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泣血夺魂

(14)泣血夺魂

紧握于手的蒺藜,深深地嵌入了手掌…鲜血将蒺藜的茎杆染作暗红,疼痛却潜藏入了静默。我愿忍受这般厮磨的苦痛,也要将这血蒺藜变成武器,去刺穿那个将我推入深渊之人的胸膛…

坤栩宫,内殿,正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又将进入到不知该如何打破的困境中之时,一阵哭声忽地传入了玳善的耳膜,他像是抓牢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循着声音就立刻望向了那个方向。那里,坤栩宫总管才方正怀抱着玳善的幼弟踏入到这内殿之中。才方先将自己怀中的小主子找了个地方安置下了,方循身回来向朝颜正式地禀报,“殿下,玳玺小殿下突然哭闹不止,之前已请太医来诊察过来,说小殿下身体无虞,但小殿下就是哭声一直不止,小人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才方在朝颜与玳善的席前躬身站着,等候着自己主上的回复。“玺儿..看来所有到头来还都是善儿你的负担..”朝颜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丝的歉意,却又顷刻间消失不见,一面说着,一面把一旁的玳玺揽入自己的怀中,“才方,你也且、先下去歇了吧。”才方闻言就退到引殿中去了,殿中重又只剩下了朝颜和玳善两人,还有一个,正在哭闹的玳玺。

“母后,我已说过了,您不必要担心我。您只需要做好自己便是了。”说话间,玳善向自己的母后投射着激烈而强劲的目光,“我一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的。一个能够一并拯救母后与幼弟的万全之策。”他坚定的语气里也隐隐透露着不安,却又因为年岁而稍稍地显得有些生涩了,因而用力捏了一下自己前襟中藏着的短匕,又一下子放松了手,将匕首又往里掖了掖,将手臂往他母后的方向伸去,然后用力握住了自己母后轻置在桌案上的手,“吾等应当是比母后您所能想象之情状要更加的出色。即便是真的要陨落,也必须要是奋力燃烧以后的结果。”朝颜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暖意透过那手掌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了她,这暖意、她曾经在过去的某一刻亦清晰地接收到了这样类似的讯息,让她感觉此刻眼见的是什么人都有些恍惚了,“善儿..你父王他..”朝颜忽然更咽了,眼角噙着一滴清泪,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劲一下就脱离了那温暖,和眼前突然靠近的那身影又渐渐地拉开了距离。玳善已站起了身,又瞥见母后怀中的幼弟似乎已经渐渐地安稳了下来,于是便往引殿的方向退了两步才见了礼,“母后若是没有旁的什么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朝颜摆了摆手,没有发话,玳善亦就顾自地退回引殿去了,珉歧依旧在引殿中等候,见他出来,便立刻起身来迎他了。

“小殿下,您现在要往哪边去呢?”珉歧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手中的披风又披回到了玳善的后背。玳善看了一眼珉歧,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等着小厮替他换回了棉靴,才慢悠悠地起身开了口,“我们且先返回景阳殿中去罢。”说着,又转过头望了一眼内殿的方向,低声叹了口气才又继续地说了下去,“此时无端地生出这许多的恐惧,也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言已尽,却又似有未尽之意,他亦没有再理会珉歧的后话,顾自踏出小厮已替他掀起了门帘的门扉,门帘扬起来的零星雪沫也带给屋内的温暖以一丝微不足道的寒意,还有一点极难察觉到的血腥。

玳善本就十分敏感,但亦没有发觉那若隐若现的警告正是于他本人的示警,便也就没有特别地在意,毕竟、血气与死亡也是在这深宫之中两样并不少见的物什。他不愿在掺和进那些弥散在他身周的血雾,所以选择了逃避和适当的面对,但殊不知、那血雾便是要将他的希望给扼杀殆尽的最后的底牌。当然,在玳善返回景阳殿的时候,他也会莫名地感觉到害怕,害怕他已经拥有的一切也许终将失去,而那原本还属于某人的生命也终会消亡。但那一切却大概、正在影响和改变着他的选择和面临的取向与诀别。

