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人

忆中人

白雪姬在他的护送下回了芙蓉阁,这一前一后的走着,氛围相当尴尬,到了芙蓉阁她径自回房,没有跟他道别,他伫立门外目送她离开,亦没有只言片语。

落英台到芙蓉阁这段路,她想了许多。

玄幽已灭,她知道。

离魂术的作用过后,她醒来时手边放着一封书信,那是失忆前的她留下的书信,告知她玄幽已灭,她以魂祭与踏平玄幽的人同归于尽了。白世夷族的先祖从枯荣海中带回绝无仅有的净灵之力,那是人人钦羡的能力,也是让人眼红的能力。千年来鬼域动荡,总部想要收回净灵之力以镇守灵域的结界,但千年的神力岂能拱手让人,如此,便避免不了战祸。其实,白世夷族被灭族是迟早的事。千年的安逸让族人已经放松了战备的警惕,灵力不昌是玄幽的现状。玄幽里能真正扛事的人并不存在,即便是人们最尊崇的圣姑,那也不过是一个精神上的领袖。若是总部以武力强攻,玄幽必然遭受灭顶之灾,于是圣姑在新进的小辈中选出了她,天生的永生花载体,以期以她的力量保护玄幽。可是,她没能守住。

军部的新领袖灭了玄幽,避世千年的玄幽白世夷族也在那场战役中成为了灵域里的一段历史,一段可有可无的被唾弃的历史。只是,玄幽秘境的坐标十分隐蔽,那新任的军长能灭了玄幽,想来也是有一定的手段的,否则他如何能挖掘出千年来未有人发现的坐标。

玄幽灭后,她曾经复仇,本来打算以魂祭跟军部同归于尽,却万分侥幸的活了下来。护主的流光在她魂飞魄散之前将她带回了流光结界。

魂祭的威力不容小觑,虽然她的魂祭还不足以毁天灭地,但至少也能将那所谓军长弄个七八级的重伤。对方是闯过了恶魔地狱的人物,即便她有心报仇,以她一人之力根本奈何不了他,报仇这个事,也许只能无疾而终了。

死过一次之后,她对许多事情都看淡了。

玄幽灭,她没有了归处,只能随意选择一个安身之所,来到水元素是个偶然,治好了南菱王那被魔障啃噬的身体也是偶然。南菱王受魔障所害,说明水元素出现了鬼域的气息,也许那个被封印百年的极阴之地出现了裂痕,如此一来灵域和鬼域的数千年恩怨又要开始新的一个轮回。

南宫澈的分身就是为此而来吧。

宗子越近来仔细检查了五大元素的各个情况,越发的不安,宣言瑾让蒙亦深带话之后他便留意着水元素的动向,直至今天他终于发现了蹊跷的源头,便立刻动身前来。他到的时候,宣言瑾却如同一个雕塑似的,盯着那个叫做‘芙蓉阁’的地方眼睛都不眨一下。

月色下他的模样更加清冷,几缕刘海挡在侧脸,宗子越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感觉到他身上许久不曾有过的,活人的气息。

宗子越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开口说话,绕上前去一看,宣言瑾那激动又多情的眼神已经恍如隔世,如此,便无需他多言了。

宗子越不知该悲该喜,语调沉沉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彼时,宗子越清楚的感觉到宣言瑾溢于言表的激动,那双目泛红隐隐含泪的模样着实有些惊到他了。

“我找到她了。”他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说话时又哭又笑的,活了百年的淡定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宗子越一时间哑口无言,半天才反应过来,“...白雪姬,真的没死。”

宣日恒家的那场复仇他也是有所耳闻,白雪姬的魂祭几乎毁了半个宣日恒家,若不是阿里和君爷出手,眼前这个人早就是个亡魂了。可即便已经有心理准备,他也只是抱万一的希望过来确认虚实,迟疑的问道:“你确定是她吗?她当初可是用了魂祭,死里逃生的几率是万分之一。”

他没有说话,他无法解释。她当时站在落英台外,抬着头望着出墙的桃花枝出神,只是那样一眼,仅凭着一种感觉,他知道就是她,即便从魂祭中死里逃生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他也知道是她,不是转世,不是分身。他用灵力重现了她掌心里的永生花,唯一的一朵长在她手掌心的白兰花,除了她没有别人。她昏迷之前叫了他的名字,若不是,那‘宣言瑾’三个字不会这样撩动心弦。

宗子越瞬间感觉到如释重负,既然人好好的回来了,那这长久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片刻之后他开始觉得宣言瑾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按理说若是真的找到了白雪姬,宣言瑾应该欢天喜地难自已,可这反应有点悲凉了些。

宗子越疑惑的,“你找到白雪姬了,可是?”

