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二日天还未亮,缦缦就被白间从云被里拖出来,塞给她一根鱼竿。
“走!钓鱼去!”
缦缦赖在床边不肯下地,闭着眼坐得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要摔下地的架势。
“大清早的,钓什么鱼呀!”
白间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留意着,在她摔下时一个箭步窜上前,架着胳膊把人托起来,推回床上。
缦缦就势躺下,闭着眼到处摸自己的被。抓着被角还没拉过来,就又被白间扯走。
“姑奶奶,别犯懒了!尊上还等着呢!”
“尊什么上......”缦缦脑子里电光一闪,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瞪大眼看他:“尊上?他昨日晚膳时不还说要出门去?”
“他老人家一向随心所欲,岂是你我能猜得透的!总之,你快起吧!尊上说钓鱼最能磨心性了!”
“行行行!天大地大、尊神爷爷最大!说钓鱼便钓鱼,走就是了!”
缦缦略显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赤脚下床跑到柜子里翻找衣物。她想着睡得不好气色一定不佳,就挑了套色彩靓丽的衣裳。
抱着衣服一转身,才发现白间还在。
“你怎么还不走?!”
“啊?”白间不明所以:“我不是在等你一起吗!”
缦缦无奈叹息,“哥哥,我要去恭房、要洗漱换衣,难不成你打算一直陪着?”
白间白嫩的脸粉了一粉,尴尬地捡起掉在床边的鱼竿,一溜儿小跑出去了。
缦缦解决完个人问题,换上大红锦缎裹胸长裙,外披同色淡薄如雾的绢纱衣,对着铜镜照了照,满意地点头。
果然,红色显得气色好些。
怕尊神大人久等,她不敢拖沓,迅速打散长发随意绾了个随云髻,拿根银簪固定,便急急出门。
院外负手望天的黎玺听到脚步声回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缦缦和白间对视一眼,匆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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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苍宫占地极广,缦缦来了几天,日日上蹿下跳,也还没将宫内地形摸熟。
今日他们钓鱼的地方,位于穹苍宫后门外的桃林旁,粉红的桃花缀满枝丫,远远望去如一片花海。清风拂过,桃香溢满鼻腔,醉人心脾。
但这美景,缦缦此时无心欣赏。
她昨日没得闲。
捞鱼、种草、帮厨、打架、被提亲,然后又和白间去梨苑逗小兽,后来被恼羞成怒的小仙倌赶出门时,星子都已经洒满天了。
她睡得晚,又早早被拉开钓鱼,精神头便不足。抱着鱼竿时睡时醒,日上三竿了也没钓到一尾鱼。
尊神倒是运气不错,脚边鱼篓里已经盛了六七尾肥硕的鲤鱼。
“你准备睡到何时?”
清冷的声音惊得缦缦一激灵,头一顿惊醒过来,入目便是距她数丈远的黎玺尊神。雪衣墨发,连侧颜都无一处不精致、俊美。容颜、气度,无一不是世间罕有。啧啧!果然,法力越高的人生得越好看!
她打着呵欠坐直,懒懒地拉了下鱼竿,不意外地空空如也。
钓鱼的确磨心性!她就快被磋磨得想捏个仙诀,把湖水抽干,跳进去捞鱼了。
缦缦这边厢拖着下颌神游太虚,另一边白间把鱼竿扔在地上,飞上飞下地摘桃花。
黎玺目光沉静侧头地望着树上的人,若有所思地问:“我听白戎提及,你昨日搅了冥府的提亲。”
“对啊!”白间坐在一根粗枝上,折下一枝儿开得灿烂的桃花,欣喜地插进瓶子里。“那嵘胥上神太不自觉,两个儿子各个都是风流情种,还敢肖想缦缦!”
“我瞧你们俩倒是投契,不若结个亲,了却褚幸一桩心事了。”
黎玺话音刚落,白间就哎哟一声从树上摔下来,砸在地上溅起无数落花。他挣扎着爬起来,呲牙咧嘴地揉着肚子,哀嚎:“尊上,您可别乱开玩笑!若被旁人听了,少不得要误会的!”
“旁人?”
黎玺手中鱼竿细微晃动,他扬臂甩竿,彤红的锦鲤高高飞起,溅起一片水花。
他慢条斯理地将鱼从钩子上取下,扔进鱼篓里后,把鱼竿放在草地上,站起身取出巾帕擦着手上残留的水渍,扬唇轻笑:“夏梨......”
他这漫不经心的两个字,竟臊得白间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半晌接不上话。
缦缦阖着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傻白间,还以为心事藏得多深呢!结果,是人人皆知。
黎玺走出桃林,等候多时的白戎迎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属下还以为,你当日应下褚幸所托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想您竟当真想替缦缦说亲。”
黎玺抬手正了正雪玉冠,冷笑:“小丫头太闹腾,早日打发了,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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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玺一走,缦缦便立即跳起来,丝毫没有方才萎靡困顿的样子。
她大步跑到瘫坐在桃树下的白间身边,抬脚踢了下他的大腿。“喂!被尊神说破心事,羞臊得起不来了?”
