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舐血之亲

(15)舐血之亲

失勇之因,大概都不是因为勇士无胆;而是因那至亲血溅银锋之后,使得那勇士往后便再也不敢刺出、那致命的一击…

此语一出,似乎是让整个气氛一瞬地冷冻,渐渐地、两人身周的气雾也散尽了,留下了淡薄清明的空气仍然围绕在沉默的空间,接着出现在二人眼前的,已经是那座看上去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却又似乎大不相同的玘成殿了。殿中的侍者将玳善和珉歧请进偏殿内歇下后便离开了,玳善倒是也乐得清静的,等着旁的人都走远了就走向了偏殿中的一把椅子一下坐了下来。但是大约是有人并不乐见玳善的悠闲模样罢,玳善才刚刚开始有了几分想要昏昏欲睡的悠闲,耳畔又突然被这个熟悉的声音给充满了,“小殿下,您已到这殿中来了。”于是他便强压下自己生出的困意来接话,“反正我在自己宫中也是无事,不如就早些过来了。国师辛苦,仪式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玳善谨慎地选择着自己要出口的语句,小心地探问着来人的目的。“准备是基本上都妥当了,只是到时具体会发生什么,对于意外事项纵是我也无法去面面俱到的..”来访之人听起来也是个十分谨慎的类型,“但是小殿下,你切不可...”那人稍稍收了收,瞥了一眼玳善手中的剑,才接着说了下去,“切不可动什么危险的念头,因这次若有危险,那危险只怕会是性命之虞..”那人顾自委婉地提醒着,但似乎是并不足以去动摇玳善此时此刻的坚决,“多谢国师提醒,我心中已有分寸,纵是玉石俱焚,也绝没有半点的后悔。国师若是没有什么旁的话要说,便可以先去忙了。”玳善说完便没有再理其他的后话,重新闭上了眼睛,手中的佩剑被他轻轻地置在了一旁的桌台上。那人闻声应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话,见了礼,便转身了,轻叹了一口气后,方重重地踏过了那截不算太高的门槛。

见那人走开了之后,珉歧才又凑到了玳善的身边,玳善没有睁眼,依旧在闭目养神,但也是察觉到了几分珉歧靠近过来的动静,稍稍变换了姿势,让自己显得不至于过于的倾斜了。“小殿下,祈天阁主事阁下前来寻你,是说了什么重要的内容吗?”珉歧的话语也跟随他的动作一起,开始变得十分的谨小慎微起来。玳善不太容易保留住的困意被这两人先后而来的困思给完完全全地驱赶尽了,但他仍然不愿意太早地从那短暂的休憩之中脱出身来,依旧闭着眼睛答道,“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要过来阻拦我一下。”玳善一语作罢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玳善的样子看着像是睥睨,但却又无限接近于友人的亲切,令珉歧稍稍地有了些堂皇,“...阁下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您已经决定好的要去做的事,确实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这时,珉歧的话语也忽然变得有些颤抖了起来,他为了掩饰自己这颤抖,所以故意用力长长地呼着气,只是依然明显地能够让人一目了然。

玳善此时已经完全地睁开了眼,之前那困意已经从他的身上消失尽了,眼神里重新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凶戾光芒,但由于玳善本身的柔软气质,所以这凶戾、也常被误认做了十足的温存,以至于若是没有了那一丁点儿的泄露出来的血光,珉歧甚至是很难能辨认出那是一个凶戾的模样,“看来我还是有必要再来对着你说一次。如此的我,是绝没有后悔的,若定是要在这其间用力拼一次,便是要拼尽我的全力,生便是生,死就是死,我都会坦然接受,没有任何一点的后悔之意。”出口此言,玳善的语气一直都是平缓而安稳的,但这次却叫珉歧听出了来自于玳善的难得的勇武,血气猛地要冲出他的身体,弥散进这房中的每一寸空气里,珉歧竟渐渐能嗅出那么一丝丝的浅淡的血腥味。玳善大概也闻到了,便开始四下地寻找着,终于在自己的怀中寻到了那股十分强烈的血腥气息。他伸手探入自己的前襟之中,却一下被一片滚烫给炽热地灼烧着,于是他便用劲一下用手包住了那块炽热的滚烫并把它一下子抽了出来。

他摊开手掌看着,正是那块泛着血红色光芒的怪石,但是仍是有些许不同,此时此刻的怪石之中正翻滚着黑红透亮的沸腾着的光,像是立刻就要满溢出来,但却被玳善再次给紧紧地攥在手心,他捏着怪石的手也猛地爆出了青筋,额上滚落了豆大的汗珠,只是那沸腾的光好像并不能受他的控制,他越是用力,那怪石像是挣扎得越是强烈,终于、玳善突然地完全放松了气力,怪石也一下掉落在了桌台之上,他却看起来是突然地失了神,仍有身上淌下的汗水滴湿了椅子上的棉袱。

