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话一说出口,雷公就已经豁出去了,眼神如同一头受伤的豹子,不屈的与丁喻对视着。远处二人的亲卫见到这里起争执,也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只是未得召唤,谁也不敢过来,长官之间的矛盾不是小兵可以参合的,非但不能参合,最好是连片言只字都不要听到,否则日后不免令长官尴尬。
丁喻的五指松开了剑柄,语气平静的对雷公道:“你我平级,我没有权力对你下命令,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转身离去。
丁喻走后,雷公神情郁郁的犹自在原地来回走动,踌躇良久,显然,他的决心也不好下。
远处的喊杀声彻夜未停,直到天边的启明星渐渐暗了下去,雷公才蓦地停下脚步,大声喝令:“来人,去通知一团紧急集合!”
丁喻得到手下禀报雷公率一个团兵力出击的消息后,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挥了挥手,把身边的人都赶出了帅帐。
轻揉着太阳穴,撑着额头斜靠在几案上,虽然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但丁喻却没有一丝睡意。
在这次西征大军出发支前,宋涛、贾诩就曾经秘密的交待过他,如果战场态势有利,就千方百计的借西凉军的手除去余毒,这虽然不是大将军的命令,但却是扬威军一系的需要和利益。三足方能鼎立,在如今的黄巾军政权中,余毒所扮演的角色,正是三足中的一足,也正是这一足,才维系着三方的平衡。但是,平衡却不是强势的扬威军一系愿意看到的,扬威军系统的人希望看到的是大将军李晓成为黄巾军唯一的领袖,想要做到这一点,张燕就必须死,而要除张燕,就必先剪除余毒,消灭了余毒的势力,张燕一系就独木难支。
扬威军一系的人早有除去张燕、余毒的想法,并屡屡劝谏大将军李晓,奈何为大将军所阻。没有人敢瞒着大将军私自调动军队对黑山军下手,也不可能调的动,但是这一次西征余毒亲自请缨,把一个绝好的机会送到了扬威军这些阴谋家手里,自己不能下手,就借别人的刀,杀了人连把柄都不会落下。
事实上大军还未出冀州,一个针对余毒的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田丰的病倒就是第一步。田丰精通兵略,为人又古板,为了不让此人碍事,宋涛、贾诩等人略施小计,田丰就乖乖躺到床上去了,不然留着此人在余毒身边为他出谋参赞,战事就未必如宋涛、贾诩等人所希望的那样进行下去。
没有田丰的监督,偏偏余毒为了争功,又擅自改变了原先总参谋部拟定的作部署,把所部编为一路,自领一路军西征,而把强大的扬威军骑兵部队都赶到了另一路,这简直就是瞌睡时送枕头,正中宋、贾等人的下怀。南北夹击,合围西凉,这个战略计划听起来不错,但实施这个战略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南北两路军的密切配合,如果其中一路磨磨蹭蹭,甚至消极避战,那么另一路军会遭遇到什么可想而知。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西凉军的配合,战机已经送到了西凉军的手上,如果西凉军抓不住,那么宋涛、贾诩等人也是白费的苦心。所有针对余毒的计划,丁喻都全程参与,他的师被编在了南路军,要把余毒出卖给西凉军,绕不开丁喻的第八师,再说他是扬威军的老班底,是属于信的过的人。雷公虽是扬威军野战部队指挥官之一,但他的履历注定他在这次事件中无法被得到信任,他是黑山军旧部,甚至在宋涛、贾诩给丁喻的密令中,倘若不得已,第七师可以牺牲掉,为了剪灭余毒,作出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如今战场上的形势正往宋涛、贾诩所预料的方向发展,西凉军抓住了战机,正在合围余毒,但是丁喻的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兴奋,他甚至隐约还有一个念头,如果余毒逃出了包围圈,宋涛、贾诩会不会把自己也一块牺牲掉?推算出的答案让丁喻不寒而栗,既然能牺牲第七师,为什么就不能牺牲第八师?为了达到目的,扬威军一些不择手段的做法已经有些苗头了,而自己恰恰就是其中的一员,所以被人家算计到头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算人者人恒算之。
不过为人臣者,首问忠义,只要所作所为是为了大将军忠,为了整个扬威军集团忠,死得其所,死又何惧?难道宋涛、贾诩的算计是为了自己不成?我好糊涂!
只一瞬间,人臣的忠义就占据了丁喻的脑子,他迅速驱走了心中刚萌生的一丝动摇,一拍几案,大声喝道:“来人,命令加强防线戒备,为防敌军化装趁乱劫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入一箭之地,违令者斩!”
