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二夫人于氏披着貂,进了屋自然就热,她一边解披风一边跟折绛和沈明臻道:“你们也别怪我这么晚过来,我真是有东西在手里,怕迟了引出什么误会。”
这话说出来,跟刚刚又有不同了。
刚开始时献宝,现在又说怕误会,字字句句都闪烁着“瓜”字,折绛作为一名吃瓜好手,只恨刚刚没让董妈妈抓两把瓜子进来,于是立刻将二夫人请到榻边坐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问:“婶婶何出此言?”
于氏就道:“嗐,这过几天啊,不是礼部尚书纪凡息大人家的大孙子做满月酒嘛,我就让我家管事去给我寻摸件好寓意的礼物,这不,今儿个从杨柳巷的一户人家那里收了个翡翠石榴,听说是祖传的,因有了这石榴,家里子孙满堂,十分灵验,我便做主买了下来,准备到时候送去纪家。”
“不过管事的因钱没带够,跟人说好了留着石榴,便匆匆回来拿钱了,等再过去的时候,正好在杨柳巷看见了二少爷,当时离的远,二少爷又走的急,他叫了几声二少爷都没听见,他也没多想,便先去拿石榴。”
“哎哟,这可好,那卖石榴的人家跟他坐地起价,说这石榴刚刚又有个贵气的少爷来问了,要是再想买,必得多掏二十两两银子,我那管事的觉得二十两银钱不是大事,又烦这商人做派,多掏了二十两银子就回来了,但回来后左思右想不对,这在巷子里碰见了二少爷,二少爷也是个喜欢淘换古玩珍宝的,莫不就是另外一个想买玉雕的公子?”
她喝下一口茶,用帕子擦擦嘴道:“我听完就想,没准就是的。这纪大人的大公子不是跟咱们二少爷玩的好吗?那这石榴怕是二少爷买去当满月礼的,便连忙拿过来了。”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石榴玉雕,笑意盈盈的问沈明臻:“婶婶我猜的可对?”
瞧着倒是有些洋洋得意。
折绛就看向沈明臻,只见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勉强道:“我说今天碰见的那个人怎么那么熟悉,当时没想起来,原来是婶娘的管事啊。”
他脸僵着,似乎有些慌张,背紧绷着,但很快冷静了下来,道:“只是我没去买过玉雕,婶娘误会了。”
二夫人的手就顿了顿,“啊?那看来是我多想了。”
她的脸竟然也有些僵,跟折绛说:“你是不知道,这家的翡翠石榴出名的很,我原以为大家去杨柳巷都是奔着它去的。”
她摆摆手,“那就是我误会了。”
她站起来就走,将刚脱下来的披风又重新披上去,道:“二侄媳妇,你别见怪,你婶婶我就是这样的人,藏不了事,今儿个不来问问,我这心里就喜欢多想,今晚都别想睡了,唉。”
折绛就程序化客套留她:“二婶难得来一回,再坐一会吧。”
二夫人笑道:“西府的事情多,我这还是抽了空来的,改日有时间了我再请你过去喝茶。”
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仿佛来这里,只是为了送翡翠石榴的,现今知道了真相,人和玉雕都不多留,齐齐全全的走了。
折绛笑着看她出门,再笑着上榻,眯眼,睡觉。
沈明臻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就这么睡了?”
折绛打着哈欠:“那你会跟我说为什么去杨柳巷的原因?”
沈明臻僵了僵,底气不足的道:“爷去那里怎么了?那里又不是禁地。”
折绛再问:“那二夫人会再返回来说她为什么会来的原因吗?”
沈明臻好奇:“她不就是送玉雕来的吗?”
折绛看沈明臻的眼神就不对了。
说实在话,沈明臻能生在沈家,委实应是个意外,心思纯白的可怕。
但她此刻困的慌,实在不想跟她讨论二夫人抛“玉雕”背后的深刻用意,于是懒得搭理他,将小毯子拢了拢,缓肩弯腿,准备睡个天昏地暗。
谁知沈明臻却跟她杠上了,爬上榻用旁边扫榻的鸡毛掸子戳她背,一戳没理他,又继续戳了下。
折绛被戳的暴躁了,睁眼欲要骂他一句,谁知对上一双直勾勾瞅着她的眼。
此时天色已晚,纱窗之前被她拢了,榻这块光线尤其黑暗,又没点灯,于是在这种光线下的沈明臻两眼如愤怒的饿狼般看她,倒把她看的毛乎乎,风一吹,漏了点凉气进屋,她打了个哆嗦。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问。
沈明臻狠狠道:“你刚刚,是不是又露出那种眼神了?”
折绛不明就里,“什么眼神?”
沈明臻抿着唇,不说话了,只两眼越发幽幽,看的她瘆得慌。
沈明臻此刻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对于折绛,他心里憋屈的慌。
刚开始听说沈路要给他娶个云州那边的姑娘时,他心里虽不喜老头子自作主张,但也满怀期待,毕竟是要娶媳妇了,他还破天荒的打算过将来——例如婚后生几个孩子,孩子又取什么名字,每天要给媳妇多少零花钱。
但是新婚当夜,掀开她的盖头后,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的很,像远在天边的云,他就知道,她不喜欢他。
——她是不是跟大家一样,都看不起他?
那他也不要喜欢她了。
他恨恨的想,却一直记得那个眼神。
现在,又看见了那种眼神。
他甚至是有些委屈了,执着的戳她,这回从背换成了左边的肩膀,跪在她的一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却闷闷的:“你起来,说清楚再睡!”
折绛:“.........”
啊——他就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炸毛猫。
真想撸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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