱儿,你这岂不是自食其言?哀家的话,竟然如此不中用,又哪里是你口中的以我为尊?”胡太后提高了嗓门,与陆萱争辩起来。
陆萱转过身来,面对宫人和太监,举起手中拐杖,说道:“本太姬可再次当众立誓,永远以太后为尊!然而废后木氏,实不堪为后宫之首,更不可留在后宫服侍皇帝!”
胡太后气得倒退几步,喘着大气,怒道:“你…陆萱,皇后大仁大义,如何就不能留在后宫,如何就不能当皇后?只因为她背叛了你,是不是?”
“何来大仁大义?只有不仁不义!”陆萱笑了笑,沉着应战,“一来,本太姬曾是她的母亲,她却暗生拂逆之心,与自己的母亲反目成仇,此为不仁不孝!二来,我乃太姬之位,与太后同尊,她却以下犯上,逼我出宫,此为不忠不义!更有甚者,她与乱臣贼子串通一气,冒犯当朝天子,让龙颜折损,龙威尽失,这也足以定她死罪了!如今,本太姬格外开恩,只是将她贬为庶人,实在是看在过往的母女情分之上,网开一面,已是仁至义尽了!”
胡太后早已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陆萱,你巧舌如簧,哀家何时说得过你!重整祥德宫,是哀家的旨意,你若不依哀家,那你便下旨撤回吧!”胡太后气得脸色苍白,无可奈何。
陆萱吐了口气,细细思量。
此事关乎到两人的颜面,若依了胡太后,自己便威严折损,从此难免受人嘲笑,往后再施发号令,只怕就会多出些阳奉阴违之人,不再如以往般忠心不二!更有甚者,定会以为陆萱大势已去,改投胡太后麾下,那局面可就难以挽回了。
这关键时刻,只能成全自己,可不能成全胡太后,即便是让胡太后下不了台,生些怨气,日后再想些法子哄她开心便是了!
“计奴,传本太姬懿旨!待废后林氏身子复原,便逐出宫去,永世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陆萱静下心来,下了决定。
“是,太姬!”计奴躬身说道。
胡太后崩溃了,踉跄几步,气得浑身发抖。
“陆萱,哀家永远会记得今日的!”
陆萱不再言语,高昂着头,双目透着寒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
木颉丽黯然落泪,让陆萱心中大感快意。
我就是要让世人知道,背叛我陆萱的人,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陆萱目光掠过小蝶,高兰,高恒,众人皆是一脸愤怒,却并无任何反驳的余地。
陆萱的眼光,在秦文脸上停留了片刻。
秦文见陆萱眼光犀利,一时不敢与之对望,便低下了头去。
陆萱冷冷笑了笑,面前的这些人,从此都是自己的敌人,不管以往情义如何,从此都不复存在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选择我,也没有人可以放弃我!能够掌握主动权的人,永远只有我——陆萱!
“太姬,你的头发…”正在陆萱得意忘形之际,就听计奴喊了一声。
陆萱怔了一怔,刹时便明白过来,就见地板上,头上的发髻连着珠花凤钗,一一跌落了下来。
陆萱忙伸出手来,捂着自己的头顶,才知道头上已是光秃秃一片,毛发所剩无几。
“啊~~”陆萱一声惨叫,犹如被人打了当头一棒,晕倒在地。
朦胧中,似闻一片嘲笑之声,是那般的刺耳。
如今这副窘态,岂不是让那些仇恨我陆萱的人,痛快淋漓,大感惬意?
……………
胡太后无计可施,又想到了唐邕。
如今自己身边哪有可用之人,哪有可依赖之人,除了唐邕,可以勉强一用,再难寻能人。
“恭迎太后!”
胡太后再次来到唐邕府上,想请他出谋划策,助木颉丽重回皇后之位。
唐府上下,皆躬身相迎。
“唐公呢,还在卧床?”胡太后一边问,一边直入府内,快速向唐邕卧房走去。
夫人答道:“回太后,老爷是在床上呢…”
胡太后笑了笑,径直推门而入,就想看看唐邕到底在干什么!
进了卧房,就见唐邕又是双目紧闭,在床上装睡。
胡太后看了看床边桌案,竟有半块啃剩下的猪蹄搁于盘中,再看看那唐邕唇上,正沾着油花,闪闪发亮。
“这酱猪蹄,可是你家老爷吃剩下的?”
夫人尴尬一笑,答道:“是,太后…老爷他…若是饿醒了,还是会吃些东西的…”
胡太后点点头,说道:“嗯,很好,牙口不错,说明他身子骨还挺硬朗,看这情形,再活个一百岁,都算哀家说少了!”
夫人连连点头,笑道:“谢太后吉言!”