西凉军肯定会在战场中间部下封锁线,雷公只率一个团去救援,能不能突过封锁都难说。至于余毒,除非他能在战场上维持不败,把部队带下来,否则凶多吉少,步兵对步兵打了败仗还可以跑,步兵对骑兵,一败就是全军覆没的危险,因为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当然,到最后还要看运气,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天不绝人之路的话那也无话可说,宋涛、贾诩还没有大胆到命令丁喻亲自动手暗杀余毒,那样一旦败露就是天大的风波。而借别人的手就不一样的,自己也理直气壮,有大把的理由可以推卸责任。现在万事具备,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看西凉军争不争气,余毒的运气是好还是坏,那不是丁喻可以控制的。
夜,仍深沉。
战斗,还在继续。
此刻的余毒已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他已杀昏了头,有数次西凉骑兵都冲到了近前,逼的他这个一军主帅都不得不亲自拔刀杀敌。亲卫们保着余毒左冲右突,不辨方向,直往喊杀声最弱的一方走,好在夜里也没人知道西征军主帅的位置在哪,不然这么大的目标哪容易走脱的掉?
直到天色泛白,朦胧中可视眼前之物,余毒才停下了脚步,盘点身旁人员,不足千人,而且哪支部队的番号都有,俱是夜里被稀里糊涂挟裹到一起的。
一股热腥直冲胸口,余毒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大帅!”左右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余毒。
余毒摆了摆手,甩开众人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竖起帅旗,吹号,召集部队。”
左右闻言皆惊,俱道:“大帅,此时还未脱离险境,万万不可自暴方位。”
余毒惨笑道:“脱离险境?怎么脱离险境,抛下部队自己逃跑吗?”深夜无法收拢部队是客观原因,这个时候还只顾自己逃那就是贪生怕死了,况且夜里敌我双方的建制都全部打乱,纵有损失,也基本对等,现在就是看谁先把部队收拢,先恢复指挥系统,抢先的一方就稳占了先手。当然,这里头运气成份很重要,如果自己部队没招来,先把附近的敌人招来了,那么一切休矣,除了继续逃跑,没有第二条路。
现在余毒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厉声喝道:“吹号!”
“吹号,吹号,集合部队!”马超跃马挺枪,率千余骑兵在战场上来回冲杀,见天色已明,同时也下达了吹号集结的命令。
几乎是不约而同,数十支号角不分先后在战场上吹起。号声就是命令,虽然战场上的双方已经能够看的清敌我,但是号声一响,大部还是暂时放弃了厮杀,先寻找自己的部队。十几万人的大战场,先与大部队汇合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多杀一两个人既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也影响不了大局。
西凉军成功的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把战场搅混,因为他们拥有骑兵,拥有比步兵快的多的机动性。西凉骑兵首先完成了战场的初步集结,然后几千一队、几千一队的骑兵开始对各个方向上正在集结的西征军进行突击,打乱对手的部署,不给他们集结的机会。
没有完成集结形成阵势的西征军被西凉铁骑一冲就垮,方圆数十里方圆的战场上全都是溃散的西征军,兵败如山倒。
“大帅,西凉骑兵,快走!”
余毒开头的运气不错,接连几支部队闻号赶来,都是自己人,身边很快就收拢了五千余人,不过建制过于混乱,战斗力是谈不上了。但是好运气持续不了多久,转眼间一支上千人的骑兵朝这边扑了过来,左右见事不妙,拉着余毒就想跑,眼下这点人显然顶不住骑兵的冲击。
这时候一跑就再也无法集结部队了,再说自己骑着马或许还可以跑掉,那些没马骑的弟兄们怎么办,难道就扔给西凉军屠戮?余毒做不到,所以他非但不退,反而高呼整队,指挥这五千余人列队迎战,不跑,还有一线生机,自己一跑,这五千人就会白扔在这里。
余毒身后那面西征军主帅的帅旗显然刺激到了西凉骑兵,呜呜的号角声中西凉骑兵开始加速,迎着闪亮的枪尖发动了攻击。
为什么部队要强调建制完整?因为建制完整指挥才通畅,几支不同建制的部队混到一起,通常战斗力只会下降,哪怕人数再多。每支部队有每支部队各自的风格,只有熟悉并掌握了这种风格指挥起部队来才得心应手,余毒虽然是西征军主帅,指挥的也是自己的嫡系部队,但是具体到下面部队的战术指挥,他还未必如一个基层军官。再有,建制完整兵种才齐全,否则缺少任何一个兵种都组不成完整的阵形。
五千余人乱遭遭的勉强组成了一个阵势,但是与骑兵甫一接触就垮了,不是士兵们不勇敢,但是勇敢代替不了严谨的战术指挥。
千余骑兵只损失了百余骑就冲破了余毒勉强布下的方阵,个个血红着眼,神情激动,嗷嗷叫着直朝帅旗下冲来。战功等于赏赐,毫无疑问,谁能取得余毒的首级,将会获得最高的赏赐,财帛动人心。
“保护大帅!”
