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的一手好乖

卖的一手好乖

这一口咬下来,并不怎么疼。

谢瑾年却还是捏着他家娘子的后脖颈,故意倒吸了一口冷气:“啧,娘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静姝使劲磨了磨牙,咕哝:“我现在就是个小寡妇,哪里还有亲夫可谋杀?”

谢瑾年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拍了下静姝的臀尖,似笑非笑:“小寡妇?”

静姝反手护城池,红着脸轻哼:“满大街打听打听去,谁还不知道我是个小寡妇了?”

谢瑾年垂眼看着怀中含嗔带羞的娇娘,无奈道:“到底怎么了?好好的闹什么脾气呢?”

闹什么脾气?就无理取闹呗。

隆泰帝给谢瑾年安排的身份是果毅郡王世子,想着原著里静妍给果毅郡王世子做妾的桥段,静姝心里就不舒坦。

然而,这份不舒坦又无法宣之于口,毕竟那只是原著里的情节,她眼前这人后院里并没有新人。

静姝指尖抠着被她咬出来的牙印,哼哼唧唧:“就是有点不高兴。”

谢瑾年扬眉,捏着下巴迫使静姝抬头看他:“有人惹着娘子了?”

看着连头发丝都长在了她审美上的人,眼底渐而染上愠怒,一副要替她做主的模样。

静姝心底的不舒坦霎时化作了暖进心坎儿里的甜,不禁垂眸莞尔:“嗯。”

“谁?说来听听。”谢瑾年如清泉般的声音有些冷。

静姝忍着笑,戳谢瑾年的胸口:“你呗。”

看着静姝情不自禁扬起的唇角,谢瑾年眉宇间的寒意散去,指腹抚着静姝的嘴角,轻笑:“为夫怎么惹着你了?说来听听。”

静姝抬眼,看着谢瑾年笑:“我都进京好几日了,你才来见我,你说你是不是惹着我了?”

谢瑾年莞尔。

低头噙住仿佛邀吻一般的朱唇,以唇齿交缠细细地诉说了一遍心底的相思:“原来是想为夫了。”

静姝抿唇,红着脸未做反驳。

谢瑾年笑着把静姝压在身下,动口又动手,诉尽了别情,才抱着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一般的静姝,低声问:“这一路可顺利?”

静姝握住揽在她腰间的手,轻轻颔首:“夫君安排得周到妥当,自然是顺利的。”

谢瑾年收紧手臂,用下巴蹭着静姝头顶的发旋,笑问:“不是报喜不报忧?”

细究起来,还真没有什么算得上是忧的。

况且静姝特别笃定,自分别以来她身边所发生的大小事宜谢瑾年应该是尽皆知道的。

静姝索性笑着反问:“又有什么是夫君不知道的?”

谢瑾年笑着揉了静姝一把,点着她的心口说:“娘子的心思。”

静姝又臊得慌又忍不住想笑。

索性翻身趴到谢瑾年身上,捧着他那张总是惹得她看不够的脸,似笑非笑:“若论心思莫测,妾身自愧不如。”

谢瑾年捏住静姝的下巴细端量:“话里有话?”

“夫君果然睿智无双。”在谢瑾年开口之前,静姝低头,十分犯规地用一个吻把他要出口的话堵回了嘴里。

小娘子难得主动。

谢瑾年自然不会急着与她争口舌上的长短,掌心不轻不重地抚着静姝的颈项,很是享受了一番他家娘子主动奉上的柔情。

享受够了,又反客为主,细细品鉴了一番别样的风情。

静姝被谢瑾年闹得脸红心跳人发软,不敢再跟他黏黏糊糊,唯恐这短暂的私会全耗在这没完没了的亲热上,从而耽搁了正事儿,忙抢在谢瑾年开口之前把话题往正事儿上扯。

只不过她被谢瑾年闹得软成了水,带着兴师问罪意味的娇嗔说出口便变成了软绵绵的撒娇:“妾身的事情夫君了如指掌,然而,夫君的事可有不少都瞒着妾身呢。”

南虞的事,自有人通过谢家商队定期给他送消息。

路上的事,蔺先生也在甫一进京便给他送了消息,此外还有封正修借着职位之便给他通气。

谢瑾年心思一转,便知道静姝指的是哪件事儿了——除了小崽儿的身份问题,想来再无其他。

指腹摩挲着静姝颈侧细嫩的皮肉,手上用劲儿轻轻一压,谢瑾年慢条斯理地亲了一下凑到嘴边的朱唇,含着笑哄道:“能告诉娘子的,为夫何曾瞒过娘子?”

