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泠幻世2
江予辰不明白墨竹志岚为何热衷于翻越护栏,轻杳地身形悠然坠落,恍如一枚从枝头飘摇而下的叶子。
将身子紧贴着围栏前倾,江予辰向着城墙之下探出大半个身子,他看到轻飘飘落在地面上的志岚,步伐稳健地贴着石壁而走,行出大概有七十多步的距离,恍然消失在一道漆黑地暗影里。
她这是去哪了?
忍不住动用神力去探索志岚的身影,可她好似被浓稠得黑暗彻底吞噬了一样,无影无踪。
江予辰微凝凤眸,不明所以,略一思腹又觉得事有蹊跷,便长臂一伸,整个人贴着志岚消失的轨迹跃了下去。
与此同时,富庶得江南大地上,赤焰滚滚地上古祭坛,竟被地表开裂的沟堑连成了一道七星北斗的阵势,矫健地鹰隼在上空垂眸一望,赫然能见到辽阔的土地之下,栖息在若火梧桐之上庞硕地灭世炎凤。
滚滚地热浪蒸腾上来堪比金乌曜日,将破碎的江南炙烤得仿佛烧红的铁板。
盘恒在江南多日的白宁,终于耗完了自己悠闲得耐心,于昨日深夜,亲下了一处上古祭坛,用自己仅存的神力去唤醒沉睡的本尊。
蜗居在苍梧之渊的神凤,自冲天魄被剥离的那一刻起,便日益积压着翻江倒海的斗志与愤恨,它在等,等它的分|身归来之时,就是它一举覆灭三界之日。
站在沟堑的边缘,四周皆是若火梧桐漂浮而上的火种,细小地火苗仿佛草际里盈动的光虫,将俊美的白宁团团围住,它们像一群顽皮的孩子,阔别经年,忍不住重逢的喜悦而微微颤抖。
阖目的神凤感知到分|身的降临,豁然洞开了焰腾腾地双目,一股呼之欲出地愤怒从瞳仁里赫然爆出,与此同时,涧底的岩流亦是随着它情绪的波动而倏忽间高涨迸射。
白宁望着本体的暴虐,悠然抬起一指,抵在唇间,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摇着头说道:“我知道你委屈,可若想重见天日,总要舍弃点儿自由不是?”
他的语气软绵而随意,可落进怒焰滔天地本体耳中,却仿若提耳面斥。原本栖息在树冠上的神凤豁然便撑开了久束的羽翼,顿时一道冲天的大火自深涧直上霄汉,大半个江南仿佛骤起烈火。
神凤引颈呖鸣,可是靖无月布下的结界又牢不可摧,它好似挣扎在刀尖上的孱弱禽类,结界反噬的灵场无情地轰击着它耀眼且华丽的身躯。
白宁看着它痛苦鸣叫,亦是感同身受般地蹙紧眉头,可神情却透着半缕幸灾乐祸的笑意,他说:“乖一点儿,少受罪。”
然而神凤哪里肯听,被关押在幽境里千万年的孤寂与渴望,就像久涉沙漠濒临渴死的旅人在面对一泓救命的清泉,哪怕摆在它面前的是刀山火海,这头满腔愤恨的畜生也无所畏惧了。
眼睁睁地望着本体的莽撞,白宁说不出的畅快,他要的就是这种不管不顾地愤怒,纵使靖无月尊贵为天,他也要逆天而行。
神凤高涨得灵场源源不断地冲击着沟堑上方笼罩的结界,瘆人的“咔嚓”声仿佛薄冰暗碎,密集地蛛网横亘在淡蓝色的封禁壁障上,好似暴雨倾落的湖泊,溅起无数涟漪。
白宁好整以暇地凝视着结界的负隅顽抗,锐利的凤眸缓缓流过一抹狰狞。
尾随在白宁身后的凌云,正躲在一处废墟背后,以鹰隼的眼睛俯瞰着祭坛下苍梧幽境的波动。那硕大的炎凤身躯百余里,一双焰腾腾地昭子堪比九天玄月,这要是强行出关,还不一举灭掉了整个人界?
不行!