“小殿下!您没事吧?”珉歧一下子跨步上前,立即扶住了玳善摇摇欲坠的身体,但却又再说不出什么其他安慰的话,只好在一旁默默地将他扶好,就又安静地退到一边去了。玳善猛地愣了神,额头的汗柱仍然凝结在上面,但是是在散发着冰冷彻骨的温度,他没有回过神,直到有人再一次进到堂中来寻他过去,他才急急忙忙地抹了一把汗渍,赶紧收回了精神。

那是个祈天国师派过来的小令官,是奉命来领玳善入大殿去的,玳善点了点头应下,随即起了身,又暗自将红色怪石悄悄地揣入了自己的袖筒,现时的怪石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灼热,反而变得冰冷彻骨得让人手心一寒,但玳善此时也只能先忍受这寒意,甚至隐藏了自己本该于现时就表现出来的痛苦表情,而后走入了这一座阴郁肃穆却仍然带着些许温暖的殿堂。

殿堂中的设施已全部置备妥当了,那小令官将玳善和珉歧引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坐席后便又隐匿掉了自己的踪迹,只留下玳善两人面面相觑地呼吸着殿中清冷的空气。殿中异乎寻常的昏暗之中,只有几盏烛火点缀其间,那角落里的坐席虽说起来算是个坐席,但其实充其量也就是个随意铺在地上的布巾,玳善愣了半晌,但还是大跨步地上前去坐了下来,珉歧却不再随着他的主上过去,而是守在了另一面的暗处,随时观察着自己主上的安危。一边,玳善已然放下了自己一直紧紧攥着的剑,手头稍稍放松了些,但依然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仍旧紧绷着自己的精神。

思绪如同飞絮,一路飞驰,终于到达那目的地,却突然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要去到哪里,于是就迷失在了原地,等待着遗忘的到来,或是说一切终将被遗忘。

承节近郊,连裕行营。孟武方才放下了大帐的门帘,身后的连裕又立刻出声来唤了他,“孟武啊,你先别忙了。且先到我身边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讲。”连裕虽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但近几日的繁忙也叫他的话语听起来稍微地变得有些疲惫了。在这里孟武并没有过多的礼节要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跨了几步走到了连裕的席前,“领主有何要事要这么急着对我讲?”他倒是先入为主地先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了,他的单刀直入也让连裕一瞬晃了神,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微皱了下眉头,才又定下了自己的精神,恢复了自己以往的那种亲切又威严的神情说道,“..孟武啊,你到还真的是言不避讳啊。不过,你也确实是个值得我信赖的部下。所以我才想着最先向你提起这样的话题,有关于之前那位被你所伤的公子的那桩公案..”连裕将话说出了口,却又保留下了很大一部分的明晰的脉络。孟武自然是个不擅长自己抽丝剥茧的类型,于是提了句一个毫不相关的部分,“哦,那位公子啊,他确实是让我大吃一惊啊。见他是一副极其文弱的样子,剑刃刺出竟能有这般的力量。”他不由得又开始夸赞起了那位被自己主上所提及的公子的武技,只是连裕似乎是无意要针对玳善展开些无用的议论,便立刻将话题推入了自己想要言说的主题,“孟武啊,那我大概就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无法再像之前的那个时候一样,再选择一次这样的结果了。”他好像是格外严肃地谈及了玳善之前的提议,但是又继续地说了下去,“所以啊孟武,如果那公子再次寻来,你且去跟随那位公子吧。无论如何,都该要让你全力地冲锋一次的...”虽是坚定的语句,却整个弥漫着浸透气氛的强烈的悲情。

孟武像是听不出那情绪,抑或是并不想要加重那悲伤,便只是如常一般应下了连裕的话,就像是接下了连裕平日布置来的任务一样,“谨遵领主之命。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命令了,小人便先过去指导临训了。”说罢便准备着要退出帐去,又依然立在原地,等候着连裕表达出他的态度。连裕也意外地并没有挽留孟武,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头,轻摆了一下手,就让孟武先退出去了,而他自己则在孟武走远了之后,方才掏出了自己襟中的一块用绸巾随意裹了的物什,但没有立即打开,只是紧握住了那物什,口中不由地喃喃自语了起来,“我究竟该拿出什么程度的勇气来面对这个来之不易的重新开场的突进呢..”声音也在渐渐地越变越小声,直到连连裕自己都不太能听得到了,他依然在坚持地说着,希冀着能被一个能够帮助他的人听见这个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他的心声。