谢瑾年眼底含笑,一句话更是盛满了纵容与宠溺,唯独不见半分心虚。

静姝爱他满腔情意又有些恼他这副面不改色说瞎话的样子,不禁张嘴咬住谢瑾年的唇,磨了下牙。

尖尖的虎牙磨着软韧的唇,有点疼,又有点痒。

谢瑾年捏着静姝的脖颈,一动不动,好脾气地任她撒娇,只低声闷笑。

静姝被他笑得没了脾气,又怕真咬破了谢瑾年的唇,回去不好跟人交代,只好松开牙齿,轻哼:“夫君若有所隐瞒,该当何罪?”

谢瑾年莞尔,亲亲静姝的眉心,笑着道:“不治罪,只罚为夫以身相许可好?”

可真没白在皇商家里长大,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静姝好气又好笑地白了谢瑾年一眼,没接他这个话茬,直起身骑在谢瑾年腰间戳谢瑾年的心口:“澜哥儿那样的身份,你不如实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偏编一个罪臣之子的身份做什么?”

自然是怕你走漏了风声,惹来无穷后患。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话肯定不可能这么说,谢瑾年也是个十分具有求生欲的崽儿。

掌心滑到静姝腰间,掐着堪可盈盈握的纤腰,谢瑾年不动声色地曲起腿,轻笑道:“事关重大,怕娘子知道了心里记挂着,整日里提心吊胆地熬心神,便没与娘子细说。”

信你个鬼!

静姝忍着笑瞪谢瑾年,瞪着瞪着便再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当初她与谢瑾年是个什么关系她心里有数,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把这般堪称性命攸关的事儿告诉对方。

所以,兴师问罪是假,告诉谢瑾年她知道了才是真。

静姝看着谢瑾年似笑非笑:“多谢夫君体贴?”

谢瑾年低笑:“没有诚意。”

静姝居高临下,与谢瑾年对视。

谢瑾年脸上的笑一如初见,但初相见时那双淡漠的眼里已是盛满了温柔。

温柔地蛊惑着她,色令智昏。

心里想着要跟谢瑾年正正经经地说正事,却还是忍不住撑着谢瑾年的胸口,奉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谢瑾年掌心搭在静姝背上,反客为主,把浅尝辄止又发展成了深入交流,才在堪堪失控的边缘勉强刹住了车,衔着静姝颈间嫩肉哑声抱怨:“每每这个时候,为夫总会嫌时光过得太慢。”

静姝红着脸,轻笑:“夫君是觉得与我在一起度日如年?”

谢瑾年稍稍用力,在静姝颈侧咬出一个牙印,意有所指:“是为夫要等不及了。”

明媒正娶,两情相悦。

然而,谢瑾年偏要等,等到她成了“小寡妇”,又来跟她说他“急不可耐”。

静姝唯有笑着劝慰极力克制隐忍的男人:“夫君,自己选的路,再难也要等下去。”

谢瑾年好气又好笑。

恨不能就此把笑里藏着坏的娇娘就地正法,然而,也只能想想。

美□□人,素来傲人的自制力岌岌可危,谢瑾年宣泄过心底的思念,便不敢再与怀中娇娘亲亲我我:“娘子,果毅郡王妃身体欠安,硬撑着主持府中中馈有些力不从心,是以想趁着还有精力操持,赶紧为世子定下亲事。”

静姝心头一跳,抬眼看着谢瑾年,明知顾问:“不知郡王妃相中了哪家千金?世子可满意郡王妃择选的那家千金?”

“郡王妃相中了她娘家侄孙女,世子不满意。”谢瑾年以指背蹭着静姝鬓边发丝,低笑,“世子只相中了皇商谢家的小寡妇,非她不娶。”

果毅郡王妃嫁入果毅郡王府多年无子,年近不惑才生下嫡子,即果毅郡王世子。

静姝不知道隆泰帝用了什么手段,让谢瑾年神不知鬼不觉地“太子换了狸猫”,成了果毅郡王世子。

静姝只知道,果毅郡王妃这是想要拉近甚至是巩固与谢瑾年的关系。

算算果毅郡王妃的年纪,确实也只有娘家侄孙女才与谢瑾年年岁相当。

静姝摸着谢瑾年的脸,心说这可真是一块香饽饽,总有人想着法子的往他身上扑:“婚姻之事素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果毅郡王妃执意要给世子与她娘家侄女说亲,世子也不好反对啊。”

“不信为夫。”谢瑾年在静姝纤细的腰肢上掐了一把,轻笑,“该罚。”

静姝捂着腰,怒瞪谢瑾年。

谢瑾年忙不迭改掐为揉,笑着哄道:“娘子无需担心,如今的果毅郡王府,万事都由为夫说了算。”

静姝扬眉。

她从不怀疑谢瑾年的能力,但对谢瑾年如此快速地掌控了果毅郡王府还是有些惊讶。

一个不小心,便把“不可置信”明晃晃地写到了脸上。

谢瑾年捏捏静姝的脸颊,笑问:“不信?”