凌云焦慌不安,他必须要把此地的异样尽快告知庄主,否则,他们可真是要腹背受敌,毫无胜算了。
盘恒在高空的鹰隼忽然调转轨迹,向着中原的方向飞去,白宁扬起头,目视着那个蚂蚁搬的小点儿缓缓地隐没在天际尽头,兀自说道:“来得人越多,本神的胜算,就越大。”
江予辰循着志岚消失的地方,摸索到了一扇隐藏在假山里的铜门。
那门的宽窄可容纳一个成年男子行过,通体由青铜打造,许是年代久远,在加上北冥的气候恶劣潮湿,表面滋生着极其浓重的暗绿色锈渍。
这道门严丝合缝的陈列在那,似乎从未被人推开过,但是志岚的灵场却是消失在此处,显然她是进去了。
江予辰伫立在门前思腹了良久,才恍然忆起一本古书上曾略有表述得神迹。
话说混沌初开之时,神界便屹立着一道往世之门,那门不过肩膀宽窄,很是突兀的屹立在半空,古朴得花纹掩映在繁重的锈迹背后,昭示着它的久远与神秘。
书上说,这道厚重地铜门无需外力推动,只需神念合一便可穿过它去往主神的精神境界。
若是记载数真,那么这道门的背后,便是靖无月的精神世界了。
神魂合一的江予辰,其实对于靖无月的来历很是模糊,他只知道他诞生于鸿蒙,算是归墟最早的神祗之一,可在鉴释的阐述中,他明明已经将神格献给了自己,那么他又是如何重生,如何继续以神祗的身份登上的昆仑墟呢?
很多事,其实在江予辰的脑海里都是一个个裹挟着血腥的空白,似乎这个与他纠缠了四世的男人,神秘的就像这宿命背后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真相。
他的身上,有太多让自己着迷的优点,也有诸多让自己无法忍受的缺点,爱恨难明的困惑绞得他郁苦不堪。
几番踌躇过后,江予辰忐忑地向着铜门伸出了手,却不想指尖乍一触碰,整个人便移形换影,闯入到了一处粉白连天的杏海里。
铜门背后的世界简直与恶劣的北冥是两个极端,这里碧空如洗,华光似练,或粉或白的杏花茂盛的簇拥在头顶,脚下积雪般厚实的残瓣遮盖住了绿油油的鲜草,扬风一拂,卷起一地碎梦。
他以为,靖无月的精神世界里,会是彼年那些自己不曾知晓的真相,却不想竟会是这样一方静谧悠然的世外桃源,这里花海连绵,暗香簌簌,唯美的让登临过神界的江予辰都惊诧不已。
既然这里是主神的精神世界,那么此地必定是不会有什么闲人存在的,江予辰放心且大胆地向着花海的深处走去,经过浅显的水洼时,他步步踏莲,俊容肃穆,雅白的衣袂飘逸灵动,孤清圣洁的宛若一道绝美的神迹。
冷艳无双的美人行走在香风花海之中,沿途幽幽地落瓣,坠着杏花独有的芬芳,落了他满头满肩,可江予辰却全不在意,依旧循着澄碧的皓水,向着湖中央的小岛走去。
那孤零零地小岛远在皓水的最中央,周围环绕着盈光如波似浪的千倾花海,远看就像一座花团锦簇的仙境,可走近了,却觉得这就是个样式考究的华美牢笼。
岛屿不大,却构建了一座占地面积与小岛持平的三层竹楼,放眼望去,轻纱曼妙,竹铃铮铮,低矮的围栏旁种着兰草跟粉白的蔷薇,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的直通主梯,高大的垂丝海棠枝繁叶茂,伞盖擎天。
江予辰伫立在岛屿的边缘,看到无故消失的墨竹志岚,正在海棠树下的石桌上摆弄着盘子里几枚新鲜的杏子,一旁的竹篓里还盛着一碟样式精美的莲花酥。
打从第一眼开始,江予辰就觉得此地很是熟悉,待看清志岚的动作之后,他才恍然忆起,这是他上辈子在翠微山,常年独居的小院。
只是上辈子在听雨阁,他虽是阁主偏疼的大弟子,却没有这样宽敞的竹楼。他只有一间最朴素地竹舍,和满院子自己栽种的落梅海棠。
相比较墨竹志岚,江予辰到更像是这竹楼的主人,他孤零零地停驻在柴扉之外,檐角下悬挂的竹铃脆生生地摇响,仿佛是在邀请阔别经年的主人归家。
志岚将盘子里的杏子逐一摆好,又将篓子里的莲花酥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与果子摆放在一起,然后便木讷的不动了。
江予辰有些不明所以,刚想推门入境,只闻风中花影簌簌,竹铃铿锵,一缕寒梅般的冷芳徐徐地拂过鼻端,蓦地将他困在了原地。
有些困顿地扬起头,只见竹帘遮掩的房门口,一个身穿僧袍的男人正默默地凝视着他,姿容绝艳,道骨生香。
他的腕中缠绕着一挂白玉念珠,棉麻质地的白袍泛着浆洗的陈旧,半束的墨发仅用一根白色的缎带系住,几缕顽皮的发丝随着轻风纠缠在肩头,看起来,是那么的贞静与美好。
四目相对间,江予辰不由得暗暗吃惊,掌心下意识地攥紧了袖橼里的口袋。
那个男人见了他,到是不慌,只是对着自己微微地颔了下首,便脚步轻盈地走下了这不染尘埃的石板路。
本来伺立在一旁的志岚,在那个男人逐步接近的步伐里,恍然间便恢复了理智,虽然面容依旧冷绝没有情愫,但却有些安耐不住悸动的意思,向着那个男人走去。
她边走边说道:“予辰师兄,糕点水果,志岚已经都备好了,今日,您是想喝云间雪芽,还是雨前龙井?”
