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画舫与永王
第二日一早,早朝还未下。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傅家小公子傅卓睿在画舫遭遇暗杀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连玉佩的事情也一并提到了,流言绘声绘色,从各个方面分析了傅家少爷和户部尚书老来子、以及紫荷姑娘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流言引导,使得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一桩二世祖之间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的陈年老调,足矣令人一边津津乐道着一边又嫌弃着没有半分新意。
不过是换了主角的老故事,茶楼说书先生都不屑地说。
这事儿传到沸沸扬扬的时候,顾辞还未醒。
如今已入秋,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又是阴沉沉没有日头的天气,顾辞素来都是懒洋洋地不愿起的,何况他身子骨差,本就畏寒,这一点上,长公主不愿他入朝当值,倒是并非没有道理。
片羽大半夜的时候得了飞鸽传书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往帝都赶,抵达之时城门未开,他便直接越了城墙进城,翻了墙头入了长公主府,一路竟是无一人发现。
由此可见,这长公主的防卫……实在漏洞百出。
他一边感慨,一边对着门口当值的浮影打了个招呼,里头就传出了还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片羽回来了,进来吧。”
闻言,嘻嘻一笑,扬了声,“主子醒了。”
推门而入,里头燃了一夜的炭火,和外头冷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片羽转身关了门,也不靠近顾辞,行了礼便站在几步开外笑意盈盈地等着回话。
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一笑便露出右侧一个梨涡,可爱又阳光。
片羽和流光、浮影不同。
流光、浮影是顾辞打小带在身边的随从、左膀右臂,这帝都几乎人人都认识,片羽却是顾辞近年才收在身边的,极少露面,常年在外,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顾辞今早才入睡,这会儿还有些困倦,吩咐道,“才回吧?你且下去休息休息,等用完早膳同我一道出去。”
“好嘞。”片羽乖巧应着,转身离开了。
……
谢家和桐时客栈的人一早就来了,人来了也不吵她,奈何几十号人在院中无论如何放轻了手脚也是挺大的动静。时欢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忍着起床气爬了起来。
一开门,就看到洛桐抱着胳膊笑意盈盈,“早呀……”
很是欠扁的表情。
洛桐其实真的是故意的。
谢家的人不清楚时欢的秉性,主子们吩咐的事情自然得尽心尽力,是以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来了这边——这样的机会,洛桐如何能错失,昨儿个夜里听说谢家帮忙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就差找上几十号人站在院子门口集体扯着嗓子载歌载舞了。
果然,人出来的时候,那脸色,黑地跟煤炭似的。
洛桐素来不敢惹这姑奶奶,虽说此刻外人在场,但往后免不了要被记仇,于是见好就收,舔着脸凑上去,“去用早膳?桐时边上有家不错的云吞铺子,我挖了好久,没把人挖到手。”
时欢黑着脸,满脸生人勿进的模样,被洛桐生拉硬拽着走了。
这位在十岁生辰夜那晚溜出洛家走南闯北的姑娘,比时欢更像个主人家,一边拽着人,一边安抚即将抱走的时欢,还有闲暇吩咐周遭众人好好干活……
一直到热乎乎的云吞端上桌面,时欢都沉闷地一言不发,洛桐都开始下意识寻找怎么免遭毒打的借口,却见对面这姑娘突然抬头,直愣愣地问,“你知道未名湖上那艘画舫么?”
所谓知道,肯定不只是“听说”那么简单。
这些年她走南闯北的,在帝都的时间其实不长,但多少也了解一些,那艘画舫具体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倒是说不清楚了,“未名湖之名是帝王亲赐,这帝都周边大大小小的湖泊河流数不胜数,有名的、没名的,偏生这么一条未名湖,与众不同。”
也因此,这条河真真切切是朝廷亲自管着的。
洛桐压低了声音,凑到时欢耳边悄悄说道,“听说,这画舫背后的人,是永王。永王是陛下八子,这些年太子做的糊涂事太多,永王的呼声便愈发地高,以至于朝堂之上渐渐地起了‘废太子、立永王’的说法。”
“太子是皇后亲子,正正经经的嫡子,皇后又是出自相府,这些年稳居后宫岿然不动。”时欢摇摇头,不大赞成这说法,“只要这太子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屁股底下那张位置就稳稳的。”
永王是当今萧贵妃的儿子,萧贵妃这些年虽说深得陛下宠爱、艳冠后宫,但萧贵妃母族却终究不得力,说到底,所谓帝王宠爱最是虚无缥缈,到底是真的有几分心悦,还是仅仅只是制衡相府势力的工具,还真不好说。
昨日画舫上发生的事情洛桐也只是听说了“坊间八卦版”,自然不知道其中涉及了影楼、暗杀,只以为是简单的争风吃醋,笑着调侃,“你这人才睡醒,消息倒灵通得很,怎地连画舫上发生的事情也晓得了?”
“不过是些风月场所争风吃醋的花边消息,竟惹得你在意了?”
时欢轻笑着摇了摇头,云吞凉了这一会儿,温度恰到好处,洛桐半碗已经下了肚,她这才开始吃第一口。洛桐见她拿起了勺子,便知这话题是暂时搁置了——这人将“食不言”三字镌刻进了骨血里,像是某种血脉里的坚持从无破例。
为此,洛桐一直都对时家有些好奇,从她对时家的了解来说,时家虽也算是四大家族之一,底蕴却远远不及谢家,倒更像暴发户一些,要说这一代的子嗣……不是她私心偏颇,的的确确是有些拿不出手,听说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个扶不上墙的。
但时欢……不同。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纵然并未刻意,却更像是百年世家里倾尽阖族之力,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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