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林千星往回走,来到50号门前,凑到老太太另一边喊了声,“周奶奶!”

元泽终于直起身子,呼出一口气,手放到腰后捶了两下。

林千星看了他一眼,这人的鼻尖和鬓边都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睛躲在墨镜后面,不知道看向哪里。

“小星啊,”周奶奶笑呵呵地拍他肩膀,“这个要签字,这小伙子跟我讲了半天,我也没弄明白。”

“我签了,”林千星把元泽手里的资料夹拿过来,翻开自己的那页,指着自己的签名,“您看,就这样。”

“哦,哦...就这样啊?那我也签,出了问题找你。”周奶奶抓起笔,抖着手在50号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出了问题找我。”林千星抬起眼皮又看了一眼元泽,等周奶奶签完字后,把资料夹递给他。

......

“谢了,林千星。”元泽微微颔首,抓着资料夹使劲扇风,往下一家走。

林千星侧过头咧嘴笑了下,露出整齐洁白的牙,转身回去了。

后面几家住在同一栋小楼里,签字挺顺利。

55号是今天的最后一家,一座两层木头小楼,缩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歪歪倒倒,像被削掉了一半似的。

元泽敲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把底边长着青苔的小门敲垮了。

“嘎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摇晃出来一个40多岁的光头男人。

男人脸上泛着赤红的油光,腆着硕大的肚子,白色老头衫掀到胸上,正拿着根牙签剔那口黄牙,“个板板,大中午的,敲个鸟毛啊敲?”

说完很大声地打了个饱嗝,一股酸腐的大蒜味冲了出来,元泽低头曲起食指抵在鼻子下面,过了会儿才放下来。

元泽简短说明来意。

“登记个JB,脱了裤子放屁,”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别人都签了?”

元泽目光冷下来,把早上岗前培训的要求从脑子里抹去,冷冷地问,“不签?”然后把资料夹合起来,“不签也行,打搅。”

“哎,你TM这什么态度,小心老子投诉你。”男人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接着抹肚子,“都谁TM赶着投胎签这么早,给老子看看。”

不等元泽反应,男人一把抓过资料夹,自己打开看了起来,“奎哥签了......林老二也签了?”

“林老二怎么了?财哥。”屋子里又冲出来一个年轻人,一头黄毛,黑色紧身T、红色紧身裤、黄色豆豆鞋,右胳膊用白色绷带挂在胸前,外八脚一走一晃。

“你TM被林老二那帮人打傻了吧,听到他名字就抽风。”财哥把资料夹拍到年轻人脑门上,“挨打了连TM个人都找不到,你不叫猪头谁叫猪头?”

“财哥,我们哪儿知道林老二连夜把人送出去了,”叫猪头的年轻人讪笑着摸了摸脑门,“再说林老二也太TM狠了,不惜命。”

“他不把人送出去你们就敢了?林老二就在这儿呢,你们给老子上啊?”财哥把叼在嘴里的牙签吐到地上,“一堆脓包...找个时间去拜拜奎哥,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财哥,奎哥那儿不好拜,那个老狐狸,不如...就算了?”

“算了?老子被个嘴上无毛的小臭皮囊子摆了一道就这么算了?老子在丹霞巷混了30多年,就这么算了?跟林老二的事,我这儿算不了。”

“到底签不签?”元泽冷淡地说,“签就赶紧,不签资料夹还我。”

“笔呢?”财哥抬起一张大脸冲他嚷,“什么JB玩意儿,赶紧拆了分钱。”

......

元泽三个手指提着资料夹一角,找到之前那家副食小店,买包湿纸巾。

副食店陈老板半躺在躺椅上,枯瘦的腿挂在椅子边上晃荡。

一包湿纸巾的生意不值得起身,陈老板耷拉着眼皮,沙哑着嗓子,“3块,门口扫码。湿纸巾在口香糖旁边,自己找,就一种。”

元泽站在玻璃柜台边,把资料夹和水性笔摆到柜台上,抽了一张又一张湿纸巾,把两样东西仔仔细细擦了好几遍。

陈老板浑浊沧桑的眼睛盯着元泽低头擦东西的侧影。

这人看着干净,跟社区那些混日子的人不一样,跟整个丹霞巷的人都不一样。

别在这儿惹上什么事儿就行。想到这个,陈老板咳嗽一阵,喉咙里滚动几声,终究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元泽抽出最后一张湿纸巾,认真把手指擦了一遍。

一堆用过的纸巾被他拢成一小堆,扫进了脚边的塑料垃圾桶里。

......

元泽把资料夹放到社区老大姐办公桌上交差。

“哟,小元这么快弄完了。”老大姐捧着把瓜子嗑,一桌面黑的白的瓜子壳。

元泽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又瞬间舒展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蹭了下鼻尖,“嗯,我先回去了姐姐,明天还这个点来。”

“啊啊,好好,辛苦了辛苦了......”老大姐抬了下屁股,嘴巴新涂了枚红色珠光口红,笑得快咧到耳根。

社区摸排工作按规定得两名工作人员一起上门,老大姐嫌天热太阳大,最关键的是丹霞巷的老住户一个比一个难缠,所以早上磨磨蹭蹭不肯出门。

察言观色这种事,元泽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瞟一眼就明白了老大姐的意思。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只说登记表的资料不全,他先去,让老大姐在办公室整理好了再去找他。