帐外静得出奇,只有天空中隐隐闪着惊雷,轰轰的闷响正拼命地敲打着这片天空之下的每一个人,包括连裕,包括孟武,也包括那个再一次勇敢地迈出脚步又远离了承节的玳善。而此时的玳善,却正在陷入一个隐藏着危机的秘境之城。

玳善和龙吉离开承节后一路快马加鞭,希望能够更快一点地返回中城宫中,只是这天头、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他作对,突然一阵升腾而起的大雾一下子将他们整个笼罩,越是想要赶得急些,刮过他们两人身侧的狂风就像是突然地刹住了脚步,变得停滞了下来的雾气也就渐渐变得更加的浓烈;但当他们轻拉缰绳,行马减慢了速度,周围又瞬时变得清晰,他们仍然走在一片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深林,于是玳善干脆跳下了马,缓步地走在了这片密织的深林之中的羊肠小径,衣衫上沾染着弥散在空气之中的水汽,龙吉忙赶上前,急忙地上前帮忙拎起了玳善披风后头拖地的部分,然后才放缓了速度,继续缓步跟在了玳善的身后。

就在这些缓慢的行进之中,就是谨慎的玳善也没有立刻地察觉到,被他们脚下踏过的路、早就已经悄然地发生了变化。

密林似乎正变得越来越茂盛,一点都没有了想要稀疏起来的势头,玳善心里虽暗自打起了鼓,却仍然是先继续地往前走去,忽地一阵冷风吹袭,直接掠过了他的脖颈,他猛地打了个寒战,回过头看了眼在自己身后跟牢的龙吉,龙吉亦是以同样的疑惑盯视着他,只是两人身周的密林似乎是想要将能够给予他们的最后一丝光亮都给全部地剥夺尽了,两人一下子陷入了笼罩而来的昏暗。正在他们为方向而感到迷茫的时候,突然一道强烈的闪光瞬间刺破了两人陷入黑暗的视线。等到两人逐渐适应了这光芒,方才看见了那一道从一条狭长细径之中径直穿出的白色光线。玳善略微思考后,还是先迈开步子朝那光芒走去,暂时不再管它后面究竟还藏着些什么物什,便一头钻进了那条细径之中。龙吉其实也是没有想到什么头绪,见主上钻进了那细径,便也就是很快地跟了上去,跟在了主上的身后。

随着眼前的光线逐渐扩散,细径也就越变越宽,光芒最终重新化成烈阳继续灼烧着玳善的身体,玳善稍微半闭了点眼睛,才可以继续正常地观察着自己身边的变化了的一切。竹林正在变得愈发稀疏了起来,两人的耳边甚至出现了些类似于集镇的喧闹。

他心中虽是一惊,却也并没有多少奇怪,脚步依旧没有停顿,而是越发地加快了,快步地走过了最后一丛矮树,就走到了一片稍微显得宽阔了些的平地,只是那些立着的人们、都在用自己讶异的眼神望着这两个突然闯入这地方来的不速之客。

玳善还没有从讶异之中找到什么有用的头绪,便只好先喘起了粗气,又猛地咳嗽了两声,终于重新往那人群聚集的方向走了过去。但那人群却像是在忌惮于玳善两人的靠近,一下子便作了鸟兽散,只留下一个行动稍不便些的老者吊了车尾,玳善就紧走几步赶上那老者,语气里略带上些谦卑地拦住了那人的去路,“前辈请留步,晚辈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还请前辈于此稍作停留。”老人似乎是并不想替玳善解答什么疑惑,望向玳善的眼神中透露着冷冽和绝望,“公子你快些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语作罢,虽仍然无法快步走远,却一下子用力甩开了玳善紧握着他的手掌。玳善见状突然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就只是呆立在原地,望着老者缓缓远去的背影,直到龙吉四下察看完后来到他的身边,他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于是龙吉便先开了口,向着玳善报告起了自己察看的成果,“公子,”龙吉已经相当习惯于唤玳善作公子了,“这里,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境地、之前逃跑掉的那些人,似乎也都有着自己的路径,我方才是想要跟过去,却不注意地在这大平地上兜了圈子,一下便跟丢了。哦,对了,你去问那老者,有没有问出什么线索没有?”

