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人
南菱王有意将南宫晏配给白雪姬,偶尔邀两人同游花园,偶尔设宴款待,连续三日,不胜其烦。白雪姬并不想跟南宫晏扯上关系,自对于南菱王的好意她自然是能推就推,推不掉的跳个高墙躲躲风头,让宣旨官找不到人。
今日她跳了芙蓉阁的高墙,随意落在一处,天色已近黄昏,她便打消了出宫的打算,为了避开南菱王的人,只好在这偌大的南菱王宫里转一转了。
她虽无栖身之所,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她不可能同南宫晏订婚,但在这君王专制的元素里,违抗南菱王的圣旨就是要命的事,她自然不怕,但麻烦能省则省,总能为了一个栖身之所把自己卖了,做这顾此失彼的事。
白雪姬心中想着琐事,没留意脚下的方向,只当走到哪里算哪里。前些日子她刚到南菱,去南菱的史库查了查南菱的过往,多少对这个扭曲的时代有了一点了解。
水元素的五芒大地上四国分立,东南西北四国。南菱王有三子四女,遵循的是金菱帝国的传统嫡长子继承制,所以南宫澈在年纪上算是南菱王室的储君之选,但因为一些陈年往事,立储被搁置了。她在翻阅南菱史记的时候,对二王子南宫澈的事迹多看了几眼。他的生母是慕容燕,南菱的燕王后。燕王后出身高贵,是东菱左大臣慕容律的妹妹,才貌兼得,为人亲善,深受民间爱戴,只可惜天妒红颜,美人早逝。
白雪姬走到一处地界,那宫殿独处一片高台,华丽的红瓦白墙的宫殿外围绕着一段白色的长廊,长廊的柱子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从长廊顶上垂下来的紫藤花隐隐约约隔绝了她的视线,那长廊从中间断开,断开的部分正好露出了那宫殿的名字,落英台。
那曾经是先王后慕容燕的住所,如今是二王子殿下南宫澈的住处。
南菱二王子南宫澈是个冷血好战的军人,冷漠寡言不合群,嗜好征战杀伐,三年前被长渊王宇文胜自东菱接回之后便参了军,这些年他待在军队的时间甚多,因为落英台之事跟南菱王颇有隔阂,父子关系一向不融洽。
长廊里出现一个英挺高拔的人影,白雪姬看了过去。
那人身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军装,黑色的皮带光泽亮丽,束出精壮的腰身,黑色的长靴上沾了些许灰尘,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黑色的斗篷没有动静,也许是站在那里已经许久。
那人腰间佩着手枪,锃亮的手枪映着漆黑的冷光。在王宫内还能配枪,他应该是军官级别的人物,黑色皮手套被他握在修长的五指间,紧紧的,紧到有些颤抖。
下垂的紫藤花遮挡了白雪姬的视线,她看不清那人的样貌,直到那人迈出脚步。
那人气质太强。走近了,她看清了。真乃俊颜无双,可他的肤色却仿佛许久不曾见到阳光一般,透着清冷的苍白,深刻的五官如精雕一般冷厉俊美,眉宇间有一种孤高冷傲的气质,白雪姬下意识的联想到了吸血鬼。他那冷丽的眉目之外却是霸气全开的气场,行走间有种脚下生风的威仪。
她看着他走来,感觉到他的激动,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
她突然感觉到头剧痛。
她眼前的画面突然出现了重影,耳边有个稚嫩的女声,清新甜美,她感到似曾相识。
......
“你是灵域的人?”
“我们玄幽是个很美的地方呢,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啊。”
“你看你看,我的永生花开了呢,好看吗?”
“你真的长得很好看呢,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呢?”
......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铲除玄幽?”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你怎么可以骗我呢?我这么喜欢你...”
......
“叫宣言瑾出来见我——”
“你为什么要灭了玄幽?你们灵域就这么容不得人吗?”
“如今我横竖是死,也用不着你来动手!”
她的视线越发的模糊,眼前竟出现了雨幕,那瓢泼的大雨是几时下的,为何她竟是身处一处大雨滂沱的庭院?