玳善想着自己在这深宫中的一切,终于、终于地成为了那血气的俘虏,在这血气之中拼了命地挣扎,渐渐地连支撑他身体的力气都不具备了,猛地踉跄了一下,珉歧眼疾手快,一下便接住了他,“殿下,您太累了。暂时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前已经吩咐他们先备下铺盖了。”话语间玳善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出,珉歧、是一个可以让他绝对相信的部下;于是玳善转脸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珉歧,挣扎着站直了自己的身子,拼命睁大了双眼,轻轻地推开了珉歧的搀扶,渐渐又聚回了自己稍微涣散了的精神,“...珉歧,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罢。我这里还有几个东西要阅视一下,结束了便会去休息的。”说罢,玳善已经迈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桌边,桌上有几个明黄色的笺页格外扎眼,珉歧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便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匆匆地见了礼,就返回自己的住地去了。

待珉歧替他关上了房门,玳善方才卸下了自己强撑住的气力,一下就跌坐在了木椅之上,但又不敢太过于地松懈了,仍然认真地坐定了,正了正自己的姿势,又开始翻看起了那一叠厚厚的明黄色的笺页。近几日来,他已有好几日向议学堂告了假,但也并没有什么人好奇他告假真正的事由,许是他现时在忙碌的这一桩事的消息早已经在这深宫之中不胫而走了罢。笺页上的文字总是显得平常又普通的,就如他平日里总是翻看的那些过往经典一般,阅时虽是专注,但也稍稍地有了那么一丝的懈怠之心,只是于闲散之间、他仍然尖锐地关注着是否有什么是被他遗漏在角落里的蛛丝马迹。“小殿下。”正在玳善被这些迷思给纠缠住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自紧闭的门扉外贯入他的房中,他猛地吃了一吓,但其中却没有多少讶异的成分,像是一下子就已经认出了这个此刻出现在他门外的人的声音,“祺云,你来得正好,且先到殿中来吧,我也正好,有一些事情要托付给你去办的。”玳善对这个人已经放心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便先将他自己的事由给和盘托出了,收到他此言之后,这个被他唤作祺云的人方才推门步入了殿中。走进来的是一个与玳善年纪相仿的少年,又似乎像是、比玳善要稍微地年长一点,看起来是一副恭顺又机敏的模样,先见了礼,才大跨了几步来到了玳善的近前,“小殿下,皇后殿下她..方才又派人送过来一个包裹,说是要小殿下您亲自拆封,所以一知您返回了,我便立刻送过来了。”说着,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布包,伸手递到了玳善的眼前。

玳善略一晃神,稳住了自己因虚弱而颤抖的手,伸手接过了祺云递来的布包,“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若是有访客,便说我已经歇下就是了。”语气中确实是虚弱又恍惚的声音,但模样上却是一副强装着的无事的相貌,也没有再理会祺云的任何回应,那布包也是先置在了一旁,似乎是刻意地不想过早牵扯入那个他已然有了强烈预感的深不可测的漩涡。他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略微有些肿痛的眼睛,还稍稍能感觉得出一丝丝的晕眩,只剩下弱弱的鼻息还依然笼罩着他的身体,将他所有的思考都推向了一旁,留下了那些笺页上填满的文字仍持续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一直到了他头痛欲裂以后才没有再继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玳善的鼻翼忽然出现了一丝极浓烈的血腥味,令他从那些头痛欲裂之中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循着那些血腥味寻去,终于在自己的鼻腔旁沾染了一手的腥血,他这才慌忙掏出了自己的手巾,稍微地止住了些急涌出来的血腥,眼神猛地抖动了一下,于是还是选择先歇下了,又把手巾揉成一团丢进了角落,以免那些血迹污染了笺页上的字迹。玳善走到旁边的榻上躺下,一瞥眼又见到了桌上角落里的那个母后差人送来的布包,十分扎眼的模样让他翻了几次身也无法就这样忽略掉,于是还是暂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疲惫,摇晃着走上前去将那布包捏在手上才又重新回到了平榻之上。布包的外层已经松脱了,露出了里面的内容,那是一只雕工精美的木盒,他稍微感到些讶异,但却更多地表现出了吃惊,脸上仍然是平静的面貌。

