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锁扣

(7)锁扣

在黑暗中摸索,无法依靠的拥抱,充满猜忌与怀疑的情感,紧拥伤口的自己在旷野彷徨。希冀着迎来一个最接近海市蜃楼的曙光…

“大概是了,初次相见我便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真的是让您见笑了。”玳善发着略微显得有些尴尬的干笑,身上的气力又长了几分,“方才那个少女是?...”他的身旁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萦绕着的体香。

“你倒是与一般男子亦有相似之处啊。不过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一次我特地寻你前来,便是要向你借一把东风。”中年男人的语气忽地从平稳变作了十足的命令的口气,玳善多少有些反应不及,“...啊,借我东风?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罢,他又把话题踢回了男人的一侧,但中年男人此刻却停留了足足有一瞬的时长,之后才慢慢地出了口,“也许你已经从别的地方了解或听说过我的名姓,但我依然要郑重地再次介绍一次,我,叫做连裕。”话一出口,空气立刻变作了静默,两道坚毅的目光交错成火花,不知是会陨灭还是成就新的命运。

待那火光熄灭后,玳善方才开始抬眼打量起这个自己跟前站着的人,那身形好像忽然变得高大,像是一眼都望不尽那个向着天际的尽头,只是愣愣地坐在床榻的边沿,一时没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哈哈...”连裕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公子不小心当真了吗?”但从他的话语间玳善听不出一丁点儿玩笑话的意思,但他也很快地调整回了状态,“久仰先生大名,今日终于得幸拜见,也算是结了我多年以来的一个心愿。”他半恭维半真实地说着,一边观察着这个中年男人寂如深海的眼神,以希冀能够从这个无解的问话中发现什么可以破除迷雾的端倪。

“你不必如此客气,只当是交我连裕一个朋友。我于你是没有丝毫的敌意的。”相比玳善的颇有防备,连裕倒是率先地卸下了武装,像是要给足这个中城少君以最大的诚意,“你身上所中之毒,我已派我帐中行医解了毒性了,公子不必担忧。”

“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什么人,那又为何,要对我,如此相待?...”玳善又感到了额头一阵隐隐发晕,但依然强撑着精神说尽了自己此刻暂时保有的全部疑问。连裕踱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似乎是已经放松了下来,但凌厉的眼神却仍旧在扫视着这个大帐中的一切,“公子还是先休息几日吧,我们的事也并不是这么的急于要讨论的。”连裕的讳莫如深让玳善觉出了一丝的深不可测,让他即使拖着不甚舒服的身体也依旧要继续寒暄下去,“连先生客气了,还有,您叫我玳善就好。在您这里我还毕竟只是一个晚辈,不是什么所谓的中城储君。”玳善轻咳了几声,忽然晃了神又猛然回过神来,“...哦,方才那位被您唤作是阿洛的女子是?”

“原来,公子还是最关心这件事。”连裕又大笑了起来,仍然说了下去,“那是我的义女,早年间还在战乱之时,她被人遗弃在城门外,奄奄一息,于是我便做主收养了她,做了我帐中女眷的内侍,也算是予她们随我征战时有一个方便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姑娘也算是个可怜人了,不过所幸,先生及时收养了她,也算是救了她的一条性命。”玳善听来,发觉这也许也是许许多多的战乱百姓所必须要经历过的坎,只是连裕可能与他的想法亦不同,但单从这些言辞里他并无法窥知自己眼前的这个正在微笑着的中年男人究竟暗藏着如何的想法。

“公子的想法,倒是颇具风格。只是这想法,倒确实是不太符合宰京一贯的作风。怪不得他当年压你储君之位直到有了朝颜遇刺的契机方才将那位次予了你。”连裕风轻云淡地谈论着玳善父母的往事,这还是多少让玳善听着有点不是滋味。

“您对我的家事看来也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玳善语气平淡,但是细细听来时还是可以听得出相当程度的忿然的,“还是说你本来,也就不是对我这个个体存在这么浓厚的兴趣...”

