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就是世间最锋利的剑

第二十八章,我就是世间最锋利的剑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丁前溪在一抹透凉风中醒来,充当马夫的绝世剑客陈三秋,此时嘴里含着一根狗尾巴草,察觉到车厢里少年起身的动作,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来递过去,语气含糊道:“喝一点暖身子就好,天很凉了。”

男人只是背对着他,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相逢,觉得有必要解释些什么,“其实我已经在江湖上游历了十年,就是为了找你身后那把剑,这十年间我跑遍了大燕,甚至去了北魏,看了无数柄剑,都没有他的气息。”

“直到这柄剑在广陵冒头,牵引了共计一千三百六十剑杀那个带着斗笠一个劲得瑟的男人?才让我在附近察觉到一丝气息,这才赶到你身边。”

“那道人教你练剑驭剑,大体的法子是没错,可太过刚烈,你这具身体真的很奇怪,先是有人以秘法强开任督二脉,直接贯通你的天门气海。”这位神秘剑客指了指自己的头,接着说,“就是这儿,一般修道之人是从肚脐之下的丹田开始存养元气,剑修则不同,第一窍是开天门海,可你这里不知道是哪位白痴干的事情,如此直接的手法竟然没能让你也变成一个白痴?”

“那道人更有意思,明知自己用出那一剑以后必死,舍去一身六境道家紫气为你强开身体一十二处窍穴,可没凑巧,跟一般修行人不同,剑修其实是窍穴十六个…”

看着先是沉默后是震惊,再复归沉默的少年,男人笑嘻嘻道:“现在知道你这样都没死,该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了吧?”

“人情易欠不易还,何况他已经死了,把那份人情用在练剑上吧,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你会变得很厉害呢?”

丁前溪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男人停下马车,扯下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缓缓转过身,神色认真道:“你不觉得我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剑吗?”

狗尾巴草瞬间挺直,他以手捻草尾,轻轻一弹,整个草根瞬间没入车厢木板内,只留一个随风而动的草尾巴在外。

男人直起腰杆,收敛起所有笑容,嘴角讥讽道:“先不管以后你会不会变得很厉害,当下的你,凭什么握那把剑?”

凌厉的剑意直刺少年而去,五脏六腑皆是被勾动的剑元,丁前溪早已经疼的不能握剑,满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男人看到此景,眼神更加玩味,像是捕到了猎物,却不着急杀死的蛇,一口毒牙正深深地嵌在少年的脖颈里,“一个陌生人偶尔显露出的一份善意,就让你视如珍宝,以至于放下所有戒心,丝毫不防备?”

丁前溪努力地眨眨眼,汗水顺着眼皮流进眼睛里,又干又涩,他努力端坐身躯,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三秋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是不是感觉自己要死了?尤其是心口,随时都要炸开?”

丁前溪在这一刻其实感觉很无力,那是一种憋屈,怎么是个人都能在自己身上踩一脚?

自己不过想要好好活着,然后为了某个目标努力着,实在办不到的话,爹娘应该也不会怪罪自己,毕竟那是他们都抵挡不了的人…

陈三秋重新扬起笑眯眯的眼神,:“怎么?还要做那个胆小无能的丁前溪?遇见我这样的人便心怀死意?连争一争都不敢?这样的你,便更配不上这把剑了,且先不说配不配这把剑,你先想想…配做你娘的儿子吗?”

车厢里的少女睡得正香,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这个男人言语扎心,望着少年,高高的个子却藏着一颗懦弱的心,这样的心怎能在剑道上争锋,怎能御这把比仙剑还风流的王字剑?

丁前溪嘴唇颤抖,颤声问道:“如果你是想要这把剑,我给你,你想杀我,也可以,能不能放过她?”

陈三秋铁着脸不说话。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丁前溪在决定出这趟远门之前,其实也多有犹豫,五岁那年父王母后死在了归途上,记忆中救了自己还传授了心法的白发书生也莫名其妙死在了江湖斗争上,后来娶了小锦儿,眼看着她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因为自己,连累了那一家人,可没有人怪罪过自己,因为他们都死了…

陈三秋抓住少年此时已经有些瘫软的身体,将他瞬间甩出车厢,随后更以气机莫名的拳头直击丁前溪的心口,将少年远远地击飞,随后以并指连点四处隐秘窍穴,那是剑修修为之根本,男人动作之快如风雪,停手,看着少年落地。

再招手,那柄剑此时就悬浮在丁前溪的手边上,瘫软如泥的少年,终于肯握住剑,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心有死意地少年喃喃道:“你们都要我死,我凭什么就得死?”

他手持着剑,想开双臂发出了一声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怒吼,枯木尤可向死而生,少年亦是向阳起,“去你-娘的狗屁话,我配不配做她的儿子,关你卵事!”