他按了按自己稍微紧皱起来的额头,略微的疼痛让他分了神,但大概并没有让他跳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便压抑下了头颅之上的仍旧持续不断的疼痛,轻轻地掀开了那只雕刻精美的木盒。那其中,是一块透出血红色光芒的宝石,那光芒、刺痛了玳善仍然在强行维持着平静的视野。他伸手握住了那块宝石,宝石粗硬的棱角硬硬地戳在他的肌肤,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这石头就像是在他的手心之上燃烧,烧出了熊熊的烈火,好像是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烧成灰烬、燃烧殆尽,于是便一瞬就脱了手,石头也一下就落在了榻上,发出一声闷响后便又继续沉默地望着他。玳善在这一瞬似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额头沁出了密密的黏汗,与那块血红的石头拼命地对峙着,直到日落偏西,祺云再次过来敲响了他的门扉,他才晃晃悠悠地从那对峙之中跳脱了出来,又取过了那块凝固着血迹的手巾,拭了一把自己额上已经满布的黏汗。

“祺云,我也有些疲惫了,你且叫小厨房去备些饮食来吧。”玳善强装着镇定,担心着祺云会不会踏入房中见到自己此时的这副模样,当听到祺云又唯唯地应下后退开的声音,他方才放下了心,松了劲,回过神来将石头和沾血的手巾都收敛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堆成山一般的书桌前,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稍微有点散乱了的头发,发丝垂落在耳侧,疲累像是在一瞬间写满了他的身体,但他还是坚持着气力开始继续翻看着那些成山的笺页,只是脑海中却已然渐渐地被那些杂乱的思绪给搅作了一团团缠作了死结的乱麻。

“善儿,请不要太过于软弱了...”他的耳畔突然回响起声响,一下子就又消失不见了,那声音已经扭曲作了叫他无法清晰辨认出来的样子,却依然能够让他的魂魄猛然一震。眼前的墨色逐渐加深,加持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勾划,慢慢地成为他将自己囚禁的枷锁。“...我也只能够如这般的忍耐着,等待着能够生出足够的气力,可以冲出来一条血路的力量..”他的声音颤抖着,也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低到最后终于连他自己也听不清这个声音了,便化作眼泪,滑过了他稍微干裂了的脸颊。远郊,扬起黄沙的路,天空中沉浸于黑暗却又偏偏闪耀着繁星,玳善紧捏着缰绳,心底忽地骤痛,却强忍住那即将爆裂开来的闷响,于是将自己胸口的一口淤血飞快地咽回了肚肠,才又猛踢了几下马腹,侧身划过了几道刺骨又扎人的疾风。

王城近郊,密林深处,纾敏走过那一个个于他而言陌生而熟悉的痕迹,脚步也一直没有松懈,即使包藏着疑惑,也仍旧踏出了自己最坚实的脚步,于是终于走到了那一座还并没有被积雪整个覆盖的清阔的庭院,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就已经凑到了他的近旁。

他稍稍受了一吓,但依然保持了最习惯的平静,“林雾兄你还是这老习惯,每一次都要这样吓我一吓。”说着,嘴角也扬起了一丝难察觉的笑意。“你也还是老样子,还是会被我这小伎俩所吸引过来应和。”虽是随意又随便的语意,说话之人看起来、却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但即使只是最简陋的话语,却一针见血、一语成谶。