连裕将手轻搭在扶手上,依然如前一般,没有什么表情,却充满了十足的压迫,“别人大概会对你说,你的犹豫是你的软肋,但在我看来,也许这句话也不全尽然。不过还是要务必记住一条,现实不是去做了,就一定有结果,但是一个稳当的计划总是要比莽撞的冲锋要靠谱许多的。虽然很多时候,这些计划也许要被伪装成看似莽撞的冲锋。”

玳善听着他发了一大段冗长的言说,不免地有些犯困了,但也依旧强撑着眼皮没有下坠,“哦..是这样吗..”他的精神此刻已经不晓得游走到哪个天际去了,只是礼貌性地回复了一句,算是保留住了最基本的听者礼仪,但脑中完全已经改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连裕也许也是眼见了这情形,于是就没有再说话,两人就在这一阵儿沉默之中互相揣测着对方的遐思,直到那个名叫阿洛的少女再次地步入帐内,想为两人换掉已然变得略微冰冷了的茶水。玳善这时也稍稍地清醒了些,打起精神来首先打破了这个难熬的寂静气氛,“前辈,你应该很清楚,你的这番努力一定收效甚微。只是,要我答应你的条件也不是不可以,你也得先答应我一件事...”他略微地卖了个小关子,眼睛也稍稍地往连裕坐着的地方瞄了瞄,连裕还依然是之前的样子,冷淡、而威严,恍惚间他似乎还看到了他父君的影子,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连裕始终没有说话,至多也只是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又放下,玳善见连裕根本没有想要猜测的意思,只好自己开腔,又继续地说了下去,“一月之后,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只有你和我。”语毕,这时连裕才是确实地沉默了,不再是假装沉默,半晌才说出了自己的回复,“...嗯..这么主动?那是什么地方可以透露一点吗?”连裕第一次显得有一点点地不安了,但表情依然表现得镇定如常。

“一个曾经改变这世界的地方,和一群我会尽力找到的有能力改变世界的帮手。”玳善突然变得踌躇满志,又忽而灰暗了下来,“还是到时候再慢慢地告诉你吧。”他干笑了几声,很快恢复了自己冷漠的表情,两人说话间阿洛已经加好了茶水,正准备离开,却被玳善突然一下高声叫住,“阿洛姑娘,请留步!”接着又转脸面向了连裕,“前辈,这趟就让这位姑娘随我们一道前往吧,路上的起居也好有个人照应着。”玳善语气平缓,却是专拣着连裕的前言顺势而下,阿洛本来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也一下子变回了原先的浅白,大约受了玳善之言的吓,突然地呆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

“对了,前辈您完全可以多些时日准备。我的情况的话是要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才能脱出身来的。”玳善转脸对连裕说着,语气听上去谦逊异常,但仍然不知是从哪里的气质里飘然而出了一种不知不觉间就将他给笼罩了的桀骜。

连裕一直以来的自信也被这个傲气给稍稍地牵制住了,只是这种牵制还不至于会影响他个人的表达,“看起来,我看人的眼光还算和之前的偏差不是很大。你知道我想要你做些什么吗,一上来就先向我提了这样的要求?”在说话的间隙,被牵制的气氛也正慢慢地被解开,他又重新掌握了话语里的主动权,“阿洛,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与公子还有几句话要讲。”阿洛大约是当真无法拒绝连裕的喝令,很快就退到帐外去了。玳善本想伸手去挽留,但却被自己身上又再次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给按倒在床榻,额角又开始渗出了一排细密粘腻的薄汗。

连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看了一眼此刻正靠坐在软榻上的玳善,便顾自将话先给说了下去,“看来我还是随了宰孟的口气,叫你贤侄吧。你仍然满志在怀,这点我很欣慰,也对我们两人接下来的合作很是放心。只是于你来说那中城之中的身份虽说是你最后的桎梏,但也可以说是你最后的保障。你真的有勇气去打破它吗?”

玳善在疼痛的恍惚间听到了连裕的问话,身体也仍旧是在疼痛的泥沼里煎熬,“前辈...你无须有这样的忧虑..我总能自己想到些方法的。”他也许还准备了很多的话,但因为那连续增加痛感的额头,他不得不在卧榻上仰躺下来,话也就只说了那么一句,那些原先的薄汗也渐渐变作了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将软榻上面的布巾都浸湿了一大块痕迹,像是抽去了他大部分的气力,只剩下意识仍在勉力地支撑着沉重的身体。“那解药已作用了些时间,为何贤侄现在还是这般模样?..”连裕对痛苦模样的玳善关切了起来,玳善也只好硬挤出自己牙缝里的力气来答了话,“我原本、便是有些旧疾的..前辈无需担心,你这毒药,怕是与我之前的药剂里的哪一味起了冲,没有什么大碍的..”刚说完自己没事的言论之后,他却从喉头涌上来一股黑血,一下就冲出了唇边,沾染了软榻上面铺陈的长巾。