这一刻的少年终于变得狠劲十足,他抹抹脸,一脚后撤,博杀式起手!

这一剑将以自毁全身经脉,全部窍穴为代价,反正要死,浑身充满悲壮的之意的少年开始奔跑。

死就死吧,随便吧,不想了,不管了。

一剑刺出,如大雪崩山,二境修为皆为水,全身经脉寸断,一十二处窍穴瞬间粉碎,汹涌涌入那柄剑,一点寒芒出现,随后白芒一片,气机纷乱汹涌,于两人只见爆开。

熟睡的李宁洛终于被惊醒,她紧紧握住倾倒的车厢,正看到无力跌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丁前溪。

少年此刻体内如同熔炉,断掉的气府经脉正以一种神异方式开阔,与碎掉的窍穴不断交融,他整个人变成了一片湖。

丁前溪只觉得躺在一片暖洋洋的大湖里,不断下沉,下沉…身体开始慢慢飘起来,天地间有元气如风,化作温柔的臂膀,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

原来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魂归故里。

他努力睁开眼皮,想看一眼自己的故乡,没曾想却看到一张已经散去所有杀意,只余温柔的脸。

那人轻轻捋起自己的头发,只是笑着看着自己,温声道:“丁前溪,以后不要做傻事了,天底下很多事情想做,那也得活着才行。”

“你不会死的,一十六处窍穴在你体内已融会贯通,从此不再受限于经脉大小,只是你这二境修为,没了。”

行为古怪的男人看着茫然不解的丁前溪,仿佛想到了以往的很多事情,他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抬头望着天空,眼神忧伤,低语道:“丁前溪,快快长大,这个人间啊,要变了…”

不过他只是低沉一瞬,这一瞬都让丁前溪感觉听错了,男人复而又换个了语气,颇为轻松道:“当年我师傅你师祖助我入这关,可没少拿剑刺我,比拳头还大的窟窿,你见过吗?我都以为,自己遇上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真的要死了…”

陈三秋捂着嘴巴咳嗽了一下,悄悄握起拳头藏在了身后,很多年没受过伤了,剑修为什么如此难入门?很多人都永远被这道关卡在门外,那些资质不足最后留下一条命的,此时再也看不到那剑道巅峰了。

“剑修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不是修士体内星罗水网密布,而是大江大河涛涛,你身体如今,应该也有片湖吧?挺过了这关,才配称为剑修,才可以出剑无数…”

最后男人将那柄完好无缺的,剑柄刻有“王”字的脸亲手交给少年,语气虽有惋惜,可仍然坚定道:“它是你的了。”

李宁洛这个时候才敢走近二人,她怯生生地开口道:“师伯…还是师伯吗?”

颇为宽慰的陈三秋朗声大笑,不在故弄玄虚,“当然是了。”

“不怪我把他伤成这个样子吧?”

“哪有,师伯又不是真的想杀他,我感受得到。”

“咦?”这下轮到男人好奇了,莫非是什么不世之才?自己这趟出门,丢了一把剑,捡到两个宝?

他将手指轻轻搭在少女手腕上,尺寸关轻轻跳动,随后以一抹剑气小心围绕其经脉流转,探查了好一会,终于得出了结论,只是个刚开窍的小家伙而已。

“资质…”李宁洛打断了乱认师伯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师伯,这跟资质没有关系的…而是…我本来就是一个术灵者。”

术灵者,通俗来讲就是共情,能隐约察觉一个人内心所想,经常能看到旁人所不能察觉的东西。

少女此时张开手,默默掐了一道决,那把压胜刀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家父耗费无数心血,才求得这柄压声刀,跟一枚小巧芥子,储物无形,术灵者经常能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把压胜刀对它们有极其大的威慑力,不然夜晚我肯定是出不了门的…”

见多识广的陈三秋也忍不住啧啧称奇,赶快让那少女收了去,并且嘱咐以后万万不可轻易拿出来,少女只道:“你可是我们的师伯啊…当然要给你看看啦。”

少女一脸轻松,说完还瞥瞥丁前溪,只是好奇道:“师伯你对这把剑明明有很多种想法…你明明很喜欢它啊,可没有一种想法是那将剑占为己有的,这是为什么呢?”

将手负在身后的陈三秋,想起某个跟屁虫曾经说过的那句特别不要脸的话,虽然很不要脸,可那句话听起来,真的很显风度啊!

怪不得师妹唯独对他如此痴迷。

男人想了想,故意拉长语气,模仿着那个家伙的口气,说道:“剑?何须用剑?”

“我就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剑!”

李宁洛双眼如星星般闪烁,忍不住“哇”了一声。

虽然不是来自自家师妹的崇拜,可这种感觉依然让这位至今仍孤身一人的男人觉得:

莫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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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踏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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