“不过你这大忙人,怎会突然间得闲到我这闲人之处了呢?没有在侍奉你的主上?”林雾口出此言,听来倒是有了几分尖刻的语意,搞得纾敏也稍有些接不住这力道了,“林雾兄这份说辞也是见外了吧。我还没提呢,倒是你、避来了这隐世之地,是否是想要将责任全盘地甩给那位现时仍然想要再搏一把的少主?”他定了定神,转头便略带些质问地说了起来,但林雾又相当平和地接过了话茬,“我这模样,像是要甩开责任的样子吗?”说着,招手先叫来了一旁的言落,“小落啊,先过来见一下这位纾敏总管大人。”一面又向着纾敏介绍了起来,“这是过来投靠我的一位内侄。林隐留下的..”后半句,林雾刻意地压低了声音,纾敏“哦”了一声,应了下来,眼神已经扫过了一旁言落的面庞。

言落带着羞涩,仍然拘谨地站在林雾的近处,轻声地向着纾敏立着的方向见了礼,“小女名叫言落,现时便暂住在林雾叔叔的院中。”她的眼神仍然望着地上青砖,话语脱口之后余韵仍停留在她的唇周。但纾敏听来却似乎是没有想要应她的意思,只是顾自地说了下去,“倒确实是跟林隐那家伙有几分气质相通之处..不过那一次也确实是让我们这一帮家伙费了不少力气啊。”说着,他又往前面踱了几步,一下就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林雾也松下口气,打发了言落去泡茶,自己则同样坐了下来,与纾敏又再继续地交流了下去,听来像是将之前那些听似敌意的隔膜全都剔除干净了,只是言落大概还没有像他们一样这么迅速地能够跳脱出之前的影响。

“纾敏兄,不只是为了说之前的那些话才走到我这废院之中的吧?”林雾看了眼面前的空院,听似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句本该一开始就要先出口的话。纾敏却仍然是一副藏头露尾的样子,继续隐藏着、又是半袒露地说了下去,“倒是有那么一件事情,但也说不上是什么特别紧急的情况..不如我们先照着老例来对酌一场吧。”说罢,他探身下去伸手进了一个椅脚的背后,嘴角有了一点点的笑意,“原来你也还是怀念着那个老时候的。”一面笑着,一面拎出了一个半旧的酒壶,从近旁取来两个空杯,很快就斟好了满满的两杯酒液,将一杯推向了林雾的方向,而另一杯则给自己一下子一饮而尽了。沉默了半晌之后,纾敏才又出言打破了这平静,“林雾兄啊,我实在是无法、清醒着,向你诉说这样的事由..”他原本便是不胜酒力,又因是一气灌了这许多烈酒,于是就一下子凭空出现了那强烈的醉意,脸颊上也迅速地沾染上了酒醉的绯红。

林雾见了他这样子,立马走了过来扶了一把他快要倒下的身体,他却立刻甩开了林雾的手,拼命地镇定下精神,正色说道,“少主..是否已有些决意的征兆了?或者是承节那里有什么消息了吗?”纾敏说这是他清醒时说不出的话,但他这酒醉中言出的语调,却又像极了是极端清醒的样子,让人不禁要去怀疑他其实根本就是千杯不醉的,只是演技亦了得,演得出这酒醉忘怀的模样。但即使真是酒醉,他依然没有能够说完他的后话,便已经昏睡在榻上,最终只留下了那强烈的醉意,仍萦绕在他烂醉着的身体。

林雾望着因烂醉而昏睡的纾敏,苦笑了一声,取过条薄被来替他盖好,又轻声地自语道,“纾敏兄,你每次都是这副模样..又叫我如何向你再详细地透露些细节啊..”言落此时正好端着泡好的茶水走了进来,一见厅中这副阵势,也是受了一吓,呆立在远处,林雾见状伸手招呼她过去将茶水先放下,她才懵懵然地先照着做了,“小落啊,叔叔还要跟这位先生再说些事情,你且先回后院去歇息吧。顺便跟望锦他们说一声,也暂时先不要到前院里来寻我了。”在这样大部分事物都震惊了的氛围里,林雾的镇静永远是个相当有用的定心丸,言落也因此平静了下来,一个闪身便进入到后院之中去了。