白间扬起脸,呆呆地问:“你也知道?”
“当然啊!”
白间嘴角抽搐了下,双手捂脸仰躺在地上哀嚎:“好丢脸!”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难怪夏梨女君看不上你!”缦缦伸手拽他:“我饿了,烤鱼吃去!”
白间被她连拖带拽地带离,路过河边时臂弯还被挎上了鱼篓......
缦缦扛着三根鱼竿跟在后边,满心期许:“不知道尊神钓的鱼是什么味道的......”
有了上次火烧草地的事件,这次他们学聪明了。第一:没用叱炎兽。第二:找了个生活绝对安全的地方:厨房。
已过了午膳时间,厨房内只余一名守着灶火的小厨娘,见了两人就赶紧溜了。
缦缦别的厨艺不行,烤鱼倒是有一手的。锦屏山军营外有一条湖,她玩饿了经常跑去那里抓鱼,就地生火烤了吃,那滋味别提多鲜美了。
白间从灶旁柴堆里抱了捆柴放在厨房正中空地上,在缦缦处理鱼的时间里,他就用粗枝搭了个简易的烤架。
才搭完,缦缦也收拾完了两条大鱼,串在树枝上开始烤。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便围着火堆说闲话打发时间。
“你何时认识夏梨女君的?”
“她才入九重天时。”白间往火堆里加了根柴,语气难得的郑重:“她那时瘦弱的可怜,眼睛哭肿得桃核一样,在众人簇拥下抱着父兄牌位......”
缦缦最是心软,听他提起,脑中便自动脑补出当时的凄凉场景,忍不住心疼夏梨。
夏梨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她上蹿下跳到处顽皮,闯了祸也有爹娘撑腰,夏梨却命运多舛、遭遇了如此惨烈的生离死别,实在是令人唏嘘。
架子上炙烤着的鱼已经飘出香味,缦缦跑到橱架上取了盐来,均匀地撒上后,把鱼翻了个面接着烤。
“夏梨的确不错,你若真能得她青睐,也算是修来的福气了!”虽然认识时日尚短,但就火烧梨苑一事,夏梨的态度就够让缦缦钦佩了。“人长得端庄秀丽不说,难得的是心肠还好,当日非但不计较,竟还给我送来灵药治伤,这胸襟气度岂是一般女子能有的。莫说女子了,世间男子都望尘莫及。咱尊神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嘛!不过是烧了几块草坪就压着咱俩栽草!哼,小气得很!”
院外,白戎神色一紧正要上前,被黎玺一抬手拦住,淡然道:“无妨,童言无忌!”
黎玺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转身负手离开,行走间飘逸雪衣和墨发纠缠在一起,衣袂翻飞消失在墙角,带起一阵清风。
片刻后,顺着敞开的厨房门传来尖利的叫声。“啊!着啦!白间,快拿水!!”
“不行啊!灭不了!!”白间也扯着嗓子喊:“快快!那块房梁沾了火了!!水往那泼!!”
缦缦:“......我的头发!!这火怎地如此邪气,不怕水?!寻常仙法也不管用!”
白间:“我新做的袍子!上边还绣着梨花呢......”
最后,两人使出浑身解数,总算灭了火,但烧塌了半边房架子,锅碗瓢盆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缦缦发丝散乱、裙子焦黑了几块,垂头丧气地蹲在厨房门口,喃喃自语:“得空儿须得请个会盘卦的仙,看看我近来是否命里缺水,怎地总被火烧......”
说话间,烧焦了的眉尾跟着颤动,合着鬓边几缕焦了的发,一起散发出阵阵焦糊味道......
缦缦瘪瘪嘴,抱住自己肩头:好想哭......
“咳咳!”白间捂着嘴跑出来,站在她旁边踢她小腿:“别忧愁了!哪有这个闲功夫!赶紧跟我去锯木材去,不赶紧修缮好,会耽误做晚膳!”
缦缦仰起头看他,哭丧着小脸。“你们穹苍宫怎么这么没人性!我都这样儿了,还得修缮?”
“当然得修!还得抓紧修好,耽误了做晚膳,又是另一通惩罚了!”白间伸手把她拉拽起来,拖着往后门方向走:“后山有得是树,咱们用仙法,赶紧修好!”
缦缦不情愿地跟着走,暗自懊恼着:“早知如此,就去后山那湖边烤了......”
“你来之前,我在宫里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有祸出去闯,左右没人敢寻上门来!只要不在宫里,就不会被惩罚!尊上这个人,斤斤计较得很......”
说话间,白间脚底一滑,一个跟头砸在地上,带得缦缦也险些摔倒。
她稳住身形,蹲在地上仔细查探一番,草地平整,一块凸起的石块也没,不由纳闷:“哎?你怎地走平道都摔跟头?!”
白间手脚并用爬起来,一把捂住缦缦的嘴,把人拽走。
“别说话!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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