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矫矫剑芒

第二章 矫矫剑芒

吴子矜闻言大惊,急道:“前辈你说甚么?西夏来攻?爹爹怎、怎地没接到斥候战报?”老者冷哼一声道:“西夏军已出河州,旦夕便至。定西空有禁军数万,平日里不修战备,却是不堪一击,你爹只怕此时已吃到苦头了。”吴子矜道:“前辈这话却未免武断了些。”

宋夏已多年未曾交战,在吴子矜心中自然大宋兵精粮足,定西城高池深,哪是区区蛮子能攻下的,是以并未将老者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他适才见老者施展上乘轻功,心中甚是倾羡,拱手道:“晚辈眼拙,竟不知老丈是武林前辈,多有失礼,未敢请教前辈高姓大名?”那老者淡淡道:“无妨,老夫行走江湖,向来随心所欲,恩怨分明,你既施恩在先,老夫自当护你周全。那西夏孤军深入,必不能持久,你且在此呆上两日,贼兵必退,你我也就两清,你回你的定西,我回我的长白山,通名却是不必。”

吴子矜虽不担心父亲的安危,然却也知晓数万大军交战,定西周围方圆数十里想必已是兵危重重,道路阻隔,此时断难回去。只是要在这荒山野岭呆上两日,以他少年心性却是按捺不住。只过了半个时辰,眼见天色渐黑,吴子矜心生离意,侧目望去,那老者盘膝坐于一块大石上,双目微阖,左足置于右足之上,掌心向天,正是打坐行功姿式。吴子矜见那老者似乎并未留意于他,心下大喜,忙转身下山。他初时怕惊醒那老者,兀自轻提轻放足步,待行出数丈后,心下一宽,正欲发足狂奔,忽地身边一阵风过,眼前青影一闪,吴子矜但觉手腕一紧,被人一把扣住,心中方自一悸,耳侧却听得那老者道:“噤声!有人来了!”

吴子矜微微一愣,蓦地劲风袭面,银光乍闪,“叮”的一声金铁交鸣,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抛出,那老者喝道:“坐稳了,莫要掉下去。”吴子矜魂飞魄散,慌乱中忽地摸到一桩物事,立时手足齐上,牢牢抱住。定神再看时,原来自己被抛到了一株大树上,抱住的正是一段粗如儿臂的树枝。吴子矜身处实地,心下稍安,放目望去,却见那老者矗立在数丈外,身前三名身着碧绿色斗篷的女子手持双钩对立,看年岁都在二十岁上下。

那老者右手不知何时已擎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横剑当胸,左手中指轻轻一弹,“铮”的一声清越剑鸣,笑道:“原来是灵鹫宫的贱婢,脚程倒是挺快,老夫稍有耽搁,居然便赶上了,莫非三位要与老夫作伴同游天涯海角么?”

居中女子喝道:“阁下私闯缥缈峰,伤我姐妹,还是束手就擒,以免皮肉之苦。”左侧女子道:“符姐姐,这老匹夫冥顽不灵,一路上又伤了我阳天部三个姐妹,何必和他废话,拿下便是。”话语未了,忽地眼前寒光闪动,大骇下忙侧身避让,左肩斗然剧痛,却是被刺了一剑。但闻“叮”的一声,人影闪动,原来是那符姓女子出钩挡开了那老者的一记杀手。

“铮铮”数声响,瞬息之间,那老者攻了三剑,符姓女子一一架开,顺势还了一钩。这女子乃是灵鹫宫阳天部的首领符敏仪,一身武功颇是不弱,那老者长剑轻掠,剑钩相交,寂然无声,笑道:“小丫头好功夫。”左首女子肩头受创,一只左臂已是拿不住兵刃,却仍是喝道:“老贼厉害,姐妹们并肩子上!”一声呼哨,左右二人三只钢钩齐齐撅至。

吴子矜蹲坐在高处,见下面三团乌光和一团银光搅作一处,斗得煞是厉害,他虽自少在军营中习武,然所遇者只是粗浅的外门武功,哪里见过这等高手?只觑得目眩神迷,忽地头脑一晕,险些自树上摔下,大骇下忙手足并用紧紧抱住树枝,心头兀自砰砰不已,当即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符敏仪愈斗愈是惊惧,这老者剑招变幻莫测,她生平未见,若不是身侧二人相护,好几次都险些着了道。激斗之中,那老者一声长笑,手腕轻抖,剑身颤动,龙吟不绝,两声娇呼,左右二人已被刺中,符敏仪心中一惊,双钩回拢,一招“云封雾锁”护住身子。那老者“嘿”的一声,长剑递出,抖了几个剑花,一式“开门缉盗”,剑尖到处,将符敏仪双钩左右分开,随即中宫直进,便要在符敏仪胸口开个窟窿。若论武功,符敏仪原也不致如此快便败下阵来,只不过她临敌经验远不如这老者丰富,加之适才为身旁两个姐妹惊呼声所扰,慌乱之下武功发挥不出四成,便要遇难。

“砰”的一声劲气交击,场中风云突变,符敏仪三人退后,那老者身前却多了三人。三人身着淡青色斗篷,装束与先前三人一般无二,为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符敏仪大喜道:“余婆婆,你来得正好,这老贼扎手,小心些。”