老大姐乐呵呵地嗑了大半天瓜子,逍遥的日子明天还能继续。

元泽往办公室最里面走,反锁上杂物间的门,换了自己的衣服。

浅灰色POLO衫、黑色宽松工装短裤、黑底白线条帆布鞋,换下来的衣服裤子被揉进黑色双肩运动背包里。

摘了墨镜,没有了正装的束缚,元泽举着两个大长胳膊,在黑漆漆的杂物间里畅快地伸了个懒腰,衣服下摆处露出一小截沟壑明显的腰腹。

伸完懒腰后从背包侧面的小袋子里摸出一个浅蓝色小塑料瓶,氧氟沙星,仰起头睁大眼睛,往左眼角滴了两滴药水。

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了两下,多余的药水顺着白净的脸颊流下来,显出难得一见的脆弱。

手机又开始“嗡嗡嗡”地响,元泽一把抹去挂在下颌边的眼药水,伸手往裤兜里摸,没摸着,这才记起来手机还放在西裤兜里,又打开背包,手伸进去乱掏一阵,摸出了已经停止震动的手机。

手指划拉一下,8个未接电话蹦了出来。

老妈五个,元昊一个,敬越两个。大拇指在手机屏上点两下,删掉元昊的信息。

重新戴上墨镜,背包斜挂在肩膀上,打开杂物间的门,元泽指尖挑着单车钥匙往外走。

走到门边又回头问了句,“姐姐,林老二是谁?”

“林老二?啊哦,就是林千星,46号那个,”老大姐一把瓜子嗑完,拍掉手上的碎末,“那小孩儿不好对付吧?”

元泽:?

老大姐一路小跑到门边,踮着脚捂着嘴巴凑到元泽耳边,“那小孩儿可狠了,听说小时候拿着菜刀砍他爹......前不久又跟巷子里的混混打了一架,都见血了。”

元泽往后退了一小步。

老大姐以为他吓着了,抓着他的胳膊,继续压低声音说,“他那个院子里养了十几个半大小孩儿,肯定是个什么团伙,迟早都得进去。”

元泽低头看着老大姐,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是“知道了”还是“哦”或者“嗯”。

这几个词儿估计都不是这位八卦大姐想听到的。

“哎呦,把你吓着了?哈哈哈,”老大姐放开元泽,“别怕,像你们这种重点大学的高材生,跟林老二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隔得远着呢,以后也八竿子打不着。”

“阿姨,林千星考上大学了,”门边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小姑娘,听到这些话后从一堆作业中抬起头,“我们学校放榜了,我看到他名字了。”

“他能考什么好大学?”老大姐瘪瘪嘴,“哎,我说小敏,你们家线路还没修好呢,跟这儿蹭一天空调了。”

“用你家电费了?”小敏翻了个大白眼,把笔夹在作业本里,站起来往门外走。

元泽趁着老大姐愣神的当儿,赶紧抽出胳膊走了出来。

刚买没多久的香槟色莫尔顿小轮自行车停在办公室窗户下边,元泽弯腰开了车锁,跨坐上去背好背包,往耳朵里塞了个白色蓝牙耳机,单脚撑在地上准备回学校。

小敏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看到元泽歪着头想了会儿,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不是阿姨说的那样,我们学校挺多人喜欢林千星。”

元泽已经蹬上踏板的脚又重新撑回地上,“嗯?”

“可惜他高三一年没去学校,”小敏笑了,嘴角浮出一个小梨涡,“好多女生伤心来着。”

“也包括你?”元泽觉得这种纯纯的感情挺好玩儿,随口开了句玩笑。

“不是不是,我有喜欢的人,”小敏急着摆手,“我喜欢我同班同学,我们马上高三了。”

“那...祝你们开心,拜拜。”元泽不走心地回了句话,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后丢回去,把背包拉链拉好,骑着自行车拐上了小巷子。

华大离丹霞巷不远,出了巷子东头,再骑过两个路口,左转横穿一个小区,过条马路,就是华大北门。自行车最多20分钟。

“亲爱的老妈,找我有事?”

......

“暑假不回去了,我正社会实践呢...不实践没学分,没学分毕不了业。”

......

“回去跟我爸认错?我认什么错?我错哪儿了?”

......

“不是,老元那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订什么婚啊我?我现在这年龄,结婚犯法。”

......

“元昊是元昊,他愿意那是他的事儿,我不愿意。”

......

“他来找我干嘛?不就老元的传声筒吗?”

......

“哎,我说老妈,你那热脸贴冷屁股这么多年贴得累不累啊?我没想跟他争什么,老元的都是他的......我不想看到他。”

......

“别到我宿舍啊,我不住宿舍了。”

......

“我租房住行不行?”

......

“唉,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为了躲元昊,他脸没那么大。”

......

“行行行,随便你们,你们想怎么注销怎么注销,想怎么停怎么停,没你们的卡我还饿死了?”

......

“老妈,你上回给我那个墨镜多少钱来着?”

......

“卖钱呀,还能干吗?”

......

挂断电话,心情很不美妙。

元泽骑车直奔华大北门的洗衣店。

两年前元泽进华大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洗衣店,找到后立马充1万块钱办了个超V卡,大学上到现在连双袜子都没洗过。

跟洗衣店小哥交代好晚上要把干净衣服送到宿舍后,元泽拿出手机给敬越回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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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泽:八竿子打不着?大姐,你可能眼神不太好......

谢谢看文的小宝贝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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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今天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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