她闭上眼,却觉得全身无力,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他的俊颜,和他泛红的双眼。
“宣言瑾...”
她喃喃,昏了过去。
南宫澈接住她倒下的身体,将她抱起,大步朝落英台走去。
五月底的箱根还残留春天的尾巴,初夏的微暖的轻风流窜在苍翠的群山之间,娇艳欲滴的玫瑰灿烂的点缀静雅的风光,蔚蓝的天空飘着梦幻的白云,清脆的鸟鸣回响在绿叶的缝隙间,长长的马路上许久没有一辆车经过,铺着红砖的人行道上有两个晃动的人影一前一后,缓缓前行。
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下半身是白裙飘飘,裙摆随着她跳跃的身影如同翻越的雪白浪花,一层层的荡漾开去。她长发及腰,惬意的束在脑后,阳光眷恋的在她的秀发上留下沁人的光泽。
他悠然闲适的跟在她的身后,目光缱绻的眼睛里她是唯一的风景。
她突然回过头,背着手倒退走,夕阳的柔光从后面照射而来,她盛开的笑脸如同开在暖风里的鲜花,艳艳红唇一张一合,道:“这里跟玄幽真的很不一样,但是玄幽比这里漂亮,我们玄幽的花都是这么高的。”她用手比划出一个大小,小脸上尽是得意的炫耀,“我还是喜欢玄幽。”
他追随着她的步伐向前,轻声问道:“你想回玄幽吗?”
她歪着脑袋仿佛认真的思考了他的问题,模样很是纠结,半晌之后,她叹气道:“虽然玄幽也很好,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一方面是留恋现实世界,一方面是害怕凝霜姑姑的惩罚,她惆怅了一会儿,然后又笑嘻嘻的,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猫,“你还有别的什么好地方吗?带我去吧。”
天边漂浮的云彩被夕阳烤红,留下一抹温暖的色彩,她一直盯着地上的影子,头顶在他的脚尖,他往前迈的时候她就往后退。
他配合着她的情趣,以她的速度往前走,“你见过大海吗?”
她摇头,语气轻快的笑嘻嘻道:“但是我在玄幽的书里见过描写大海的文章,听说大海跟天空一样宽广,你见过吗?”
他点头。
她倒退着走,看着阳光在他脸上停留。她真的觉得他长得极俊极美,并不是因为她长在玄幽从未见过旁的男子,入世这段时间她也是见识了一些男人的,然,却没有人比他更让她印象深刻。
清晨之时冲破黎明的清冷照耀大地的阳光微寒未退,沐浴在晨光里的他就像一副高冷飘逸的水墨画,到了傍晚,在橘红色的夕阳映衬,他身上褪去了清冷,仿佛披上了阳光的外衣一般,温暖得像一幅绚丽的油画,她不知不觉看迷了眼。
他的脸色突然一变,加快了上前的步伐,她刚要责怪他怎么踩了她的影子,话还没说出口,身体就往后倒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大地的僵硬,就先一头栽进了他坚硬的胸膛里。
“好痛!”她感觉自己的额头受到了狠狠的撞击,痛得泪花都飙了几滴。
头顶传来他的低低叹息,口气有点无奈的,“还知道痛?”若不是他及时,她的屁股会开花。
她一只手揉着额头眼神无辜又埋怨的望着他,“那你要说一声嘛,你突然冲上来吓到我了。”她没看路可是他一直看着呀,就直接告诉她身后是个台阶就好了,何必破坏她的节奏突然跑上来还吓着她。
他无辜又无奈的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半句辩解的话,他当时也只是情急没多想,他心里想着不能让她摔了却被她抱怨了一翻。
她很快又忘了疼痛,蹦蹦跳跳的又跑走了。她自小长在玄幽,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以她眼中所见对她而言都是新奇,例如这里的风景,例如跟在她身后的他。
他知道她对他心动或许就是那次箱根之行,他陪她踏遍的绿水青山,看过的花红草绿,他以为当时动情的只有她,却在与她分别后无数次想起阳光下她欢笑着蹦蹦跳跳的身影后发现,那个小小的天真活泼的身影早就跳进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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