时间也大概是真的过了很久,林雾手中的茶杯已见了底,纾敏才从强烈的醉意之中清醒了过来,一醒过来就先按了按他自己突然变得十分疼痛起来的额头。一旁的林雾向他递过了一杯茶水,淡淡地说道,“茶水已经凉好了,先喝两口把那醉意再散一散罢,你还是那副老样子...我已打算好要向你袒露出些事项,你倒又是先这样醉倒在我面前了。”他的话语里听来像是掺杂了许多十分明显的嗔怪,但好像又有隐约的担心,只是太过于细微,又成为了稍纵即逝的部分。

纾敏接过茶杯,一气饮完了其中的茶水,额头的疼痛也已消了大半,听尽了林雾话语里满溢出来的嗔怪,于是便在自己平稳的话语里又增添了很大比例的歉意,“林雾兄,实在是抱歉,这也算是一个我的坏习惯,习惯于无法在完全清醒之时向他人直言不讳...”

林雾此时又有些觉得自己稍稍说得过分了些,“不过这也确实是、你的习惯..所以我此刻才仍然留在此处,等候着与你言说那些你想要了解而我又恰巧知晓的细节。关于少主、关于承节..”只是这个话题一出口却依然像是触到了什么敏感的界限,让他立即停下了自己说下去的脚步。纾敏是极擅长于察觉这种细致的变化的,稍微松了松自己手指的骨节,接下了林雾略微摇晃起来的话头,暂时将话题推离了敏感的漩涡,“林雾兄便是先考虑了我的忧心啊,小弟先在此多谢了。”说着,他就先起身做了礼才又坐下,“不过我此刻最为担心的,却是那些相互纠缠在一起的骨肉之情,也许会成为应着那些暴雨与疾风生出的狂狷暴戾的血腥之花。”纾敏的醉意像是完全地消退了,皱起眉头说起了充斥着悲伤的语句。林雾闻他之言,心底不由地猛烈颤抖起来,又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嘴角,脸上尽力地维持着平静的神色,“沉潜灯下,士惊起,当血溅五步。只是小殿下的决意是否能够冲破那深宫的禁制,还是有待察看的。吾等当下能做的,亦仅有守护好现时依旧留存于世的力量。”他说得极飘忽又极坚决,却转而谈及了后院之中的望锦等人,“不过,小殿下倒还是寻来了几位不在计算范畴以内的帮手,他们、也许会成为改变那结局的钥匙也不一定..”语罢,林雾立刻噤了声,眼望着面前同样沉默着思考的纾敏,也没有想法想要去打破这突如其来的笼罩全身的静默。

许久之后,纾敏方才从自己长长的思考之中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雾,“林雾兄,你方才说到的,有关于小殿下寻来的那些不在计算范畴之内的帮手,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语罢,他又用余光扫过了一旁的林雾,林雾已经起身踱向了一边的书架,背着身子立在了一个离他还算是有点距离的角落。林雾像是被传染了困意,没有立刻回答纾敏的问话,半晌才回过神啦,“纾敏兄,你果然是最关心这个部分啊..”他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回答纾敏的提问,但仍是没有对上纾敏重新变得厉然起来的目光。

“我此番前来,便是来索问这些事由的。林雾兄既已说出了由头,就不妨将具体的详细都告知于我吧。”纾敏此时已经完全地撇开了醉意,用力地拉扯住了林雾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释放出的亦不知其真假的信号。“现时看起来,这些希望,还似乎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但是仍然是有希望的,在他们游散的目光之中,我竟发现了有与少主类似的透射出的强光。但其中的那个少女,却是如此的决然,那决然是到了最后关头都不肯屈膝的坚持的倔强。”林雾东拉西扯地说着有关的讯息,这些零碎的讯息却又是十分清晰地指向了某个集中的目标,但像是稍纵即逝的部分一般奋力游走在纾敏的耳际。