静姝敛起不可置信,笑着摇头:“不是不信,而是好奇夫君是如何做到的。”

谢瑾年唇边笑意微敛:“泰老爷择选的人家好。果毅郡王府虽是皇室宗亲,果毅郡王却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东西,这么些年来已是把家底败光了。”

静姝蹙眉:“果毅郡王如此,虽好控制,却也不能给夫君提供助力。”

“为夫越是无所倚仗,泰老爷才越是安心。”谢瑾年自嘲一笑,继续道,“果毅郡王一是惧于皇威,二是贪恋钱财,三是做着他日当‘太上皇’的春秋大梦,自然对为夫言听计从。”

恐怕不是果毅郡王敢做梦,而是谢瑾年敢让他做梦罢!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静姝亲亲谢瑾年眉宇间似有若无的阴郁,轻声问:“果毅郡王妃呢?听闻她爱子如命,又如何能受得了夫君抢了她儿子的身份?”

“因为她儿子已经殁了,若没有为夫,世子之位便只能便宜了过继来的嗣子。”谢瑾年轻嘲,“就果毅郡王和果毅郡王妃的年纪和身子骨儿,过继不晓事儿的幼童显然不现实,可成年的嗣子有亲生的父母,又哪里会待她真心实意?”

静姝颔首:“听闻果毅郡王妃与果毅郡王府那几房旁支相处的并不怎么融洽。”

“何止是不融洽,果毅郡王妃不是个和善人,那几房旁支也不是什么善茬,说她们是累世仇人都不为过。”

好在那些人都被他捋服帖了,待得他家娘子进门儿,不会有人给他家娘子找不自在。

谢瑾年抱着盘踞在他心尖尖上的娇娘,轻声道,“若是过继成年嗣子,果毅郡王活着的时候还好,可万一她走在果毅郡王后头,十有八九是得看着嗣子的脸色过日子的,果毅郡王妃自然不乐意。”

如此就能说的通了。

静姝抱着谢瑾年的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谢瑾年的胸肌,了然道:“看嗣子的脸色过日子,自然不如做新君的嫡母尊荣。”

谢瑾年轻抚静姝的脖颈,笑道:“所以,她纵是有什么念头也只敢提一嘴,为夫不乐意她便也没辙。”

静姝跟着谢瑾年笑道:“但愿她是个拎得清的,千万别在夫君跟前儿老实卖乖,转过身儿来就跟我摆婆婆款儿。”

“她不敢。”谢瑾年用下巴轻蹭静姝的头顶,不紧不慢地道,“待娘子嫁入果毅郡王府,只会比现在过得更舒心。”

这话她信。

静姝窝在谢瑾年怀里轻声道:“只要是与夫君朝夕相伴,便没有甚么不舒心的。”

谢瑾年拢紧手臂,含着笑允诺:“再等等,最多两个月,为夫便娶你过门。”

“当真?”静姝满心以为少说也要等上个一两年,毕竟她是个新鲜出炉的小寡妇不说,这古代婚礼也是有讲究的,“夫君可莫哄我。”

“终身大事,不哄你。”谢瑾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静姝的背思量了片刻,轻叹,“再说为夫也等不及了。”

抵到她腿上的物事确实挺有等不及的架势。

静姝红着脸轻啐了谢瑾年一口,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腿,问谢瑾年:“夫君,我若是再嫁,澜哥儿该如何安排?”

谢瑾年垂眼,端量着他家娘子的神色,略作沉吟:“澜哥儿是谢家嫡长子,自然该留在谢家顶立门户。”

静姝微微蹙眉:“夫君,澜哥儿留在谢家恐怕不合适。”

谢瑾年指腹按在静姝眉心,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谢家嫡长子,又非娘子所出,把他留在谢家哪里不合适?”

说完,谢瑾年又问静姝,“还是娘子不舍得澜哥儿,想把他带在身边儿?”

