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公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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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子贵

“致公”,是四川文艺界朋友对李致的昵称。大约是因为他一贯平易近人,从不摆官架事,不大主张别人称他什么长,故有此称呼。人们还以为,若称他李老,但与马识途老相比似嫌“嫩”了;若称老李,又嫌随便了点,表达不出对他的一种情怀。于是,选择老与不老之间的一个称谓——致公,似觉较为贴切。也许还因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四川省委宣传部分管文艺的副部长李亚群,才华横溢,很关心和爱护作家艺术家,人们称之曰“亚公”。现在李致也是分管文艺的副部长,称他为“致公”,一前一后,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我认识致公,大约是他将要从四川团省委上调团中央工作,当时他来到四川省委与分管宣传文教的书记杜心源告别,他们交谈很亲切。其时我在心源同志身边工作。我看见他一头蓬松黑发,戴一副宽大眼镜,年轻气壮,风度翩翩,说话之间,颇有一些儒雅之风。他离开后,一贯爱惜人才的杜心源对我说:“这样有才华又肯实干的人才,四川留不住,实在可惜。”多年以后,致公又从团中央调到四川人民出版社工作,在他的策划和组织下,出版了一大批很有影响、很有价值的图书。心源同志面对这一大批图书,不无感慨地说“在北京工作过的人是不一样,视野宽阔,思路灵活,关系又广,把全国知名作家的作品弄到四川来出版,给四川增添了光彩。”

上世纪80年代初,四川省委宣传部发动部内人员提建议,谁来任分管文艺的副部长,我们好几位同仁一致推荐李致。不久,名单公布,居然事已成真。一天,我在省委宣传部办公楼附近偶然碰到了致公,他对我说:“你要到电视台工作,我祝贺你。在业务部门工作,大有施展才能的天地。”接着,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对我说:“你跟省委领导很熟悉,拜托你向他们说一说,让我不到宣传部,仍在基层工作,如果如愿,我给你磕响头。”他态度诚恳,不是客套。不禁使我大为惊异。因为前不久当时分管宣传文教的书记聂荣贵已找我谈过话,要我留在宣传部任分管报刊宣传部的副部长,不料后来又有了变化,我的思想还有些想不通。这真有点像钱钟书在《围城》中所说:“有的不想进城,有的不想出城。”听了致公这一席话,我当然不会去向领导反映他不愿去宣传部,因为这不仅是组织的决定,也是我们的意愿,但却使我的思想开了窍,决心走出“围城”。以后的事实证明,致公的话,说得很对,在基层确实可以多作些实事。

致公到宣传部分管文艺,广播电视文艺也属于分分管,恰恰成了我的顶头上司。他这位领导很特别,对我们不是实行管卡压,严批评,而是鼓励、支持、理解和帮助。用他的话说:“鼓励为主”。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四川电视台正在播放香港制作的长篇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我们过去没有播放过这类武打片,因为改革开放才引进了这部片子。播放时收视率很高,可谓万人空巷。不料,突然上面传来消息,要清除精神污染,电视剧《霍元甲》也是被清除之列。因为片中展现了霍元甲娶小老婆,吸鸦片。我们想不通,立即向致公汇报,说明我们的看法。我们认为这部片子主题思想正确,是宣传爱国主义的,霍元甲在比武擂台上一拳击倒骄横跨扈、不可一世的俄罗斯大力士,大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粉碎了“东亚病夫”的诬蔑。至于娶小老婆和吸鸦片,在那个历史时代不能算作什么大问题。致公很同意我们的看法,他说:“任何文艺作品都应由人民群众来检验,如此受群众欢迎的片子,不能简单化处理。我将向领导汇报。”据说这件事还在省委常委会议上议过,随后省委分管宣传文教的书记、宣传部长等一批领导亲自到电视台审查此片。在那种形势和气氛之下,真有些诚惶诚恐,我已作了最坏的打算。殊不知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领导们同意不修改继续播放。这说明致公等一批领导,很懂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关于清除精神污染,“其兴忽下焉,其亡忽焉。”不了了之,再也无人问津。如果当时听到风就是雨,来一番兴师问罪,不仅给我们的工作带来被动和麻烦,而且还会造成群众思想混乱,以为又要搞什么整人的运动了。