纾敏十分敏锐地飞快地抓住了那些稍纵即逝的讯息,但又好像一下子陷入了一种突然的醉意,“..那浪涛..还能维持多少的时间、又或者是说加上了少主的决意后,这浪涛是否能有足够的气力来颠覆这整个的时局、”他晃动的话语间,疑虑倒也可以算作是全部地道尽了,只是林雾好像是并不打算全部都帮他解疑释惑,却开启了另外的一个话题,“你那少主、快要返回宫中了吧..那你也不要在我这里蹲我这一个万年的闲人了,不如回去问问你那少主,不是来得更直接吗?哦,是这样了,我也只能向你透露些我本人完全明晰了的部分。之前与你见面的那个少女,也许也会是你那少主决意之时左右结局的钥匙。”林雾说完便缄了口,抿了口自己杯中的茶水,看向纾敏,等待着纾敏的说话,但纾敏却意外地沉默着,并且又将整个气氛都快速地拖入了沉默而寂然的深渊之中。冷清的空气回旋上升,进入那昏暗窒息的气氛之中,隐藏起来自于过去的血腥,吹袭走了那些来自于过去的桎梏灵魂的过往。

深宫,玘成殿,那一日的此处是一种不同于常日间的喧闹,许多平日里并不太容易能够谋面的人们,此刻也聚集在了一起,正在等候着一场或许将改天换地的仪式的举行。但仪式正中的正主却仍然没有到达这殿中,依然散布在各处,等候着有一条线能将他们全部串联在一起,只是这一条线却又可能会是一条血迹斑驳的线痕。

“小殿下,物品已置备妥当了,可以往玘成殿那去了。”祺云帮玳善抚平了披风上最后一点的皱褶后说道,手中又将自己取来的佩剑给玳善递了过去,玳善接过那佩剑,“祺云,多谢了,你且留在这景阳殿中吧。玘成殿就让珉歧随我前去就是了,那里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说着,他便不由地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剑柄,他的衣襟里揣着的、是那块透射着血光的宝石,好像是在灼烧着他的胸口,于是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你且替我收好那物什..”玳善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直至他自己都不再能听得清那声音,祺云还是应下了,而后立刻地缓步退出殿外去了,只剩下了玳善一人仍旧在立着,手中的剑仍然被紧紧地捏住,紧到似乎立刻、立刻就要从指缝之中沁出血来。直到珉歧也来到了殿中,他方才松下劲来,放松了精神后飞快地跨出了门槛,一脚踏入了殿外的烈阳笼罩,十足坚定的话语一下掠过了珉歧的身侧,珉歧随着这话头也开始迈开了脚步,“珉歧,我们这就出发去那儿吧。”似乎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走在宫墙夹道之中,玳善顾自飞快地奔走着,珉歧紧跟在他的身后,那看起来摇晃而坚定的身影、似乎隐藏了很大一部分的事由。毒辣的烈日照射在两人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炽热飘渺的烟雾,模糊了两人原本十分清晰的视线,却仍然没能减低分毫玳善眼神里所透露出的决然的神色。

“小殿下,此去玘成殿,当真是凶多吉少吗?…”珉歧虽然仍保持着自己坚毅的样子,却也难掩那对于自己亲侍之主的担忧。而玳善也并没有被这担忧之情所左右,目不旁视的样子依然维持着,像是没有一丝丝的犹豫,先是摒弃掉了自己的踟蹰,在那升腾飘渺的雾气中他的样貌又变得格外的清晰了起来,重重甩出的字句也如同有重千斤,一点点敲散了那些弥散着热风的气雾,“纵是凶多吉少又如何?若是此祸必冲至我身,我便是避无可避的,不如就正面迎上,也许还会有什么生出的临时之策。”说话间,玳善又紧紧地捏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前襟内的血红色石头也在慢慢地变得更加地炽热,像是要将他猛烈跳动的心脏也整个地燃烧成灰烬…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深渊之行龙为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深渊之行龙为逆
上一章下一章

(14)泣血夺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