“不舍得是一方面。”静姝攥着谢瑾年的手,认真地看着谢瑾年,“主要是澜哥儿那样的身份,我总觉得只有把他带在身边,我们一起教养才更稳妥些。”

见谢瑾年想要说话,静姝抬手捂住谢瑾年的嘴,“夫君,先听我说完。”

谢瑾年冷不丁舔了下静姝的掌心,待见得娇羞又挂上了他家娘子的眉梢,才笑着颔首,示意静姝说。

静姝收回手,蜷着手指不着痕迹地摸着湿湿的掌心,按捺着极力在造反的心率,认认真真地道:“有一件事儿还没来得及跟夫君说。”

谢瑾年扬眉,示意他洗耳恭听。

静姝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仔细措辞一番,才道:“在启程返京之前,谢老爷曾经执意要留澜哥儿在南虞,母亲从中斡旋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知夫君与谢老爷之间有没有达成什么协定,若是有那便是我杞人忧天,若是没有那他是有□□是想留澜哥儿做个‘人质’。”

“没有协定。”谢瑾年否认的十分干脆,“澜哥儿可是娘子的心肝儿,为夫不可能挖了娘子心肝儿去做交易。”

真是越来越会说了。

静姝压不住唇边眼尾的笑,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

谢瑾年不禁亲了下静姝的眉心:“况且父亲想留澜哥儿在南虞,未必是要拿他做‘人质’。谢家几房关系错综复杂,眼下这般格局正好,唯有由澜哥儿这个名正言顺的承重孙接掌接下,才无需重新平衡各方的势力。”

说着,谢瑾年轻笑了一声:“在为夫看来,与其说他要留澜哥儿做‘人质’,倒不如说他是懒得熬心熬神地操心谢家各房的实力洗牌,想图个省心直接来培养澜哥儿。”

想想谢老爷那甩手去繁花苑躲清静的行径,谢瑾年轻舒了口气:“图省心倒也是父亲能做出来的事儿。”

谢瑾年笑问静姝:“可以放心把澜哥儿留在谢家了?”

静姝犹犹豫豫,攥着谢瑾年的手轻晃:“澜哥儿那么小呢。”

谢瑾年似是被静姝晃得没有法子,含着笑无奈道:“澜哥儿不能随着娘子嫁入果毅郡王府,更是不能入皇室玉牒,不过待得我们大婚之后,娘子可以把他接到身边儿来教养。”

很好,名分留在谢家,教养接着归她。

静姝眉开眼笑,抱着谢瑾年重重地啃了一口:“夫君,你真好。”

谢瑾年忍俊不禁,揽住静姝的腰,笑道:“夫君这般好,便好好等着为夫来娶你。”

我记得泰老爷对我并不怎么满意。

果毅郡王夫妇是纸糊的老虎,泰老爷才是真正的终极boss。

静姝心中有忧虑,却也没说出来扫兴,只笑着应了一声:“好。”

诉过了别情,仔仔细细交代完正事,又温存了一会子,谢瑾年便趁着夜色离了谢府。

*

隆泰帝并不满意静姝,认为静姝颜色过于殊丽,不够端庄,不足以母仪天下,更何况还是个寡妇身份,若谢瑾年实在喜欢,可以在被册立为太子后,把静姝纳进府里做个太子庶妃,但娶做太子妃是万万不行的。

在隆泰帝看来,谢瑾年应该正正经经娶一个端庄的太子妃。

皇后也不会满意静姝,倒不是因为静姝过于艳丽的姿容和寡妇身份,而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宗室子弟做了太子之后,她必然会让谢瑾年娶她娘家的女孩儿,以稳固她娘家的势力。

因此,谢瑾年必须得赶在隆泰帝册立他为太子之前娶了静姝,免得隆泰帝一道圣旨下来,在册立他为太子的同时给他赐下个太子妃来,横生不必要的枝节。

幸好隆泰帝越老越信神佛,信天兆吉象。

让他不至于无计可施,否则的话,说不定就又要手染鲜血才能达成所愿了。

谢瑾年踏着夜色回了果毅郡王府,便按着他事先计划好的,让谢一把一道道密令送了出去。

请蔺先生着手开始安排吉兆。

请法源寺的慧明方丈、无相寺的无色方丈、兰若寺的普智方丈入京,来给隆泰帝讲经。

使人化作说书先生,到酒楼茶馆儿里讲他写好的话本。

安排人到点石斋里,不着痕迹地露出点石斋的真正主人——皇商谢氏嫡长公子的遗孀。

一应事务安排下去,天已是大亮了。

自从膝下诸子相继薨逝之后,隆泰帝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中秋赏月的时候又受了些风寒,便一直在卧床休养。

谢瑾年尚未被册立为太子,先前的果毅郡王世子又是个无官无职的药罐子,朝中之事他暂且无法明着插手。

但是,他得入宫侍疾,跟余下几个“有望被册立为太子”的宗室子弟轮着入宫侍疾。

不巧,今儿个正好该他入宫。

一宿未睡,本就有些憔悴。

谢瑾年又往脸上扑粉抹黛,把一张脸抹的更憔悴了一点,这才乘着马车入了宫。

*

元清宫,隆泰帝的寝宫。

隆泰帝歪在龙床上,闭眸听着和亲王回禀他此番南下的所见所闻。

和亲王回禀完,小心翼翼地抬眼偷觑了一眼龙颜。

隆泰帝似是若有所觉,撩起眼皮子看向和亲王,不辨喜怒地问:“你的意思是,承禩的死与谢瑾年有关?”