发呆的玳善一面听着龙吉的说话,一边在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精神,“...哦,这样啊,那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了。他们好像是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但是那迷雾却执意要将我们引到此处,到底是何因由,我还是想要再深入些去看看。”龙吉听这话后,捏了捏自己怀中的短匕,飞快地应和着自己主上犹豫中的判断,“公子,你若有意去一探究竟,龙吉定会一道同行相护。而且毕竟我也想要知晓那群人究竟是因何缘由要聚集在这密林之中。对了,那个方向上密林有一个缺口,那些人想必应该是往那里面去了..”平淡地说着话的龙吉,又在随口却有意地为玳善尚未敲定的决意加上一记确实的筹码。“那先往那个方向上去看看吧。再走下去,也许就能知道了,那团迷雾究竟是何用意。”玳善应下了龙吉抛来的话头,向密林缺口的方向走去了,烈阳持续地灼烧在两人的头顶,似乎想要燃烧尽两人的魂魄,也许是还有出于恐惧的缘故,玳善一下就飞快地钻入了那缺口,重新进入了到了又一片密林的昏暗之中,只是这一次,即将发生的这一切,大概都全部不再他的计算范围之内。

中城内城,清心殿内阁,宰京从自己的卧榻上醒来,先是轻声唤了句纾敏,并没有得到回应而后就立刻改唤了另一个小厮之名。小厮很快奔到了榻前,替已经坐起的宰京取来了要更换的衣物,衣物换毕,宰京还是忍不住问起了难得地不在自己身边的纾敏的去向,“纾敏总管,是去了何处吗?”语气像是随口一问却又有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哦,纾敏总管先前就往宫外面去了,陛下是有什么话需要小人交付给总管大人吗?”那小厮看来是个极细心思的模样,宰京却一瞬时没有兴趣,并没有想要追问什么的意思,就摆了摆手叫小厮先退下去了,自己则抬手拾起了一本落在榻上的手书翻看起来,上面的空白处里也密密麻麻地全是他自己写下的蝇头小楷,有些写上的文字已经辨认不出年岁,但重新细细地阅读又是别有一番风味,许久,他的手心也沁出了一点薄汗,稍稍地濡湿了一点手边的书页,宰京猛地一惊,突然颤抖了一下,又重新合好了书页,方才掏出了手巾,拭干了手掌上那满溢出来的汗渍。这时他才注意到了自己手边的桌台上已经备好了一杯依然飘着轻雾的茶水,茶水已经事先晾好,保持着微微的暖温,宰京只稍稍地抿了一口,随后就闭上了自己微酸的眼,让那些模糊的文字在他的脑海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像,带他回到过去寻找解决现时纠缠的锁匙,只是这锁匙、也许此刻也正被困在迷雾之中。

荒地密林,玳善依然穿梭于其间寻找着某个能够与过去的熟悉相连结的证据,不过就这样走下去,就连他自己的脚步也让他感觉变得越来越陌生,终于令他不愿再费心去探寻那联系,而是集中于眼前所能见的一切,反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脚步也逐渐变回了原本的轻快和矫健,很快便走到了一片被刺目的阳光给整个笼罩的空旷的境地。他的眼前,忽然被一串密集的脚印所吸引,等他追上前去追到那脚印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完全消散掉密林和空旷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正伫着的一座笼罩着融融暖意的小城。龙吉一眼就望见了这奇景,口中不由地发出了惊呼,他那惊呼也叫走在前头的玳善吃了一吓,再加上他原本也就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奇景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是便抬手轻轻地挡下了龙吉接下来即将要表达出的讶然,将它变作了哑然,就顾自地先说起了话,“我们、难道是真的身处于万劫不复之中吗?...”他并没有期待着龙吉能够理解他的感受,而事实上龙吉也确实是没能够理解那个浸透了他心底的悲怆,所以对他出口了如下之言,“公子,这密林之中原是存着这么一处世外桃源之所,也难怪那些人要视你我二人为外来之敌。”说着,龙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两人腰间的佩剑,见玳善无所回应,便只好顾自收回视线,噤声沉默了。玳善许久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回头去望,身后早已经不见了自己入来之径,叹了口气后,又踯躅了半晌,方才慢慢地往那城墙底下挪动了脚步。