那老者大笑道:“好啊,灵鹫宫还真瞧得起老夫,有多少人,一起上罢。”他口上豪迈,心下却是暗凛,适才与这余婆婆对了一掌,此人内力深湛,不在己下,若当真动起手来,未必便输与自己,加上其余五人,只怕今番再难讨好。老者目光逡巡不定,已是起了脱身的心思。

余婆婆双手空空,未带兵刃,双掌互击一记,发出锵锵之声,冷冷道:“阁下能令我灵鹫宫昊天部、阳天部联手追袭,已可算是无上荣幸,识相的乖乖自裁了罢。如若不然,落到姥姥手中,只怕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要悔之晚矣。”

先前二人虽是被老者刺了一剑,好在老者主攻目标是符敏仪,伤势不算太重,是以此时重拾兵刃,围将过来。昊天部三女除余婆婆外,手中持的皆是长剑,六人圈上,余婆婆正面踏前,左掌侧拍,右手却来擒拿老者剑尖。这老妪功力端得强劲,掌力发出,竟激得老者剑势一滞,身后三只钢钩、两柄长剑齐齐刺到。那老者冷哼一声,长剑抖动,立时震脱余婆婆双掌羁绊,一式“大海无涯”,幻出一片银海,“铮铮”数声,将身后诸般兵刃一并挡开。

如此七人相斗,比之适才更是凶险,灵鹫宫诸女都少与江湖往来,可不讲究甚么江湖规矩,没甚么禁忌,出手皆是狠辣无比,斗不多久,那老者已是连遇险招。吴子矜虽竭力将目光移开,但终是按捺不住望向战圈,见老者处在下风,自是惊呼一声。那余婆婆呼呼劈出两掌,喝道:“小菲,你去将那树上老贼的同党拿下。”身侧一名持剑女子应了一声,转身跃起,吴子矜目瞪口呆中,明晃晃的剑尖已经到了面前,一声惊呼未出,忽觉“步廓”、“神封”、“意舍”诸穴一麻,立时动弹不得。但觉后领一紧,已被人拎下树来。

刷的一声裂帛之声,那老者缩手稍慢,左手衣袖被斩去一截。他在长白山练剑二十几年,纵横关外,哪里吃过一点亏,大怒下,猛吸一口真气,长剑一挺,剑尖上突然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说时迟,那时快,那老者一声长啸,剑芒突涨,冲天而起,数声闷哼响起,身周四人扑地跌倒,显是已被剑芒所伤。余婆婆虽是屹立不退,却觉得内腑隐隐生痛,心知已是受了内伤。那老者足下不停,飞步上前,挟持吴子矜的小菲已是被吓破了胆,未作抵抗便即逃开,吴子矜但觉身躯一震,穴道已解,那老者已是伸左手握住吴子矜右腕喝道:“走!”

身后劲风压体,是那余婆婆贴近施袭,那老者足下不停,左手轻推,发出一股柔和内力,带动吴子矜飞奔,右手长剑一记“苏秦背剑”护住后背。他适才与余婆婆交手数招,心知若是回头迎敌,定然被缠住,势必难以脱身,估算着七成功力加上剑上的劲风,足以抵御她的掌力。

“砰”的一声大震,二人似翩翩大鸟,腾空而起,顺着掌风飘荡出去,霎时已是转过山坳,余婆婆提气欲追,蓦地足下一软,胸口一阵气闷,自知内伤不浅,遂止步不前。

吴子矜又一次有了腾云驾雾的感觉,那老者五指宛若五把钢钩一般,牢牢契入吴子矜右腕皮肉,吴子矜但觉耳际呼呼风生,双目刺痛,心下不迭地叫苦。眼见得自己又开始头晕目眩,正要大呼停下,忽颈中微微一热,似乎有液体滴落。吴子矜疾奔数步,发觉那老者前趋之势已缓,忙刹住身子,反手探拭,摊开掌心,却见一片鲜红。

吴子矜骇然回望,那老者盘膝坐倒,手捏剑诀,闭目行功。二人适才经历一场恶斗,加之奔跑半夜,此时东方已是鱼腹发白,朦朦晨光照射下,那老者面色苍白若纸,口角边一丝残红,吴子矜这才知晓适才竟是一口鲜血吐在了自己颈中。他与这老者虽是萍水相逢,然二人同行一日,此时荒野寂寥,渺无人烟,吴子矜实是已将他当作了亲近之人,是以见这老者伤重呕血,心下亦是忐忑。

半晌,那老者忽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这口血着实不少,将颌下长须、胸口衣襟亦是染红了一片,只是那老者却是面色好了许多。吴子矜早在附近寻得一处溪水,以双掌合捧了一掬水递将过去,那老者眼角流出一丝赞赏之意,低首就着双掌喝了几口。

吴子矜见那老者面上有了几丝血色,这才略略心安,道:“前辈好些了罢,晚辈今日得见前辈神技,实是平生之幸,如若前辈不弃,请收晚辈为徒,还望成全。”说罢扶襟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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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矫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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