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报——”一匹快马瞄准了马超的帅旗,甩着鞭子急冲了过来。
见是军报急递,西凉军卒们纷纷闪开,方便快马通过。
来人奔至马超近前,跳下马,单膝跪地,扯着嗓子禀道:“少将军,中路敌军结阵向后冲来,敌军势大,马铁将军抵挡不住,请少将军早做准备。”
“马铁是怎么打的,又不要他吃掉敌人,五千骑兵拖一天都拖不了?”马超大怒。
西凉军从战场空隙插入,将西征军截为三段,中路的敌军就是扬威军第八师。由于西凉军将第一打击的重点放在西征军的后营,所以只是要求穿插部队对前两路被围之敌起个迟滞作用就行了,虽然穿插部队人数上不及对手,但毕竟是骑兵,对上步兵有先天性优势,在骑兵的威胁下,一般来说步兵的第一选择就是结成严密的阵形自保,不会轻易移动,因为移动就容易露出破绽被骑兵抓住。数十万人的大战场,前后长度几达数十里,西征军中、后两路队形各自收缩之后之间距离大概不下六、七里,谁也想不到中路的第八师这么快就冲破了拦截向后营靠拢过来。
“走,去看看。”
马超拨马便走,将领、亲卫们都跟随其后。奔上一个小土包,马超站立在马背之上,尽量拔高身形,向前望去。触目所及,只见地平线上黑色的洪流滚滚而来,所过之处,西凉军纷纷辟易,向两旁退让,不敢摄其锋。敌军的滚动极有章法,两个步兵方阵并排前行,以鼓为号,每当鼓声变动,两个步兵方阵便各自转向,阵形锋面分别面对左右两侧,而其后又有两个步兵方阵接替前行,如此前阵变后阵,后阵变前阵,循环反复,整个数万人的军阵就如一个向前滚动密不透风的铁桶阵。骑兵弓弩射程不及步兵弓弩,西凉军又不愿用拼消耗的方式去硬憾这样的刺猬阵,所以只有不断的退后。
想到先前攻击敌军后营的数次失利,马超脸色凝重之极,叹道:“怪不得黄巾军自扬威大将军李晓崛起后不过七、八年就占据了大汉的半壁河山,天下步兵精锐,只怕莫过此。”又想起前年扬威军骑兵大破鲜卑联军,远逐漠北,只怕骑兵的战斗力亦不在西凉军之下。不论步、骑兵的战斗力,还是双方的战争潜力,西凉军都处于极大的劣势,这一仗西凉军只能取胜,只有大胜凉州才可以撑下去,甚至连打平都不行,打个平手就是打成了消耗战,拼消耗就是凉州的彻底失败,凉州拼不起消耗。
“撤,把部队都撤下来。”一念及此,马超不再迟疑,当即下达命令,“敌中、后两路军汇合后其势更难以撼动,但是其前路军就更加突出,我军当先破其前路军,再围其后路。”虽然父亲马腾的回令还没有到,但是战场形势已逼的马超不得不擅自改变作战计划了。
西凉军突然撤离战场,第八师得以安然的进入后营的防线,与第七师汇合。雷公见了丁喻,很是兴奋的给了丁喻一拳,道:“老丁,怎么样,损失不大吧?”丁喻也是老黄巾出身,在扬威军的派系里与张白骑、雷公等原黑山军一系走的比较近,关系融洽。
丁喻微微一笑,道:“还好,损失不大,不过辎重都丢了。我看敌军的重点放在你们后营,你这里怎么样?”
雷公骂道:“他娘的,伤亡了几千人,如果不是手里有那么多车,这次就悬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凉军打起仗来也有这么一股子劲头。”
丁喻用庆幸的语气道:“还好西凉军将攻击的重点先放在你们后营,如果先冲我们八师,我们八师只怕现在已经垮了。”
雷公大笑道:“那也未必,只要你撑上一两个时辰,难道我和余帅还会见死不救?”
听见这句话,丁喻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眼下我们两个师汇合,敌军骑兵又撤退了,只怕余帅那里有些不妙。老丁,合计一下,下一步我们两个该怎么办,怎么接应余帅?”
丁喻眉头紧皱,缓缓道:“从我先前的阵地到你这里,距离大概在八里上下,余帅那里六万人,行军序列更长,距你这里应该不下二十里,这么长的距离,敌军的骑兵主力随时可以出动,我们接应的兵力少了,是肉馒头打狗,去的多了,辎重还要不要?现在我们首先要保住的是后营这块阵地,其次才是余帅,总不能为了余帅那六万人把这里十万人都搭进去。”
知道丁喻说的都是实情,但正因为是实情,所以雷公才头痛:“那总不能不管余帅吧?”