和亲王心里一突,垂眼盯着龙床脚踏上的花纹,小心翼翼措辞:“谢瑾年虽然甫一回到南虞便病倒了,也确实一直卧床休养,可南虞乃至是整个虞州地界儿都是谢家的……”

说着,和亲王又抬眼偷看了隆泰帝一眼,“微臣没查到谢瑾年加害端肃郡王的证据,但是谢瑾年执掌谢家,他若是有心援手的话,端肃郡王当不至于丧命在山匪手里。”

隆泰帝垂眼端量着跪伏在龙床前的和亲王。

说起来和亲王一脉也是世祖皇帝的血脉,如今他明面上血脉断绝,他又身老体衰,宗室里凡有适龄儿郎的都有些蠢蠢欲动。

难说和亲王没动继承大统的心思。

而且和亲王执掌飞羽卫,若是有心,保不准便知道了谢瑾年的真实身份。

若是他知晓谢瑾年的身份,又惦记着太子之位,最先做的怕就是……

隆泰帝咳了一阵,就着元清宫大总管富贵的手喝了口水,看着和亲王轻叹:“说起来你也是我皇室血脉,又素有能为,却因禹王叔承继了和亲王府的爵位而失了争太子之位的资格,心中可有不甘?”

和亲王不自觉地抠着地砖,恭声道:“陛下,您可是看着臣长大的,最是知道臣这不求上进的性子,恨不能只守着和亲王府世袭罔替的爵位逍遥自在呢,又怎么会想不开去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和亲王这话说的颇为情真意切。

隆泰帝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和亲王抠地砖抠得发白的指节,笑骂:“你这猢狲,这是念山音怪朕用差事困住你了?”

隆泰帝用了长辈待小辈的语气,和亲王便跟着改了称呼,笑着道:“皇伯父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怨皇伯父啊!”

“你这猢狲素来胆大妄为,还能有你不敢做的事儿?”

“皇伯父明鉴,我便是再顽劣,到了皇伯父跟前儿那也是见了猫的耗子,从来都是皇伯父说一我不敢说二的。”

“你倒是长了张巧嘴儿。”隆泰帝似是累了,摆摆手,“行了你这一趟着实辛苦了,给你放七日假,且回府歇着去吧。”

和亲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叩首谢恩:“微臣叩谢圣恩。”

隆泰帝似是不耐烦他这样,笑着赶他:“快去吧,别在这儿碍朕的眼了。”

和亲王笑着磕了个头,这才弓着身倒退着退出了元清宫。

*

元清宫外。

和亲王与前来侍疾的谢瑾年碰了个正着。

翩翩公子,于这天下至尊至贵之地孑然而立,却仿若遗世之谪仙,未染半分世俗之气。

和亲王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脸,一声“谢公子,别来无恙。”险些脱口而出。

眯眼细端量候在殿外这人,无需探究,和亲王便万分确定这人就是谢瑾年:“这是哪家府上的公子,长得这般标致,本王怎的从未见过?”

谢瑾年不动声色地与和亲王对视一眼,不卑不亢地道:“素来听闻清王兄行事最为不羁,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果然不虚。”

旁的内侍皆战战兢兢。

长寿仗着自己个儿是元清宫大总管富贵的干儿子,上前一步堆着笑给和亲王介绍:“王爷有所不知,这位是果毅郡王爷府的世子爷,论起来正经该唤您一声王兄。”

说着,长寿朝着谢瑾年谄媚地笑笑,接着替和亲王介绍道,“世子爷以前身子骨不好,鲜少出来走动,近来需得来宫里给主子侍疾才出来的多些,不巧这段时日王爷一直在外边办差,是以不曾见过。”

和亲王扬扬眉毛,随手赏给长寿一个荷包:“原是禄王伯府上的珏弟,一直有所耳闻却是无缘相见,没想到珏弟竟是与为兄一位故人颇为神似。”

说完,和亲王摇头,“说神似也不恰当,当说珏弟与为兄那位故人长得仿若双生才对。”

谢瑾年知道和亲王必是认出了他。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捏着荷包往怀里揣的长寿,谢瑾年轻笑:“竟还有此奇事?若是便宜还请清王兄为我与你那位故人引荐一番,说不定我便能托清王兄的福结交一知己。”

和亲王意味深长地盯了谢瑾年一眼,打了个哈哈:“好说,好说,改日为兄必为你们引荐引荐,长得这般相像,说不定你们俩便一见如故了。”

谢瑾年笑着道谢:“如此我便先谢过清王兄了,还请清王兄务必记得此事,我在府上静候清王兄佳音。”