穿僧袍的江予辰全程目视着自己,语气却是淡然疏冷的,他头也不回地对志岚说:“我想要一壶,静林寺清甜的井水。”
江予辰凤眸微怔,一层雾霭濡湿了眼角。
许是僧袍江予辰从未提过如此要求,志岚身形一僵,随即便幻化成一丛墨竹,迎着轻风兀自摇曳。
隔着半扇柴扉,前世与今生遥遥对望,江予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波澜壮阔的心境。
他以为这里私藏的,会是靖无月神秘莫测的过往,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高傲的主神,即便是堕了魔,化了煞,一腔爱恨都维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精神境地,没有荣耀,没有痴妄,只有当年那个,懵懂内敛的自己。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两个男人之间,他们虽姿容相同,但气质却大相径庭,着僧袍的江予辰娴静温雅,轻云掩素,眼梢眉角里掺杂着郁结不化的哀愁。
而步步生莲的虚辰神君,则风骨挺拔,冷硬清消,虽有新月清辉得气魄,堆花砌雪得绝美,可他早已背负人命,手染鲜血,再是仙衣胜雪,端方雅正的神明,也在神情流动间不自知地弥散出弑杀的血腥与戾气。
四世的轮转,不光靖无月变了,他也变得面目全非,恶名狼藉。
虚辰神君有些惭愧,他猛低下头去,目视着柴扉内那双洁白的丝履,强烈地悔恨浮上心口,使他无地自容。
静静地盯着那截干净的脚踝半晌,耳畔便响起了柴扉开阖的轻吟,虚辰神君扬起头来,但见前世的自己正一只手扶在光滑的门柄上,一手合十,笑盈盈地对自己说道:“施主,请进。”
“......”
他叫自己施主,难道对方一点儿都不好奇自己的出现吗?
或者说,他并不是前世的自己?
见他久久不动,门内的“江予辰”忽然做了然状,轻声说道:“你就是江予辰吧!”
虚辰神君更加困惑了,他有些警惕地点了点头,但脸上的震惊与疑惑还是未能散去。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主神经年累月的臆想所化得残影,算是主神遥寄相思的一缕安慰。”
他的嗓音空濛如雾,裹挟着浅薄的哀愁,有点似嗔还怨的悲凉。
虚辰神君凝视着对方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凤眸,颔首致谢,迈步踏进了他的领地。
这种被邀请的感觉很怪,明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复刻着自己的喜好,但里面的主人却变成了一具臆想出来的实体,看似是自己,但又完全不是自己。
随着对方的指引,虚辰神君坐在了那张无比熟悉的石桌前,饱满地果子与精致的糕点都缓缓的退了色,显然这也是幻境的产物,不是真的。
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双双入座,彼此心知肚明,却又隔着一段朦胧的距离,无形的生疏将他们分割开来,客套的窘迫便酝酿而来。
僧袍江予辰徒手化出一套茶盏,碧青的茶壶里袅着丝缕水汽,幽幽地涩香慢慢拂来。
对方执壶斟茶的手白皙似玉,透过幻境里温暖地阳光看下去,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那些细小的脉络。
翠绿色的茶汤温度适中,残影将茶碗轻轻地放置在江予辰的跟前,柔声说道:“我没想到你能寻到这里来,这幻境其实已经凋败了不少,也许不久的将来,这里,便将不复存在了。”
江予辰微微蹙眉,疑惑道:“为何?”
残影极尽优雅地端起茶杯,呡了一口香茶,一举一动颇有本尊的风范,“因为主神的灵力正在消散,主神不在了,这里便也不会存在了。”
“......”,江予辰闻言,窒涩地心脏骤然刺痛,他颤抖着说:“什么叫他不在了?”
