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兖州向河北求援,请注意,是请求河北援助,兖州的使者希望河北能把粮食、战马等军用物资折算成价格后暂时先赊给兖州,等日后兖州有钱了再还,因为过去的长达三年多的战争,已把兖州的府库一扫而空,兖州没钱了,即使河北敞开了供应物资,兖州也买不起。
礼部的外交人员很干脆的就拒绝了兖州的奢望,赊帐?中原的战争看不到结束的迹象,兖州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笔帐?大家虽然是盟友,但生意归生意,这种明摆着赔本的买卖河北不会干。礼部人员很阴险的指点兖州使者,兖州在长达四百年的大汉历史中,一直是中原富庶之地,人文荟萃,区区十几年的战乱不可能就耗尽了百年的积累,兖州有钱,钱在哪里?兖州的财富都集中在世家豪门的手里,只要这些豪门肯捐助,别说三年战争消耗,就是十年也没问题。
礼部人员说的是大实话,再穷也穷不了豪门,再苦也苦不了地主,不管战争打到什么程度,世家豪门的粮食照收,奢侈的生活照过,不会受影响,因为那点子税收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河北为什么能在战争结束后迅速恢复元气,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平均了地权,把土地从豪门手里收缴了回来平分给老百姓,同样多的土地,因为纳税的土地多了,所以河北的财政收入自然就跟着猛涨。其实战争前后河北的总产出是一样的,只不过以前大多数粮食都流入了私人的府库,而现在则全部变成了政府的收入,区别就在这里。
兖州的使者听了这话唯有苦笑,向世家豪门征重税,那怎么可能?把兖州的官员名单列出来,有几个不是世家豪门出身?曹操敢这么干,第一天发布命令,第二天兖州全境都会造反,曹氏家族第三天就要滚出兖州,曹操的统治离不开这些官员,官员自己向自己征重税来支援朝廷,天下间有这样的事?除非曹操打算彻底打破旧模式,全面学习河北模式,但就是想这么干,现在时间上也不赶趟啊?
礼部的人员不松口,摆出一副没商量的架势,兖州的使者也很识趣,告辞而去。出了礼部,兖州使者直奔大将军府,求见大将军夫人曹氏。兖州人员也早有备用方案,正常道路走不通,那就直接走上层路线,大家各显神通,曹夫人为大将军生出了世子,那是有功劳的,由曹夫人吹吹枕头风,或许比双方的外交沟通要来得容易。
第二天,大将军李晓接见了兖州使者,对兖州窘迫的现状,李晓表示了理解,对双方的友谊,李晓也进行了高度赞扬,对兖州现在的困难,李晓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第一,河北出兵中原,直接在军事上对兖州进行援助,条件就是河北打下的地方将由河北治理,当然,只限于敌人的地盘,友军的地盘河北人决不会进入一兵一卒;第二,同意兖州的赊借,但鉴于兖州目前的状况,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偿还这笔庞大的债务,所以必须有抵押,而抵押品就是兖州在黄河以北的土地,这包括兖州在黄河以北的土地,以及青州在黄河以北的土地,总之一句话,兖州政权退过黄河以南。
兖州的使者愣住了,让河北出兵中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种放虎兕出闸的事曹操不会答应,再说兖州在军事上并没有输给三刘联军,所差者不过后勤接济不上而已,完全没有必要把河北兵放进来。至于把黄河以北的土地抵押给河北,兖州使者估计曹操也不会同意,拥有黄河以北的土地,兖州对河北就在战略上占据了优势,如果日后两家翻脸开打,不管是兖州北上,还是河北南下,战争首先会在这片土地上爆发,这就给了兖州在后方从容调兵备战的时间,这么具有战略意义的要地,曹操能放手吗?况且这片土地的面积也不算小,东郡、平原好几个县都在黄河以北,兖州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晋王,”河北人的胃口太大了,兖州使者勃然大怒,不由撕开了脸皮说话,“请恕我直言,三刘联军自认是汉室正统,连我兖州建安朝都称之为伪朝,更况河北乎?若兖州败于敌手,三刘联军就直接兵临河北城下,正所谓唇亡而齿寒,河北坐视兖州陷入危亡而不救,实乃引火**之举,何其不智?若自南而北论,兖州实乃河北之屏障,中原之战实为兖州在替河北挡三刘之兵锋,我们不需要河北出兵,但是河北却竟连一点物资也要吝啬,甚至以此为要挟,此举实令人心寒。”
李晓对使者锋利的言词不以为意,后世的权利和古代的权利相比,最为显著的区别就是更不要脸。古人也懂得厚黑学,也不是不知道拳头比嘴巴好用,但古人更加讲究颜面,更注重抢占道义的制高点,因此不管是对内的国计民生,还是对外的军事征伐,都会引经据典的给自己的行为寻找千秋大义,因为哪怕是最为昏聩的皇帝,也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什么污点。就像后世的美国攻占伊拉克和阿富汗,借口那叫一个烂,再比如某些官员提出“改革时老百姓要忍受阵痛”、“教育产业化”的口号,这样的行为若是放在中国的封建古代,简直难以想像,古人绝对比现代人更加要脸面,虽然事是一样的干,但借口绝对花样百出,微言大义摆在当头,让老百姓就是想骂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失礼了,李晓还没请教贵使的尊姓大名。”虽然这个使者说话很不客气,但李晓倒是十分欣赏,外交人员嘛,关键时刻就得拿出这样的气势,哪怕是撒泼耍赖,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就是一个优秀的外交家。