宣言瑾的半边脸浸在黑暗中,只是眼神中藏不住的落寞,“她好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宗子越皱眉,“失忆?”好端端为何会失忆?

宣言瑾摇头,“我不确定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相认还是真的忘记了过去,她把我当成南宫澈,看到我的时候很冷静,对玄幽...她只字未提。”

宗子越细想,瞄他一眼,心生恶念,于是打趣道:“确实,她的反应不正常,她看到你怎么也该要杀要剐才对。”

宣言瑾并未表现出他意料中的怒意,只是低垂眉眼沉思。

宗子越笑了一声,不怕死继续道:“这是事实啊,你跟她的深仇大恨不用我细说了吧。”

宣言瑾终于不厌其烦,抬起头目光冷冷的如冰,“闭嘴。”

宗子越看着他,脸上笑意未退,继续挑战他的忍耐力,“你找到她之后打算怎么办?你的军部可是灭了人家一族,这样的深仇大恨没有个以命抵命都过不去的。”

宣言瑾冷脸,已经大有要动手的模样,“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宗子越无奈的耸耸肩,叹息道:“你要认清事实好吗?”

宣言瑾转身往回走,不再提及那个让他恐惧不安的话题,转而道:“她昏迷之前叫了我的名字,醒来之后又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为什么会这样?”

宗子越步伐愉悦的跟了上去,口气十分轻快的,“你不是说她失忆了吗?”他边走边说,本是无心的一句话,但他脑子里却闪过一词,他拉住宣言瑾,“我记得,白世夷族还有个绝于世的古术。”

宣言瑾驻足,脸上是疑惑,探究的看着他。

宗子越也是迟疑的,“应该是...离魂术。”

“离魂术?”他从未听闻。

宗子越并不确定,含糊的解释道:“玄幽不跟总部联系,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就连情报处的消息也是少之又少,我在情报处的典籍见过。”

宣言瑾:“那是什么?”

宗子越:“一种让人失忆的能力。”

他只是隐约中记得个大概,具体细节记不清了,他留意着宣言瑾的脸色,果然,听闻这些,宣言瑾的脸上出现了他意料之中的神伤。

他拍拍宣言瑾的肩膀,算是安慰,“如果不是你,玄幽的坐标不会现世,本来人家好好的与世隔绝,都是因为你...嗯...你难辞其咎,她不愿意再想起你,情有可原。”

他无言以对,往事尽管非他所愿但事已至此,白雪姬要恨他也是应该的。

宗子越:“如今玄幽已灭,她一人之力也无力回天,我想她当初用魂祭就是想跟玄幽共存亡,没想到却活了下来,死不成就要承受氏族因她而灭的痛苦,选择忘记会让她好受一点吧,他们玄幽的灵力都是好东西,难怪那群老家伙人人争抢。”

他不可否认,如今她承受的痛苦皆因他而起,他确实曾经目的不纯。

宗子越瞄了瞄他的脸色,后者时而激动时而哀默的,像个神经病一样,他感到很是无奈,“你跟她之间是灭族之仇,就算你找到她,她忘记了,但灵域的历史是磨灭不了的,你们纠缠下去终有一天她会知道所有真相,恐怕你还是要失去她的。”尽管话是这样说,可他又是最清楚这三十年宣言瑾是怎么过来的,五大元素几乎被宣言瑾翻得底朝天,耗了一半的灵力去支撑那无用的幻境,还每天泡在酒精里浑浑噩噩度日,宣言瑾将他的柔情留给了已死的白雪姬,将冷情留给了活着的人。如果这个白雪姬是个虚幻,失而复得再失去,只怕宣言瑾不再恋世。

此刻,他眼中异常坚定,语气也很坚决的,“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宗子越无话可说,宣言瑾是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正常的时候是像玫瑰花一样明媚的美男子,但他行事作风却跟他柔美的外貌截然不同,不管是带兵还是处事,雷厉风行果断决绝便是他。只是这三十年来他很不正常,这朵玫瑰花经历了狂风暴雨,几乎要被打残了,蔫蔫的,一副病态。其实,宣言瑾发起狠来也不比那位灵域第一人逊色多少,三十年前得知是古寺亚家带兵灭了玄幽之后,那追随宣日恒家近千年的忠臣之家在他一声令下成了幽暗结界里永世不得宽恕的罪人,不顾阿里的反对,不顾长老会的抗议,他毫无畏惧的一意孤行。他在那之后像个废人一样过了三年,三年后开始发疯似的将五大元素翻了个底朝天,谁都阻止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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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旧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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