和亲王用力拍拍谢瑾年的肩膀:“珏弟放心,只管在府上静候佳音便是,为兄必带着为兄那故人登门拜访。”

远超乎寻常人的力道自肩头渗入体内。

谢瑾年歪头,背着一干内侍的眼,朝着和亲王微微勾了下唇角,身子一歪便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素闻清王兄武艺高强,今日亲身领教了,方知传言确实属实……”

说着,谢瑾年又吐了一口血来,“只不知我哪里碍了清王兄的眼,初相逢,清王兄便不顾场合,对我施此辣手。”

和亲王确实用了五分力气试探谢瑾年虚实,然而,他却是没想到谢瑾年竟是敢在元清宫前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看着倒在地上吐血的谢瑾年,和亲王脸色铁青:“为兄可是收着力气呢,哪里知道珏弟竟是这般弱不禁风!”

谢瑾年扶着肩膀,讽刺:“清王兄收着力气轻轻一拍便拍裂了我肩胛骨,想来清王兄必是天生神力,不愧是我大冀王朝第一勇士。”

和亲王冷哼一声,欲拂袖离去。

“清王兄,在元清殿前打伤了我便想这般一走了之?”谢瑾年伸脚踩住和亲王亲王冕服袍摆。

和亲王垂眼,俯视着谢瑾年,不紧不慢地拽出了袍摆:“你待如何?”

“元清殿前生事,不是我待如何,而是需得听圣上如何发落了。”谢瑾年轻笑,“我好心拦着清王兄,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就算你眼下走了,可不待你走出宫门就还是得折回来面圣,何必走这冤枉路呢。”

和亲王恨不能把将他演进套路里的谢瑾年碎尸万段,然而,却也只能压低声音咬着牙说了一句:“只要是珏弟把嘴边的血擦干净了,便惊动不了圣上。”

天真!莫说在这元清宫里,便是满京城里的大事小情又有甚么是能瞒过圣上那些耳目的。

谢瑾年慢悠悠地又吐了些血出来:“清王兄说的这是甚么大逆不道的话,身为皇室宗亲,享受着荣华富贵,怎能行那欺君之事?”

杀又不能杀,骂又不能骂。

和亲王盯着谢瑾年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满腹憋屈,恨声道:“面圣便面圣,且看你能作出什么妖来。”

谢瑾年看着和亲王轻笑,于心里暗骂了一声和亲王愚蠢。

长寿战战兢兢地看着掐架的两个神仙:“世子爷,您这伤可有妨碍?可要奴婢禀报给皇上,给您去请个太医来?”

谢瑾年看着长寿似笑非笑:“我觉得我不光肩胛骨裂了,五脏六腑也在疼,总是想往外吐血,你说的?”

长寿心里一突,忙不迭跑到元清殿门口请见。

*

元清殿内。

隆泰帝正要问富贵,今儿个谢瑾年怎么还没到,便听见有内侍在殿外请见。

富贵听出他干儿子长寿话里的暗语,忙不迭跟隆泰帝说:“主子,是殿前伺候的,许是外边儿有甚么急事儿,要不奴婢出去看看?”

隆泰帝摇头:“哪用那么麻烦,把他叫进来问话就是。”

富贵心里叫苦,却也无法,只能扬声宣长寿进来。

长寿低着头进了殿,普通跪在地上叩首道:“启禀主子,方才和亲王与果毅郡王府世子在殿前叙话,果毅郡王世子身子骨儿弱,和亲王又是咱大冀王朝第一勇士,拍果毅郡王世子肩膀时力道想是重了些,害得果毅郡王世子受了些伤……”

谢瑾年甚么身子骨,太医院尹院正可是每天都要仔仔细细地向他禀报。

经过这两个月的仔细调养,不说壮如牛犊子,可也绝算不上弱不禁风,若是正常的拍拍肩膀,谢瑾年绝不可能受伤。

念及方才和亲王字字句句暗示他,是谢瑾年动手害死了承禩,隆泰帝冷笑一声,指着明显在偏帮和亲王的长寿:“拉下去,杖毙。”

长寿脸色一白,瘫在地上,想要求饶却又不敢,只好眼巴巴地盯着富贵。

富贵却是眼皮子都没抬,只等着长寿被堵了嘴,拉出了元清殿,才小心翼翼地问隆泰帝:“小主子受了伤,您看是叫人送小主子回府,还是把小主子挪进殿里来……”

隆泰帝面无表情地思量了片刻:“宣他和冀承清进来,在遣人去叫伊景天过来给他诊治。”

富贵应了一声,忙不迭亲自到殿外去扶谢瑾年。

*

谢瑾年歪在元清殿殿前,看着长寿被拉出殿来,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默算着时间,又不着痕迹地往嘴里塞了颗吐血小药丸。

药丸方在嘴里化开,紧闭的元清殿大门再一次开启。

隆泰帝身边的贴身大总管富贵倒着两条细竹竿似的大长腿快速走到谢瑾年身边,一迭声地吩咐:“哎呦喂!世子爷怎的还吐血了!长福,赶紧去太医院请伊院正!”