兖州使者道:“不敢劳晋王垂问,在下颖川陈群,草字长文。”
居然还是个名人,李晓颇有些诧异,在三国演义里,这个陈群是著名的权利家,曾提出九品中正制,后来成为了魏国重臣。不过演义是演义,其人真正在历史上做过什么贡献,具体有什么本事,李晓也不是很清楚,在这个时空这么久,李晓也知道三国演义这本四大名著之一很不可靠,谁如果把它当真正的历史看,那就要上恶当。
“长文先生,难道我河北出兵中原直接援助兖州不是最大的诚意吗?长文先生说我河北与兖州乃唇亡齿寒的关系,诚然如此,但我河北表现出自己的诚意,甚至愿意把子弟兵投入战场,兖州确又推三阻四,不愿接受,这又是何道理?河北的财富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我虽然身为晋王,却也无权将河北百姓的财富肆意挥霍。长文先生,大家将心比心,难道我河北的做法还不够仁至义尽吗?难道非要将我河北百姓的膏腴双手奉上,这才称了兖州朝廷的心?那请问兖州朝廷又将我河北百万子弟兵置于何地?”李晓语带威胁,逐条反驳陈群方才的质问。
见惯了后世权利风云的李晓抱定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原则,国与国之间,只存在利益和计算,没有感情这一说,别说曹操不过是他的便宜岳父,就是亲生父亲,这时候不放点血出来,李晓也决不会让步。
陈群早就备过功课,知道这位反贼出身的大将军言词向以直白为名,说话直接,从来不拐弯抹角,有点**裸的利字当头的性格,有了这样的心里准备,因此也抛弃了文人那一套虚伪,直接道:“那大将军的要价未免也太高了一点,我兖州很难接受。再怎么说曹公也是大将军世子的外祖父,大家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还请大将军瞧在世子的面子上,再杀一点价。”
听着这样很有现代气息的话,李晓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外交就是谈判,既然是谈,那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条件,就有杀价的余地,现在看来,这个陈群已经露出一个优秀权利家的潜质,至少在适应谈判对手上面,这份随机应变就很难得,要是换一个只知道满口之乎者也的夫子,只怕根本就不懂应该和怎么的对手说什么话这个外交方式。当下拿过地图,在青州和兖州在黄河以北的分界线上一笔划下,手指东西两块土地上点着,道:“如果兖州需要我河北出兵,那我河北的条件不可变动。如果兖州只需要我河北的物资供应,那么这样,双方都各退一步,或者是兖州的东郡这一块,或者是青州的平原这一块,贵方必须让出一块,这是我河北最后的底线。”
陈群很是不甘心,和李晓继续争论了很久,见李晓始终不松口,也明白这确实是河北的底线了。但是这样的大事做为外交使者陈群是无法作主的,甚至连书信三言两语都很难说的清楚,陈群当即告辞而去,快马返回兖州,当面将自己的这趟出使的成果禀报曹操。
曹操听完了陈群的工作报告后,气得当场就摔碎了一枚玉如意,大骂李晓薄情寡意,不讲人情,是养不熟的狼崽子。土地和物资,犹如鱼和熊掌,曹操两样都舍不得。
陈群对曹操的怒火十分理解,但是不以为然,虽然在谈判桌上争的很凶,但陈群明白,人家河北的做法属于正常行为,换谁谁会大方的把大笔的物资白白送人?哪怕是像历史上的宋襄公和被假途灭虢的虞公这样的著名傻子在世,只怕也不会遂了曹操的意,曹操有这样的想法才是天真之极,你可以犯傻,但别把人家晋王想的那么傻,晋王要没有这样的手段,也不可能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登上大汉头号霸主的宝座,一个女人,不可能左右一个英明君主的想法。
曹操发泄完了怒火,决定再派使者出使河北,这次不派别人,而是由世子曹昂亲自出马,曹操决定把亲情牌打到底,曹操也清楚现在的兖州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也只有双方的婚姻这一点救命稻草可以抓住了。
曹昂的身份非比寻常,高调的使者团也引起了河北高调的反应,这一次张燕出城迎接兖州使者团,并亲自出席谈判,以示对曹昂的尊重,这让曹昂很郁闷,因为在张燕面前这张亲情牌就打不出去了。
河北接待的规格很高,张燕也很热情,但是谈判的底线却一点也不肯让步,双方唇枪舌剑的大打了数场口水仗,没有结果。在其中一次的谈判中,张燕更说了一句与谈判无关的话,曹昂莫名其妙之余,心生警觉。
张燕说的是两年前河北豪强叛乱的事,当年叛乱,渤海郡乃是乱中之源,张燕说虽然叛乱在当时被迅速扑灭了,但罪魁祸首却逃脱了,直到经过两年的明查暗访,追根究底,才终于又发现了此人的踪迹。现在这人正在向平原郡方向逃亡,河北军队紧追不舍,如果一旦抓捕不利,让案犯逃入平原,还希望兖州能帮助追堵,或者是允许河北军队越境抓捕。
曹昂闻言大惊,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当初挑动河北豪强作乱的是谁吗?河北叛乱被平息后,董昭也不知所踪,由于河北并没有发布董昭被捕的消息并问罪兖州,所以兖州上下都认为董昭肯定死于乱军之中,现在张燕重提此事,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董昭并没有死,而是落入了河北的手里?莫非张燕是在威胁自己,如果兖州不同意河北的要求,那么河北就要放出董昭,追究此事?
曹昂望向李晓,李晓面沉似水,微微点了点头,曹昂心里顿时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