城中的这些住民虽与之前的那些人穿着有些相似,却并不像那些人一般充斥着满目的敌意,反而是热情地与他们二人打着招呼,甚至一见到玳善的模样就有了几分想要跪拜之意,但他们似乎并不清楚玳善和龙吉此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走着走着,玳善突然被一小撮人拥簇着往城中走去,这简直就是一个中城的复刻,以至于玳善也稍稍地有些被迷惑了,但又强迫着自己必须保持者清醒,那些人将他拥簇着到了一座大宅的门外之后,那些人就向着四处作了鸟兽散,只留下了迷乱的玳善和龙吉仍然立在原地,想寻找到些能与自己此刻所处之地相关的线索。就在玳善四下寻找的时候,大宅紧闭的门突然就被从里面给打开了,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从其中传出来一个浑厚有力的男人声音,“门外面站的,可是中城的玳善公子?”玳善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张地往后猛退了两步,方才找回了精神把那声音提的问给应了下来,“你是何人?这里、又是何处?...”右手则紧紧地捏住了剑柄,眼睛也瞪得老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拼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那个稍不注意就会流露出来的堂皇。

而门中那人像是对于玳善的堂皇有所察觉,也为了让不那么敏感却又护主心切的龙吉安下心来,于是便接着玳善的话头说了下去,但又是将话题给引向了别的地方,“公子不必过分担忧,我家主人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想要邀请您和您的随从进来一道饮下茶罢了。”所以释出的如此的善意并没有能打消玳善的怀疑,他还是继续了自己的提问,“这里,究竟这是在何处?”话语里稍微地颤抖了一下,眼神颤抖地察看着身周这片被大宅所映射的土地。

那人大概从门缝内眼见玳善一直没有生出要进到门内去的意思,就干脆将整个大门都打了开来,因为如此他的整个相貌也就显示在了玳善和龙吉的眼前,那是一个外表上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管家,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有了十分的沧桑,“公子,还是先请入来吧。我家主人到时会亲自详细地给您说明情况的。”说罢,他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将玳善强引到了大宅之内,即使玳善还有许多被缠绕起来的迷思,这些迷思也因此被推入了也许永远不能再翻身的深地,大概真的是万劫不复了吧。一脚踏入了这座于他来说仍然披着迷雾的宅院之后,玳善紧攥着剑柄的手便立刻渗出了许多黏腻的绵汗,但却仍然飞快地察觉到了大开的门扉轻轻闭上的轻微的响动。

“你本不该这么早就进到这里面来的...不过你既然已经进来了,不如就来陪我浅尝一杯吧。罢了我自然会差人送你返回中城去的。”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公子,但相貌上似乎要比他成熟了不少,声音也是个浑厚粗重的男子声音,声音听来更像是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引他进来的管家不知把自己闪去了何处,玳善也没空闲再去寻他,而是先往说话之人的方向又再迈了几步,那人早已经斟好了几杯茶在等候了,但玳善此时也没有多少品尝茶水的心情,“听阁下说话的意思,阁下似乎是对我十分熟悉的?”反而是在继续询问着这个貌似已经是之前那管家口中所说的主人的年轻公子,龙吉因为玳善的紧张也就一直地没有能够放松下心情。“我并没有恶意。你们还是先坐下罢。”那公子笑着应下,仍然招呼玳善他们坐下,“我已经说过了,既然已经来了,那你们便是客。我虽不会向你坦露些什么,只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并不直接回答玳善的疑惑,只是依旧执拗地叫玳善和龙吉先坐下;而玳善大概也是一时没有了什么想法,也便先顺从着那人的意思,跨步到了席前一下子坐了下来,龙吉也就得以像平日一样,跟随着自己的主上一道坐到了席上。

一坐下,那茶水浓郁的香气很快就将他的整个身周都包绕了,玳善的精神因为这香气也就得以稍稍地放松了些,“你对我很是熟悉?...”于是,又对着那人重新提问了一遍,但那人只是在顾自斟着茶水,很快这宅院的空阔之中也就弥散满了那满溢的香气。玳善见那人对自己的前两个问题都没有什么正面的回应,便适时地调转了话头,“这茶真真是斟得满庭溢香啊...吾等却从未见过此等茶味,可否请教所谓何名?”那人仍然没有看向玳善,但又听得玳善此番问话,嘴角不觉间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原来公子也没有见识过此样物什吗?那我倒算是所荐是物了。”那人说着,那香气像是已经渗入了玳善的灵魂,他瞥了一眼玳善的方向,才继续说了下去,“此茶名叫九道回香,十年方出产一回,而我们现时所饮的这一批,便是这一次出产之中最最精华的部分。能与公子分享,也是三生有幸。”说罢,又举杯轻抿了一口斟好的茶水。

三人被包裹在这浓郁的香气之中,似乎都有了些许不自主的晕眩,九道回香的香气变作绵密的思绪渗透在玳善的脑海之中,让他无法维持自己的思考,终于就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但那疼痛似乎愈发地强烈了,强烈地像是要将他的骨髓都抽空,让他再无力去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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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行龙为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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