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因为一番打斗,少女本就随意挽就的发髻有些松散,仅有的一只金步摇斜垂着,摇摇欲坠。额前的发有几缕汗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衬得肌肤赛雪。
缦缦剑尖点地,绯红的菱唇上扬,左侧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隐现,格外灵动活泼。
她随意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对着奕玫点点头:“承让了。”
说完便转身走到台边,把剑放回原来的位置。
可惜了!若不是白间挡的一扇,估计他另一侧肩膀能再添一道伤,左右对称才好看。
奕玫眼神阴戾地提着剑,胸口剧烈起伏着。
行走间摇摇欲坠的步摇终于掉下,缦缦随手接住的瞬间,身后便传来利刃破空的细碎声响。她迅速转身,胳膊一痛的瞬间金步摇疾射而出,直插奕玫握剑的手腕。
随着她利落的转身,墨发在空中荡起一层涟漪,又顺贴地垂在腰际。
奕玫连人带剑摔在台边,一把拔掉入肉大半的金步摇,捂着窜血的手腕翻滚哀嚎。
几个小仙倌扒拉着人群挤上台,扶着奕玫大声斥责缦缦:“你这小姑娘好歹毒的心肠,竟下如此狠手。当真不将我冥府放在眼里!”
缦缦抬手按住臂上渗出血丝的伤口,漫不经心道:“战神府缦缦,随时恭候冥府来问责。”
论找家长这件事儿,缦缦是不惧的。
她爹护短得很,不将来人打出去便不错了!哪会责罚她。
这一自报家门,台下立即热闹开来。
“战神府!!她竟就是褚幸上神的独女?”
“难怪,褚幸上神名震四海八荒,教出的女儿怎会是庸碌之辈!”
“早听说褚幸上神将嫡女送入穹苍宫,和白间混作一处,方才怎么没想到是她呢!”
金步摇沾了血,缦缦是不打算要了,披头散发站在台上被人围观的感觉不大好,她脚尖点地掠起,一道仙光疾驰而去。
待梳洗过后再见苦主吧......
白间施施然上台来,捡起地上的扇子,临下台时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浅浅一笑:“二公子,下次有机会再切磋!”
奕玫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过去。
白间抖开扇子,轻扇着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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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斗出了一身汗,再加上衣裳上沾染的血迹,味道难闻。
缦缦回房沐浴后,躺在摇椅里阴干头发时,看话本打发时间。才翻了一半,就有小仙女来报说白戎上神有请。
她把话本边缘折了一个记号,方便下次接着看,才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来得还挺快!”
缦缦揉着酸痛的胳膊坐到梳妆镜前,随手拿起一根银簪,回身问站在门口等待的女仙使:“妹妹,你会梳头发吗?看起来端庄大气、不输气场那种!”
她平时身边没有使唤的人,对梳妆打扮也不热衷,重要场合时都是橘心帮忙。今日橘心不在身边,与人论据时头发松散着没气势!
圆脸小仙女手巧得很,动作利落地给她绾了个漂亮的发髻,插上一根凤羽步摇。
梳好头发,缦缦赶紧从妆匣旁敞开的盒子里取出一颗夜明珠,塞进仙使手里:“姐姐手真巧!”
仙使正要推拒,白间就跑进房来,怀里抱着许多瓶瓶罐罐,一骨碌扔在桌上,拉着缦缦的手腕殷切问候:“缦缦姐姐,您的伤无碍吧?奕玟这厮太阴损了,下黑手这事儿也做得出来!”
缦缦甩开他的手,迈步往外走。“是冥府来人了?”
“来了!冥府嵘胥上神带着六夫人来的。”
“六夫人?!”缦缦略微诧异了下,这位上神看来跟她外公一般,都是风流人物。
白间凑到她旁边挤眉弄眼:“就是奕玟的母亲。你今日当着他面说洗碗一词,他怕是活剥了你的心都有。”
“为何?”
“她母亲在嫁给嵘胥上神前,便是厨娘......”
“......”
缦缦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奕玟下手如此狠厉。
但话说回来,厨娘有什么不可提的?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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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闲话着走到前厅,缦缦在门外停下脚步,整理了下仪容。一条腿才抬起来要迈进门槛,身后就响起她爹熟悉的大嗓门。
“谁啊!谁找我闺女的茬儿?!当我们家没人了!!”
屋内坐着喝茶的白戎上神、嵘胥上神动作一顿,对视一眼后无奈摇摇头。
这个炮仗又来了!
缦缦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靠山来了!
褚幸上神大步走过来,拎小鸡一样扯着女儿的胳膊拉进厅里,未等嵘胥上神开口,便又是一通喊:“方才听闻贵府二公子与我家不成器的闺女切磋了一番,奈何嘴皮子厉害、手上功夫却不行,又想暗箭伤人,被我闺女狠狠教训了一通,有这事吧?!”