吩咐完长福,又转身招呼,“长喜!长庆!赶紧去抬张春凳来,把世子爷抬到殿里去!”

张罗着人把谢瑾年扶到了春登上,又嘱咐抬春凳的内侍小心抬着,富贵这才朝着杵在那作壁上观的和亲王,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王爷,主子宣您觐见呢!”

和亲王应了一声,敛起不郁的脸色,抬脚跟在谢瑾年身后进了元清殿。

隆泰帝、和亲王、谢瑾年。

和亲王刚暗戳戳告完谢瑾年的状,出来就把谢瑾年“打”了,显见这三位谁心气儿都不会太顺当。

进殿内伺候,说不准就得吃挂落儿,然而他身为元清殿大总管却又不能不入殿伺候着。

富贵儿心疼了自己个儿三秒钟,拔腿跟上前去,守在抬着谢瑾年的春凳旁摆出了一副小心伺候着的模样。

谢瑾年抬眼看了富贵一眼,扯着嘴角,摆出一副“着实不敢当”的模样:“这可使不得,哪儿劳烦李总管亲自护着我呢。”

富贵堆出一脸笑:“奴婢生来就是伺候人的,提世子护着春凳是应当应分的事儿,哪里有甚么是不得的?”

不管怎么说,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抱谢瑾年的大腿了。

谢瑾年垂下眼睑,没再推辞。

隆泰帝身边儿的贴身大总管跟他示好,他自然不会真往外推。

和亲王把这一番互动看在眼里,不禁皱眉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声音着实不大,可于落针可闻的元清殿里却是显得格外清晰,清晰无比地传进了隆泰帝的耳朵里。

隆泰帝听着这一声冷哼,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阖上眼摆出为了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富贵打着手势指挥着抬春凳的内侍把谢瑾年抬到了龙床前,又让人拿着帕子来给谢瑾年擦吐出来的血,这才凑到龙床前小声通禀:“主子,和亲王与果毅郡王世子到了。”

隆泰帝撩起眼皮子看向谢瑾年。

打眼看见谢瑾年一口一口往外吐血,隆泰帝眼底一寒,冷声问:“你身子骨不是调养好了,怎的又吐上血了?”

谢瑾年挣扎着做出一副要起身行礼的姿态。

隆泰帝不耐烦地斥道:“这么副身子骨儿还折腾什么!且躺着回话罢!”

“礼不可废。”谢瑾年的声音在隆泰帝冷下去的脸色里小了下去,在内侍的搀扶下躺回春凳上,擦着唇边的血,垂眸请罪,“臣身子骨不争气,污了陛下的眼,请陛下恕罪。”

隆泰帝皱眉:“朕是问你怎的又吐血了,谁让你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他若是不摆出这幅姿态来,那就不是问他吐血的事儿,而是十有八九会寻着由头把他打吐血了。

谢瑾年心里哂笑,面上仍是一副诚惶诚恐地姿态,不过在抬眼看偷看隆泰帝时,诚惶诚恐里又藏了一丝委屈:“臣前来给陛下侍疾,好巧不巧在殿前遇着了和亲王。和亲王说臣与他一位故友仿若双生,话赶话说得激动了些,和亲王便拍了臣肩膀一下……”

说着,谢瑾年吃力地动了动胳膊,旋即便皱着眉倒嘶了口凉气,“也是臣身子骨弱,被和亲王那般轻轻一拍,便觉得肩膀头子跟裂了似的,五脏六腑也绞着的疼,臣本想咬牙忍忍,可着实没忍住往嗓子眼里翻的血。”

说着,谢瑾年应景儿似的,又吐了一口血。

隆泰帝冷眼看向和亲王:“他说的可属实?”

谢瑾年字字句句皆属实,和亲王饶是知道谢瑾年这是在故意坑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道:“都怪微臣手上没个轻重,一激动拍伤了珏弟,微臣着实后悔不已,愿守在珏弟榻边给他侍疾以赎罪过,直到珏弟康复了为止。”

说着,和亲王满脸自责地叩首,“还请陛下成全。”

啧!