余毒的亲卫也拼命了,催动坐骑向骑兵进行反冲锋,骑兵的优势在速度,只要把骑兵的速度拦截下来,骑兵就没什么可怕的。
身为黄巾三大巨头之一,余毒的亲卫配备了战马,人数有数百之众,但一夜混战下来,只剩数十。数十名西征军迎着数百名疾驰的铁骑发起了对冲,挺身赴死。
轰然的马蹄声中,“唏溜溜”战马嘶鸣,交错而过的身影,伴随的是刀光和鲜血。
“杀!”跃马挥刀的西征军咬牙切齿。
在风刀霜剑中长大的西凉男儿同样亦毫无畏惧之色,饱经战乱罹难的西凉人把打仗当成吃饭一样坦然,对杀人和被杀习以为常,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是大汉最好的兵源之一。
同样的悍不畏死,同样的鲜血,瞬间就撒满了脚下的大地。马蹄过处,一切都成齑粉,生命在战争中飞速的消逝。
西凉军的马蹄没有停下,数十名骑兵阻挡不了十倍之敌,但是却把敌军冲锋的势头缓了下来,更重要的是,数十名勇士的英勇行为唤起了西征军将士的斗志。而且,余毒没有退,他坚定的身影矗立在帅旗下,一动不动。主帅没有逃跑,士兵们就更不会逃,数百把长枪和刀尖在帅旗前树起,拼死也要保护大帅。
西凉军的冲锋就在这样不成阵势的阵势前被迫停止了脚步,西征军用尸体树起了一道防线。更多的士兵在往这边涌来,枪戳刀砍,或者干脆冲过去跳起抱住西凉军往马下摔,两军混战、死战。
帅旗下,余毒仍是一动不动,如同山岳。
正激战中,又一支西征军部队赶到并投入战场,人数上的绝对优势顿时把困于人潮中的千余西凉军淹没,猛虎也架不住狼多。
死里逃生的西征军将士大声欢呼,直遏云霄。
“大帅!”
“大帅!”
几名军官分开人群向帅旗下快步而去,率部赶来的正是黑山军大将刘石、白绕。
帅旗下,数名亲卫在暗自垂泪。
那道矗立的身影猛然间倒下。
众人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大帅怎么了?”刘石、白绕冲进人群,见余毒双目紧闭,胸口上一道箭创深不见底,鲜血把下身染的血红一片。
“大帅中了箭,但是怕影响军心,所以既不肯疗伤,也不肯后退,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余毒的亲卫大哭。
众人闻言大恸,刘石、白绕的心更是揪了起来,大吼道:“哭什么,还不快叫随军大夫来?”
随军大夫早失散了,亲卫们忙割开余毒胸前的衣襟,掏出金创药给余毒止血。
或许是哭声,也或许是卫士的动作惊醒了昏迷中的余毒,他睁开了眼睛,伸手攥住了刘石,勉强吐出了几个字:“快撤,不要为我一个人把大伙儿都陪在这里。”
刘石点了点头,拍了拍余毒的手背,示意他放心。当下战起身来大喝道:“整队!整队!各级军官马上掌握好自己的部队,向东面撤!”一夜混战下来,后军阵地的具体方位在哪里已经难以准确的辨明,但是大概的方向和距离相差不会太大,估计加把劲一口气就能跑到,时间就是生命,此时确实不能原地滞留不动。
亲卫用绳索、枪杆编了副简易的担架抬着余毒走,重伤中的人已不能骑马。
加上刘石、白绕带出来的部队,此时西征军已聚集了万余人,刘石一边指挥撤退,一边对这万余残部重新编队,指定临时指挥员。
未行出三里,迎面一支部队狼狈的冲了过来,黑衣黑甲,正是扬威军所部。
黑山军所部只道是接应的部队来了,心神一宽,精神俱是一振。
“你们是谁的部队?余帅在哪里?”见到溃败下来的西征军,扬威军一员军官大声喝问。
“是第七师的雷师长!”黑山军所部不少人都认识雷公。
雷公被带到了余毒的担架旁,见余毒昏迷不能视事,雷公火急火燎的对临时掌握部队的刘石道:“我身后有一支西凉骑兵,赶快命令部队整队迎敌。”
雷公率一个团出援,走到半路既与拦截的西凉骑兵遭遇。但雷公出兵的时机选的很好,正是黎明前的那一刻,算准了走到战场的时候正好天亮,结果两军遭遇的时候,天色微兰,视线勉强可以视物,一场激战,严整的步兵方阵没有让西凉骑兵占到便宜。这支西凉骑兵虽见奈何不了对手,却不肯撤退,只是如狼群一般远远的一路尾随,看来是想等对手主动露出破绽后再冲过来狠咬一口,发出致命一击,所以雷公一见到友军,马上就提醒他们注意敌情,自己的部队一直在小心防备,友军却没有准备,一旦敌军从友军方向发起突击,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大队敌骑冲过来了,是走,是战,子泰你赶紧快拿个主意出来!”正在这时,率部负责断后的白绕大叫着从后队飞奔而来,猛然间见到雷公,白绕大喜过望,道:“老雷,你们总算来了!”