但是对于原则问题,致公毫不马虎,他认真负责,坚持到底。国门洞开之后,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在引进先进科学技术和文化的同时,也混进来一批黄色录像片,一时黄毒泛滥。中央指示,对黄色录像片要进行认真清理和审查,分别处理,坚决清扫和打击黄毒。省上由宣传部、广电厅和公安厅组成审查小组,由致公牵头,我和公安厅一位厅长参加。以审查小组的意见,作为各地清查处理黄片的依据。致公不遗余力,一直坚持审查到底。

致公的工作作风很有特点。他讲话言简意赅,讲得很实在,从不含糊,模楞两可。他说真话,从不说套话、空话、假话和废话。他很尊重和爱惜别人的时间,在他讲话的桌面上常常放着一个小闹钟,不时看看,是否超过预定的时间。这个小闹钟,就是他不讲长话、不开长会的一个标志。对于此事,我请电视台记者专门拍了一个短片,播放后反响很好,人们从这个小闹钟上得到了启示。

当时,四川电视台准备把四川现代著名作家的著名作品,分批搬上屏幕,这既可以锻炼电视艺术队伍,提高文学底蕴,又可以把四川宣传出去。对此,致公不仅支持,而且给予很多帮助。在拍完十集电视连续剧《红岩》之后,四川台与上海台合作,将巴老的激流三部央:《家》《春》《秋》搬上屏幕,在创作剧本和拍摄过程中,致公不辞辛劳,曾两度带领我们剧组几位同行前往上海,拜访巴老,得到了巴老的亲切教诲,使十九集长篇电视连续剧《家·春·秋》得以顺利完成,在四川、上海和全国播放后,反响很大,评价很高。

对拍摄现代题材的电视剧,致公更是非常支持,多次与编剧、导演交谈,进行鼓励。在拍完《长江第一漂》之后,又准备拍摄《长城向南延伸》。四川台与南极科学考察委员会合作,先派人去南极体验生活,写出剧本,然后组织摄制组随科考船前往南极拍摄。这个剧组出发前,致公亲临指导,并帮助解决困难。拍完回国时,致公又同我们一起前去青岛码头,迎接从南极归来的远征壮士,彩旗招展,锣鼓喧天,致公与他们一一亲昵拥抱,问寒问暖,给剧组同仁以巨大的鼓舞。电视剧《长城向南延伸》在北京召开首播新闻发布会,通过致公,请到了时任国防部长的张爱萍参加。张部长十分赞赏地说:“四川最近拍摄了三部好电视剧,就是‘三长(即《长江第一漂》《长征号今夜起飞》和《长城向南延伸》,很有新意和创意,尤其是这部《长城向南延伸》,大大扬了国威,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你们不仅有‘三长’,‘两短’也不错(指儿童电视剧《小佳佳》和《男子汉虎虎》),希望你们继续努力。”这两部电视儿童剧,也是在致公多次鼓励和关怀下拍摄出来的。

我退下来以后,踱步在散文的天地里。恰巧致公也有此同好,他写的散文随笔不断见诸报刊,可谓风生水起,佳作迭出,并一连出版了好几本散文集。我们四川散文学会许多活动都请他参加,他有请必到,并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和鼓励,他还与不少散文作者结交成好朋友。前不久,在成都举办的第二届川渝散文论坛,我们请致公并通过他请马识途老一同参加,他们的精彩讲话,对大家是很大的鼓舞。不少文友说:“马老和致公,是四川散文创作的支持者和鼓舞者。”

我和致公住家地址,相距很远,只有在开会时才见面,总觉得意犹未尽,无法在一起促膝谈心。于是近几年来相互约定,一个月通一次电话,彼此能通通信息,交换交换看法。每次在电话上交谈都很愉快。因为对文艺的发展态势和今后的走向,彼此的看法,常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我们为新人新作品的出现而欢欣鼓舞,也曾为一些问题比如有些作品低俗庸俗等问题而感到担忧,但是,我们都一致认为,这些问题会逐步得到解决的,前途光明。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朝前看,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2009年4月开头

于成都西郊浣花溪畔曼云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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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文存:我的人生(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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