“向北路军求援的信使派出去了没有?”丁喻问道。
“已经派出。”
“再派人通知余帅,让余帅往回打,否则距离太远,我们无法接应。”
余毒接到了后营冒死突进来的快马急报,当即召集各方部下,商议掉头突围的方案。对后军不能来援,反而叫他这个主帅主动向他们靠拢,余毒没有理由生气发火,在这种情况下,后军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首先要保住辎重,保住辎重才能坚守待援,才有和敌人对峙的资本,否则全军都要完蛋,孰轻孰重余毒心里还是有数的。
突围就是撤退,再说的难听一点就叫逃跑,在敌重兵监视下怎么逃跑是极见功夫的。首先不能乱,谁都不能乱,一乱就容易引发恐慌,进而导致全军崩溃;其次就是要事先策划好,谁先,谁后,一般来说先跑的活命机会大一点,殿后的基本就和送死等同,这就需要有愿意主动做出牺牲的人,如果没有这样的具有奉献精神的人,那么突围战就极有可能变成全军崩溃逃跑,战争史上这种失败的例子数不胜数。
悍将白绕主动承担了殿后的任务,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智将刘石建议晚上突围,西凉军四万步兵一直纠缠着不放,白天无法脱离战斗,只有趁夜而走,黑夜对双方来说都是不利的因素,但是更可以隐蔽黑山军的行踪,削弱骑兵的战斗力。
余毒从善如流,对部下的意见全部接纳。对部队目前的处境,余毒心里早有准备,当初制定计划就估计到了今天的局面,可以说这一战是西征军希望看到的,利用西凉军急欲解决一路来敌的心理,吸引西凉军投入主力决战,从而拖住、消耗西凉军,一战解决西凉问题。但是余毒毕竟缺少与拥有强大骑兵部队交手的经验,中原战场的经验不能用到西凉战场上,他没想到西凉军的攻势会来得这么猛,动作会这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十余万西征军分割包围,致使西征军处于极为不利的态势。眼下的关键是能否把这六万人安全的撤下来,只要前后军一靠拢,倚靠运输车组成的防御体系,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这一仗,西凉军就没有取胜的希望。
在余毒部商议如何撤退的时候,西凉军也正在商讨先前战术上的失误,马腾听取了马超的意见后,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如果自己先将攻击重点放在中路,此时已解决了一部之敌,同时又割裂了敌前后之间的联系,削弱了敌后军的力量,说到底,自己还是小瞧了黄巾军的战斗力。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敌中、后两路军已经汇合,短时间内难以拿下,反倒是主帅余毒率领的西征军主力处于无依托阵地,更适合西凉军骑兵展开攻击。
马超亲眼看到了扬威军第八师势不可挡的滚筒阵,这给他造成不小的心里阴影,他自然认为西征军部队都是这个水平,所以他建议马腾、韩遂白天不惜代价把余毒部拖住,不给他脱离战场的机会,主力骑兵于天黑之后发起总攻,胜负一锤子买卖,想来在视线不明的晚上黄巾军的步兵方阵总不能排列的那么严谨到无懈可击吧?虽然天黑了双方都看不清楚,但是西凉军人数多,打乱仗总要更占便宜。
马腾、韩遂同意了马超的意见,就这样,西征军和西凉军双方将撤退和总攻的时间不约而同都放到了晚上。
深夜子时,余毒部悄悄撤出了战场,先头部队未出数里,西凉军的总攻就开始了,十万人从各个方向插入西征军的阵地,一场混战。
没有人敢点火把,把自己暴露在亮处等于是找死,双方的弓弩手都正愁找不到目标。黑暗中双方都是靠口音来分辨敌我,西凉的口音和关中、河北的口音完全不同,骂一句娘就知道晃动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敌是友了,只有西凉军的骑兵比较好认,因为余毒部没有骑兵。
战场外,马腾、韩遂等西凉军主帅驻马倾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厮杀声,心里都是会心的一笑,黑夜中的混战是分不出胜负的,除非运气实在不好,一般双方的损失不会相差太大,但西凉军要的就是乱,把阵形全部搅乱,等到天亮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西征军的步兵方阵就完全失效,那时西凉军的人数就要发挥优势。
二十里之外的喊杀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也传到了西征军的后军阵地,雷公站在帐外,伸着脖子向西眺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喊杀声突然在夜里响起,说明余毒是想在深夜脱离战场向后军靠拢,但是却遭到了西凉军的拦截。
眼看着友军在厮杀,在拼命,自己却站在这里无所事事,雷公心急如焚,只恨不得率部插翅飞到战场投入战斗。他叫过亲卫,道:“去请丁师长来。”
丁喻并没有睡觉,所以很快的就来了。雷公斩钉截铁的对丁喻道:“老丁,你率八师留守,我率七师去救援余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在流血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干,我做不到!”
丁喻冷静的眼神看着他,道:“北路军还在黄河东岸,至少要十天才能抵达战场,只有我一个师,我没有办法撑过十天。”
雷公一下子沉默了,但是随即他用更大的声音质问丁喻,同时也是质问自己,“难道我们就这么坐视余帅陷于危境而不顾?”
丁喻用冷冰冰的语气回答道:“雷师长,请不要感情用事,余帅的安危我也很担心,但我更担心整个西征战局的成败。只要我们在这里守住,那么西征的胜利还掌握在我们手上,如果连我们也跟着余帅一起完蛋,那么北路军只有撤退,我们之前用鲜血打下来的地盘就要拱手让出,老百姓缩衣节食省下来的粮食就这样被我们白白浪费。到底哪头轻,哪头重,雷师长,你好好掂量掂量。”
雷公痛苦的抱着头蹲下了身子,使劲的揪着头发。他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虽然他长的很粗豪,性格也大大咧咧,但他分的清轻重,否则他也不能在黄巾军里做到一方渠帅,并在权利抉择上放弃了山大王的生活,早早的就投向了李晓,这足以说明他的权利智慧。但是,为了大局就可以无视战友的牺牲吗?为了大局就可以抛弃整整六万人的生命吗?或许丁喻的话才是理智的,但是这么理智、这么冷血的行为有几个人做的到?反正自己做不到!
雷公忽然跳了起来,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丁喻,说了一句隐藏在他心里本不想说也不敢说的话:“如果前面激战的不是余帅,而是大将军,不知丁师长是认为西征的大局重要,还是大将军的安危重要?”
丁喻的脸立刻就变了,目射厉光,手按剑柄,冷冷的望着雷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