雷公神色顿时尴尬,自己带了一个团的兵力来援,与对方所期盼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是不用雷公解释,白绕自己已经看到了来援队伍的规模大小,白绕的喜色立刻就消失了,愤然喝问道:“雷公,你就带这点兵力来救我们?看来你们扬威军是不想管我们死活了?”
刘石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制止了白绕,道:“白渠帅,你胡说什么,休得冷了雷师长的心!雷师长不顾安危,亲自带兵来援,这份情义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说,部队都带出来,后营不要了?”
白绕闻言一愣,觉得刘石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人家雷公亲自赶过来了,共赴危难,这份情黑山军就得领。他是直肠子的人,有错就道歉,嘿嘿一笑,道:“老雷,是我糊涂了,乱说话,你别见怪。”
雷公苦笑:“自己人,该说该骂,何必见外?”
“就是,一家人,骂错了又打什么紧,老雷又不是不了解我,转个头不就过去了,也就子泰弯弯绕多。”白绕也不和雷公见外,反怪刘石心眼多,随即又正色道:“子泰,后面不对劲,尘土老高,你看……”他手指后方半空,“只怕是大队的骑兵上来了,怎么办,是走还是打?”
刘石望着远处天空灰蒙蒙的尘土,神色冷竣:“走?怎么走?你还能跑的过骑兵?”
白绕一咬牙,道:“总不能大伙儿都死在这里?这样,我率部阻击,你带着余帅先走,反正我这条命早在十几年前就该还给老天爷了,活到现在也是赚了。”白绕参加农民起义军已历十余载,从举起义旗的那一天起,每过一天,他就当自己多活了一天。其实不止是白绕,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这也是农民起义军纪律普遍差的原因,脑袋都别在了裤腰带上,随时准备一命归天,谁还讲什么纪律,那还不有享受就赶紧享受?
“不,我留下,你带着余帅走。”刘石斩钉截铁。
“这怎么行?我白绕大老粗一个,死就死了,没啥大不了,子泰你学问大,余帅身边离不开你!”生死关头,愈见英雄性情。
“嗨,都别争了,我留下阻击,你们先走。”雷公断喝一声,不容置疑,“就这么定了,不是我夸口,眼下就我的部队还有点战斗力,你们留下来也是白白送死,未必能挡的了多久,于事无补。”
“那怎么行?”刘石、白绕同时反对,“老雷,你的情我们兄弟领了,但绝没有让你留下来送死的道理,难道在你眼中我们黑山军都是贪生怕死无情无义之徒不成?”
正争执间,余毒幽幽醒来,用力翻身而起,开口道:“我留下,你们走。”
“余帅!”众人大惊,赶紧扶住余毒。
余毒甩开众人的搀扶,稳住身形,沉声道:“什么都别说了,焉有一军主帅弃部众而独活的道理?我还是不是西征军主帅?是的话,你们就听令,违令者斩。”
刘石、白绕、雷公相互对视了一眼,却无一人奉令。刘石一挥手,几名士卒上去就想硬架余毒离开。
余毒大怒,从一名士卒腰间拔出刀来,逼退诸人,喝道:“难道我现在说话不管事了,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刘石垂下眼帘,神态坚决,道:“大帅既不肯弃部众而去,我等又焉能弃大帅而去?大帅既不走,那大家便都留下来,同生共死,也不负昔日结义的誓言。”
刘石之言蓦地让余毒回忆起昔日举义时一干兄弟歃血盟誓的情形,脸上神情顿时柔和下来,道:“你们这又是何苦?”