残影抬起举世无双的脸来,盯着江予辰的慌乱,认认真真地说道:“其实一直以来,你都误会他了。主神虽然是三界的主宰,可他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我虽然不清楚主神为何从避世之地下了凡尘,可他这一生的大奸大恶,都是身不由己。”
缓缓地拨去一颗白玉念珠,残影将靖无月所知的那些血腥的过往,一字一句的呈现在江予辰的面前。
靖无月最初下了避世之地,是效忠于归墟的。
因他没有来时的记忆,自然无法说出特别明晰的曾经,于是心思缜密的归墟之主便将他当做一枚尚可一用的棋子,在危急关头用他的强悍去堵上这灾祸的缺口。
靖无月心思单纯,从未质疑过归墟之主的话,以至于苍梧幽境的封印松动的时候,仅听了主神的两三句感慨便热血爆棚,扬言就算是拼尽自己这副神格,也要护住这三界众生。
就是这样一个任人欺骗的傻子,大义凛然地入了人间,除魔卫道,路见不平,竭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助人间的百姓生存下去。
可他的单纯,恰恰是毫无防备地钻进了归墟之主的算计,这个伪善得神祗,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正直悲悯的追随者,他可是蒙授颂翊的肮脏而滋生出来的恶,怎么可能会让三界平稳顺遂。
于是一腔热血的靖无月就被当做了抵挡灭世之罚的木板,既然你善良热忱,那就为了天下苍生去死吧!
傻瓜的好处就在于没有防备之心,靖无月入了世反而玩得很欢乐,虽然除魔卫道很是辛苦,那些流窜的大魔大凶都是上古留存下来得猛兽,但是封印了一半神格的靖无月还是尚能应付的。
“其实中间的那些事,你都是清楚的,主神遇到了你,害了相思之疾,在神凤出渊之前,你们还渡过了一段平静地相携岁月。”残影抬起头,遥望了一眼树冠上窸窣的光斑,平静的面容慢慢地浮现出一抹悲坳。
“主神入世平苦,自有天命庇佑,虽然封禁神凤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上清玉莲会织回他溢散的神力,重还他一副仙身。”
江予辰听到这里,本就刺痛的心脏开始弥漫起剧烈地酸苦,因为当初就是他的不自量力,才害的他们这一生不得善终。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在玄武祭坛,交给你献祭之咒的少年吗?”残影垂下眼来,盯着悲伤的江予辰问道。
江予辰抬起眼眸,久远的画面随着对方的话音溅落而重叠在脑海里。
他当然记得,那个一身玄衣,身背双剑的俊美少年,恍若一道幻梦般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伏下半个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惊叹道:“你一介凡人,竟能生得如此俊秀完美,果然是命轨里,最出其不意的一笔——绝色!”
那时的江予辰除了靖无月,并未见过旁的神祗,他跪在这里,只为乞求玄武圣兽能赐予他守护的力量,保全下靖无月这个为了天下苍生鞠躬尽瘁,不辞辛劳的神明。
他不知道靖无月还有没有别的信徒,但自己就是他最后的信徒,一个信徒能为了神明而死,那是伟大的,也是虔诚的。
每个深夜,他都会悄悄地潜下玄武祭坛,向着阖目沉睡的圣兽默念自己的祈愿。
可他殷切的祷告,没有唤醒圣兽,却奇迹般的唤来了另一个流连尘世的神明。
“我记得。”江予辰平静的说道:“是他教给我献祭之术,将我跟玄武圣兽的灵魂勾连在一起,从而借助它的神力,去封禁苍梧幽境。”
残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他虽是神明不假,却是启动苍梧幽静的罪魁祸首,你被他欺骗了。”
江予辰豁然睁大了凤眸,面色煞白如纸,他惶遽道:“什么意思?”
残影又拨去一颗念珠,哀伤地目视着他,“那少年名唤颂翊,是诸神摈弃在蛮荒罅隙里的六欲而诞生的极恶之神,他因误杀了清正廉洁的廉棠神君而叛逃人界,为了赎罪,为了送他心底的痴妄重归神界,他盯上了主神的神格。”
提悬的心脏轰然坠落,江予辰觉得自己的半数魂魄都快要湮灭了。
残影漠视他的无以承受,继续说道:“颂翊为了不让主神完成使命重归避世之地去,便想到了助神凤逃出苍梧之渊这个法子,因为只有神凤持续地祸乱人间,主神才不会见死不救的回归神位上去,那么主神多留存在人世一日,他就有更多的时日去织回廉棠神君的魂魄,从而褫夺主神的神格献祭给他。”
“以主神的强大,神凤被再次压回地底是他无法阻拦的,可你的出现却恰恰给了他反败为胜的契机。既然旁人阻止不了,那就让主神心爱的人,去赐予那头畜生的重生。”
“咔哒”一声,悬在头顶的海棠花枝骤然断落,娇嫩地花瓣破碎在桌面上,洇出一层胭脂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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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开真的不是人干的事,那是神才能驾驭得。
我已经掉头发掉成地中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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