嵘胥上神手里还捏着茶盏,脸上笑容极牵强:“......犬子无能,功法上的确略逊一筹。”
褚幸眉毛一立,声音拔得更高了:“既是擂台比试,便是不论生死,你怎地还寻上门来,找我闺女的麻烦?!想打一架不成?”
嵘胥上神额头渗出几滴细密的汗珠,站在他旁边的六夫人见了,贴心地取出巾帕,帮他擦干汗。
白戎上神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空位道:“褚幸,你且先坐,容嵘胥说话。”
白戎和褚幸都是自少时跟在黎玺身边,一起出生入死,情分多深自不必说。他既然开口,褚幸便是再不满,也得暂时压下,只好冷哼一声坐到椅子上。
缦缦拢着手乖乖跟过去站在父亲身后,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嵘胥上神缓了下心神,这才闻言开口:“愚兄今日来,并非你所想的兴师问罪,而是替犬子求娶。”
把玩着手指的缦缦倏然抬头,一脸莫名:“求娶?!”
门口偷听的白间跳进来大喊:“奕玟想娶缦缦?做梦去吧!”
白戎上神眼色一沉,白间缩着脖子不甘愿地退出去了。
缦缦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她将奕玫狠揍了一顿,他的父母居然不兴师问罪,还想着娶她?!
就连褚幸都被忽然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回头跟女儿对视一眼,见她满眼乞求地摇头后,才清着嗓子重新开口:“这个吧,小女年幼,谈及婚嫁之事还为之过早。”
“那便先定下来,待年岁合适再成亲也不迟。”六夫人急急开口劝说:“你我俩家门当户对,实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我呸!”白间忍不住又跳进来,破口大骂:“你们家那个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浑,文不成武不就不说,哪个仙府的女仙没被他调戏过一两个?!再说了,人家缦缦是战神府嫡长女、外公是威震四海、富得流油的水神,若是你家大公子奕闵来求娶,倒也当得上门当户对四个字。奕玫?!他也配?!”
六夫人气得手抖,指着白间正要还嘴,白戎上神已经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呵斥:“众上神说话,岂容你放肆,还不快退下!”
一句话夹枪带棒,连六夫人都骂进去了!嵘胥上神脸色几变,暗自踢了自己夫人一脚,示意她退下。
六夫人羞恼地一甩手,背过身去暗自生闷气了。
嵘胥上神暗自懊恼,悔自己不该拗不过小妇人几句哭闹,就擅自登门。想也是,他那不成器的二子出身低微、又不上进,哪里配得上人家的掌上明珠?
不过,方才白间无心的一句话,倒让他动了些心思。若是能促成奕闵结这门婚事,对冥府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妇人陋见,让二位贤弟见笑了,我那不成器的二子的确不堪托付。”他复又坐下来,抿了口茶,和煦笑着开口。“褚幸贤弟可还记得我那嫡长子奕闵?我年岁渐长,许多事渐渐力不从心,早有让位给年轻人的想法了,到时闲云野鹤、浪迹四海,岂不快哉!”
这是暗示奕闵会继承冥府君位,要娶她当冥后?
冥府在极西之地,终日漆黑阴暗、恶灵们哭嚎不止,她每次去都禁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日日住在哪里?想都别想!
缦缦偷偷伸手掐父亲的后背,生怕他答应下来。
白间悠悠的叹息顺着敞开的门飘进来:“奕闵好啊!还未正式娶亲呢!上次我去冥府找他玩时,他次女都能喊我叔叔了......”
缦缦垂头看着自己脚尖,肩膀小幅度地一耸一耸。
白间太够意思了!冲着今日他的表现,缦缦决定不计前嫌,把小时候的结的冤仇一笔勾销了。
“结亲一事不必再提,免得伤了你我数万年的交情。今日我闺女下手重了些,回头我自会奉上珍宝、灵药,为贵府二公子调养身体。”褚幸阴沉着脸站起来一拱手:“府上事多,就不多留了,改日得空必当登门拜访,少不得讨冥君祭坛上好的酒水。”
嵘胥无奈摇头,站起来拱手还礼。“贤弟若登门,兄必将洒扫以待。”
褚幸一个眼神,缦缦立即敛笑恭敬地对着众人施了一礼,乖乖跟着走了。
出了门,白间立即凑过来,和她一起送褚幸出门。
“缦缦,哥哥今日表现不错吧?!”
缦缦大笑着拍拍他的肩,夸赞:“做得好!!改日请你喝酒!”
出了穹苍宫大门,褚幸抬手制止两人。“不必送了!闺女,在这儿可要好生听尊神的话,切不可胡作非为!”
缦缦脸上盈满笑意,答应的干脆利:“好的,爹爹!”
待褚幸一走,她便跳起来,拎着白间的袖口往梨苑跑:“咱俩去耍小胭脂火龙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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