“快去请医生过来!”连裕似乎是在呼喊着帐外的某一个人,而此时榻上躺着的玳善早已只剩下一丝丝的清醒了,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影越聚越多,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起来,直到那些人影越靠越近,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瞬时地失去了意识,像是突然沉入了梦境,就像那个跌落后就再也无法逃脱的漩涡。

中城,乾成殿后庭,这一天是休朝的日子,近日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宰京也就难得地得了闲,撇开了终日陪侍的纾敏和侍卫,一人轻声地步出了殿后的小门,那里,曾经是他年轻时就已经发现了的秘密通道,最近,因为事务的繁忙,他已经很少往这边来了。这一天,也是他难得地有心情往这个方向来走一走,虽然,这里,还依然留存着许多让他痛苦至今的回忆,但不得不说,那个时候,也是他仅剩的少数还能留有幸福与快乐的时间。

那个时间里,宰京还仍是个少年,还仍旧有真真假假的友人聚集在他的身边,只是当时的他所无法预测到的知晓,某些曾经要与他歃血为盟的兄弟竟会变成恨他入骨的深仇,但此刻,什么都已是过去式,什么都已经无法被扭转了。就像是现在的此刻,他最终成为这座中城唯一的核心,也是过去的他所无从想象的因果...

他走在磨损了青石的小路,身边就是老旧得更甚于此时的他的宫墙,记忆飞快回溯,一个柔软的嗓音忽地出现在他的耳畔,让他一下子减慢了自己飞快向前奔走的脚步。

“申梧哥,等等我。你走得太快了啊!”他驻足,猛地回头,时光瞬时交错,记忆便回到了那个他本人弱冠初涉的年岁,眼前飘过一缕散发着清香的少女秀发,便下意识地让一句话出了口,“朝颜妹妹,你又进宫来了啊。”虽然语气平淡,宰京依然可以感觉到当时自己内心的兴奋之情。那少女似乎十分的高兴,“我方才和父亲一道入宫,途中还遇上了连裕哥哥,便拖着他一道过来寻你了。对了,你今日还有授教的安排吗?”

“没事了。但父王今日还要接见几波使臣,我待会儿还要去大殿那里『站桩』呢。”宰京觉得自己的情绪当时确实地是突然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以下,不过也许是在少女说她遇到了连裕之后就已经开始下降了许多了,“不过我还是有些空闲的时间的...”

“申梧。”忽然从少女的身后闪出一个人影,那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眉宇间透露着强烈的勇武之气,“今日我恰好入宫,偶遇了朝颜姑娘,想着与你比试比试也有好几日了,今日朝颜姑娘正好在场做个见证,就让我认真地与你比试一场!”说这话的期间,三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偏僻但宽阔的庭院,庭中,正栽着一棵树冠成荫的大树,被不知何处的凉风吹得簌簌作响。

“还是这样不对等的比试?...”宰京当时依旧冷脸,但嘴角依稀挂上了一丝笑意,一面伸手在身旁的杂树丛中用力掰了一根相当重量的长树枝来,一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递给了一旁的朝颜,“朝颜妹妹,你且站得稍远一些,我去去就来。”说着,一个反手迅速接下了连裕猛力袭来的一击,“兄弟,偷袭可不是好习惯。况且今天还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在场。”话音猛然落地,他似乎是瞥见朝颜的脸颊微微地泛红了,但他却没有很多的机会能够照顾到朝颜的情绪,只好先与眼下的连裕陷入了一场猛烈的缠斗,朝颜则因为之前的害羞而将自己的脸别到一边去了。