胡太后伸出手来,对夫人说道:“夫人,借帕子一用,让哀家给你家老爷洗把脸,不然这满嘴的油腥,怎能睡的踏实?”
夫人越发难堪了,便急急走到床边,推了推唐邕。
“老爷,该醒了,再不醒,可得劳动太后降贵纡尊,亲自为老爷擦脸了,这可如何使得啊?”
唐邕躲不过去了,这酱猪蹄可是把他出卖的干干净净。
便听他打了呵欠,睁开了眼。
“哟,不知太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老臣怠慢之罪!”唐邕坐起身来,抬手便拜。
胡太后看他穿戴整齐,便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哪有睡觉还穿这一身的?就别再装了,哀家有事向你请教!”
唐夫人满脸含笑,带着仆人躬身而退,不便打扰。
胡太后寻了桌案边的凳子坐了下来,唐邕也起了身,恭谨坐于对面。
“太后,老臣年事已高,实无力再为朝廷效劳,太后又何必高看了老臣,让老臣为难呢?”唐邕还在推辞,不愿再触碰身外之事。
胡太后哼道:“尽是废话!哀家只问你,后宫之中,谁堪当皇后之位?”
唐邕思索片刻,不想沾染无关之事,便信口说道:“后宫之事,老臣哪有主张,更不敢主张!”
“你自然是有的,你不肯说,那哀家便说给你听听!”胡太后看了看唐邕,叹道,“以往哀家私心太重,只想着自家人的利益,任人唯亲,不分好歹,可真是做了好些糊涂事,还差点污了唐公的声名,哀家好生愧疚,早就想当面给你赔个不是…”
“太后言重了!”唐邕急忙拜道,“过往之事,并不怪太后!老臣也从不曾放在心上!”
胡太后点点头,说道:“正是呢,都怪哀家信错了人,才生出这些祸事,如今哀家可是想明白了,后宫与朝廷,本就密不可分,后宫之人,亦可为天子辅贤内助,如今陆萱废除了木氏皇后之位,要册冯淑妃为中宫之主,这又如何使得?虽然,哀家过去与木氏有诸多恩怨,可如今看来,她还真算是个大仁大义之人,后宫之中,只怕再难寻媲美之人!可是这冯淑妃何德何能,除了媚惑皇帝,何来皇后之仪?唐公,你说,这冯淑妃哪配当皇后啊?”
唐邕听得眉头紧皱,叹气连连。
“按说,老臣不该过问后宫之事,可这冯淑妃,的确没有皇后之德,不堪担此大任!老臣在宫外可都听说了不少闲话,此人多疑善妒,骄横凶残,让她来统领后宫,岂不是永无宁日?万万使不得啊,太后!”唐邕也是顾虑重重,忧心不已。
胡太后连连点头,说道:“唐公的这些话,岂不正是哀家想说的?可是哀家嘴拙,昨日劝陆萱恢复木氏的皇后之位,偏是被她那些不孝不仁不忠不义的罪名,压得哀家毫无反驳之力,哀家忧心啊,朝政大权已是陆萱一手遮天了,这后宫,若也被她掌控,那这大齐的江山,到底是我们高家的,还是她陆萱的呢?”
唐邕吐了口恶气,思索片刻,说道:“太后莫急,容老臣想想…”
胡太后听得此话,既欣慰又感动,泪眼迷离,竟躬身说道:“哀家先向唐公道谢了!”
唐邕急忙还之以礼,沉默良久,便点了点头,似有良策。
“木皇后实乃佛母皇后,慈悲为怀,仁心至上,早就声名远播,深得民心,太后何不发动邺城子民,聚于南门,为木皇后诵经念佛,祈求平安,再于西山大佛之前,请得道高僧,大兴法事,求佛祖为佛母皇后赐福!声势越壮大越好,让大齐子民齐心协力,为木皇后壮大声威,借此逼陆萱让步!那陆萱口口声声,只说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一心为了大齐子民,定不敢置百姓心声于不顾,贸然行独断之事!”
胡太后听了,不由得拍案叫绝,赞道:“唐公,此计甚妙,不枉哀家跑这一趟!”
“能为太后分忧,臣倍感荣幸!”唐邕笑着又拜,满脸自豪,又道,“太后早些回宫吧,莫让人生疑,之后的事,便让老臣来安排!!”
胡太后欣喜万分,感激地说道:“哀家谢过唐公了!”
唐邕笑道:“老臣职责所在,太后何必言谢!”
胡太后走后,唐邕便开始深思熟虑,细细谋划。
纵然陆萱有不可反驳之理,阻止胡太后恢复木颉丽的后位,但她又怎能敌得过大齐子民的民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