白绕昂然道:“大帅,什么都别说了,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你若是再说一句伤弟兄们心的话,那就是瞧我不起,干脆一刀把我杀了痛快。”
余毒心头一颤,泪水立时模糊了双眼,当下喝道:“好,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诸军皆高声大叫。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吼声如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的向外围传去。
“结阵!”
万余名残兵按照临时编制结成了一个铁桶阵,雷公的一个团位于阵中,被当作了预备队。在骑兵的追击下,逃无可逃,那只有拼了。
阵势刚刚列好,一杆大纛就在漫天烟尘中冲了出来,大纛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马”字,旗下,一员年轻的将领胯下白马,手持银枪,正是马超。
见这支残兵居然结阵待敌,马超勒住了战马,没有盲目的指挥部队冲杀。眼前这支部队虽然阵形上漏洞百出,各兵种明显配置不当,盾牌手、弓弩手极度缺乏,但是能够感受到的是这支部队不缺乏战斗意志,沉默的阵势,沉默的脸孔,沉默中透出的却是决死的杀气。
“少将军,看,是余毒的帅旗,我们抓住大鱼了!”许多人都注意到了阵中西征军的帅旗,皆兴奋的大叫。
“吹号调集部队!”马超觉得现有的八千余骑兵力还不够,虽然他有把握凭现有的兵力破敌,但是折损必大,一夜混战下来,西凉军损失也不小,初步估计步、骑损失均在万余上下,仗还没打完,不省着点兵力以后的仗就没法打了。
“呜,呜呜——”催促部队集结的号声在天空中一声声回荡,过不多时,一支骑兵部队就赶了过来,为首的亦是一员马家将领。
“马铁?你来干什么?”见是负责拦截敌军援军的部队赶到,马超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大哥,你可别错怪我,我可是一路追着一支西征军援兵过来的。”马铁笑嘻嘻的解释,马铁就是一支与雷公纠缠的西凉骑兵指挥员。
听了马铁的解释,马超脸色稍霁,道:“敌军后军就出动了这一支部队?难道他们不管主帅的死活了?马铁,你留下监视的人马没有?如果把敌人漏过来,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马铁对马超的怀疑很是不忿,道:“大哥,你别老拿我当小孩子看成不成?就这么一支援军,如果再漏过来一个敌人,不用你砍,我自己把脑袋拿给你。至少到现在为止,监视的人马没有消息回报,说明敌后军仍是没有动静。”
马超点点头,心里的疑惑仍旧未解,对西征军后军没有倾巢而出解救主帅的做法委实不能理解,如果换做是其他任何一支军队,估计都不会出现这支情况,一军主帅与后勤辎重相比,自然是主帅更重要,哪有为了辎重连主帅的生死都不顾的道理?不过不管其中有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马铁带来的情报说明眼前这支部队实已陷入绝境,自己完全有时间耗下去,而不必着急进攻。
时间在对峙中一分一秒的流逝,西凉军不进攻,西征军也不敢动,能在骑兵的威胁下保持阵形转战的步兵军队不是没有,但那一定是天下少有的强军,黑山军建制完整时尚且都做不到,更别说眼下这支缺少默契的残军了。
随着时间推移,西凉军越聚越多,终于连马腾、韩遂得到消息也都赶了过来。马、韩原还想活捉余毒,以逼迫西征军后军投降,西凉军虽然打了个大胜仗,但是并没有全胜,如果敌军后军一支坚持到北路军来援,那么最终失败的还是西凉军,一场胜利并不能挽回凉州的劣势,况且南路军那数目不可计的辎重对贫穷的西凉军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马、韩做梦都想得到它。但是在听到马超的禀报后,马、韩的脸上非但没有喜悦之色,反而阴沉了下来。
马腾长叹道:“文约,这西征军的后军统帅是个人物,心志坚忍实属罕见,为了整个大局连主帅都可以舍弃,看来就是拿住了余毒也没什么用。”
韩遂号称黄河九曲,形容其心机深沉之极,最擅长的就是与人钩心斗角,闻言呸了一声,道:“寿成兄,你是实诚人,这分明就是对手在内斗,是见死不救,借刀杀人,什么狗屁人物?”
马腾若有所思。
马超奇道:“韩叔叔此言何意?”
韩遂道:“孟起,你只须从对手的派系之分着手分析就明白了。此路西征军中,余毒是黑山军,而后路却是扬威军,我们围住黑山军猛揍,扬威军当然巴不得借我们的手除掉余毒,哪里会舍命相救?原本我也不能这般肯定,但今日事实却不正是如此?打仗哪有不冒险的,拥四万精锐之军坐视不救,历数扬威军战史,可有这么胆小谨慎的时候?”
马超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