和亲王着实了不得,认完了错还顺便把怎么罚给定好了。

卖的一手好乖,可惜用错了地方。

据他伴君七年的经验,他这个皇帝老子可是最不吃这一套。

谢瑾年低垂着眉眼,于心中默数一、二、三。

在谢瑾年数到三时,隆泰帝手中的檀香弥勒佛直接砸向了和亲王面门。

和亲王跪在地上不敢躲,只能闭眼等砸。

“咚!”的一声,浆层油亮的弥勒佛正中和亲王脑门,听着就疼。

和亲王脑袋一懵。

想不明白隆泰帝怎么突然就动了肝火,也不敢揉仿佛被砸出了窟窿来的脑门,唯有眼前绕着星星,叩首:“陛下息怒。”

砸了这么一下,隆泰帝心里略微痛快了些,怒火却是没歇,反而有越燃越烈的趋势。

隆泰帝是真的十分恼火,恼和亲王把他使人精心调养好了的谢瑾年打伤了,更恼和亲王胆大包天,觊觎太子之位不说,明知谢瑾年是他儿子还要谋害谢瑾年的性命。

没错,隆泰帝认定了和亲王要害谢瑾年,甚至怀疑端肃郡王、八皇子、勇亲王、乃至太子的死,都极有可能与和亲王有干系。

隆泰帝眼神冰冷地盯着叩首请罪的和亲王,不紧不慢地道:“左右不过歇着,也不用回府了,直接去宗人府里歇着罢。”

和亲王脸色一变,着实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要被关宗人府了。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饶是他自恃武艺高强也不敢反抗,和亲王只能转打感情牌:“皇伯父,侄儿若是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尽管像侄儿小时候那样训我,揍我,求您千万别关我啊!”

说着,和亲王堆出满脸可怜兮兮,“您是知道我的,最是闲不住的性子,您把我关起来,无异于要了我大半条命!”

不打感情牌还好,和亲王一打感情牌,隆泰帝只觉得他自己个儿曾经眼瞎,宠爱了一个小白眼儿狼。

“闭嘴!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隆泰帝刚用长辈口吻斥了和亲王一句,转而便翻脸无情,冷声吩咐御前侍卫,“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朕押到宗人府去!告诉冀鸿礼,任何人不准探视!”

冀鸿礼乃是宗人府宗正,与和亲王他那位被过继到和亲王府的袭爵的祖父可以说是生死之仇。

隆泰帝这道圣谕传到冀鸿礼那,绝对会被十二分地执行到底。

和亲王挥开要拖他出殿的侍卫,仰头看着龙床上的隆泰帝,面无表情地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恳请皇伯父让侄儿死个明白。”

隆泰帝盯着和亲王沉默了一瞬,冷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和亲王心中一突,心虚地避了下隆泰帝的视线,旋即便挪回视线,盯着隆泰帝,摆出了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侄儿自问侍君至诚,自领了皇伯父派给侄儿的差事以来,更是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唯恐行差踏错半步,从而误了皇伯父的大事。”

说着,和亲王抹了一把泪,“侄儿着实想不通,方才皇伯父还心疼侄儿办差辛苦,怎的转眼便要把侄儿关进宗人府里去了?难不成只是因为侄儿不小心拍伤了珏弟?”

和亲王一番话说得着实感人,然而,隆泰帝却是半个字也不信了。

只和亲王方才心虚地躲开他视线那一下,隆泰帝便认定了和亲王与谋杀他爱子的事儿脱不开干系。

在他心里,和亲王已是罪不可恕之人,离定罪差的只是让金戈卫详查究竟罢了。

因此,隆泰帝也不理和亲王的质问,只看着杵在和亲王身边的那两个御前侍卫,冷声道:“押去宗人府。”

和亲王一扫满脸委屈,看着隆泰帝冷笑一声,拂开架到他胳膊上的手,慢条斯理地起身:“本王自己走。”

隆泰帝看着和亲王挺的笔直的背影,冷声吩咐:“封正修,查和亲王府。”

封正修躬身领命。

由封正修负责查和亲王府,和亲王必然翻身无望。

谢瑾年用帕子捂着嘴,借着吐血之机,掩住了微微扬起的唇角。

料理完了和亲王,隆泰帝才有心情看向被和亲王一巴掌拍吐血的谢瑾年。

眼见着又有血从谢瑾年捂在嘴边儿的帕子上渗出来,隆泰帝吩咐富贵:“使人去看看,伊景天怎么还没来!”

极力缩小存在感扥富贵,闻言立时应诺往殿外去吩咐再去请伊院正。

待得龙床前只剩下了隆泰帝和谢瑾年。

隆泰帝视线落在谢瑾年身上,一寸一寸地,把谢瑾年从头打量到了脚,又从脚打量到了头,直看得谢瑾年似是情不自禁地捏住他的食指指腹,才开口问道:“你伤的当真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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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嫁了病秧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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