切磋的结果也是如以往一样的,以宰京承让弃械为结,两人气喘吁吁地靠坐在一起,便免不了地开始了互相的寒暄,“阿裕,多日不见你的实力大涨嘛!这次倒是兄长我先败下阵来了。”宰京首先地发了话,伸手抹掉了自己嘴角稍微渗出的血渍;连裕虽说是赢了比试,却是一脸忿然的表情,“申梧兄,你若下回还是这样,我可是真要生气了!”他说着,一边用力地擦拭着方才自己用过的剑身,“朝颜姑娘,你来评评理,你看申梧兄每次都这样不好好比试算是什么?”朝颜早已放下了害羞走到了两人的身边,却一开口依然是向着了宰京,“连裕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申梧哥哥还没有跟你介意武器的问题呢。”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披风轻轻地披回到了宰京的身上,连裕的脸上也因此挂上了尴尬的笑,“你们两个...真的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稍微收敛一点吧,我听说最近你父王又加派了人手来盯你哦,阿申。”

宰京当时大约既有想面对连裕的炫耀,又有着想要对抗父王的忿然,一把搂过朝颜到了自己的怀中,之后便狠狠地挟住了她的唇瓣,朝颜的脸颊腾的一下变得通红,等到过了许久两人才慢慢地分开,朝颜因为强烈的害羞所以很快就跑开了,只留下宰京和连裕两人还站在原地。

“颜儿她...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宰京的语气摇晃着,却似乎是露着十分坚定的情绪,手中的树枝早已落在了地上,好像曾经发出过闷响,只是他们都没有在意罢。身边的连裕看了看宰京的眼神,“阿申,你的决心,应该没有人能挡得了。只是你确定现在的你能够保护得了颜儿吗?”他的话语里倒是充满了对宰京的怀疑,即使他说出了『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的决心』这样的话,他也依然于他充满了怀疑,“若是你让她受了伤,我连裕也便与你申梧势不两立!”连裕甩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宰京一人独自留在院中,像是停留了很久,却也没有记得什么声响,只有风声,现时仍然充斥着他裸露的耳腔。

他猛然惊醒,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有关于连裕或朝颜的痕迹,只有庭院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和那院中的那棵已然落尽了枯叶的虬枝已然留存在这空荡之中,嘴角勾起了一丝隐约的笑意,像是在自嘲,又或许是有了什么其他的念想。伸手将自己的披风拾掇整齐后,宰京便走出了庭院,雪地上的印痕还未完全消失,而他或许,再也不会回头去望了,想让那些过去永远地成为理应沉默的伤口。

承节近郊密林,连裕营内大帐。玳善仍然在昏迷中挣扎,行医紧张但又异常仔细地窥探着他的脉象之中可能隐藏着的线索。连裕则一个人踱步出了帐外,回过头看了眼缓缓落下的大帐的门帘,暗自叹了口气,慢慢地迈开脚步向着不远的空地走去,脑海里却正想起了一些他所极力想遗忘掉的过往,因为玳善的出现,那过往的记忆又再现,刺激着他用力掩盖住的伤口,造成了像是难以忍受的隐痛...

他已经不记得那是在多少年之前的时候了,只记得那时的他们都很年轻,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还唤那个人名叫『申梧』,这是那个家伙的别号,但却也是个仅有几人才知晓的名头;连裕当时,不、现在也依然这样觉得出,他与这个人非比寻常的关系,但当时的他也许做梦都不会想到,也就是跟这样的一个人,竟会因与自己一朝诀别后,便一时间生出了一道隔阂了情谊、而且永远都没有机会再修补的裂缝。

那人是仅仅剩下名号尚未更正的少君,性格刁诡而敏感,于朋友却是意外地非常仗义;连裕之前曾是中城贵胄的公子,便经常受到王城的选调,进入那幽深的宫墙之内,在这里,他就第一次地与这个敏感而脆弱的少君有了相识之缘。那时的他,也还算是那些被选调入中城禁林卫的贵家公子当中的拔尖俊才,于是就有幸立刻地成为了王城少君的辅佐。

“臣连裕参见景阳王殿下。”连裕记忆之中自己的声音,曾经是谦卑而恭顺的,而那时正站在他面前的人似乎早已习惯甚至于是厌烦了这样的语调,连眼神都没有一瞬是看向了在殿下跪着的他,但话语依然飞快地出了口,“好,知道了。你且先到旁边候着去罢。”这个人好像是在重复着一句机械的话。连裕当时也大概真的是年轻气盛了,竟一时间不能忍受这样的冷遇,貌似是愤然地起了身,高声地呵斥起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弄得其他侍立在侧的仆人都一下被吓得噤了声。只是,那座上的殿下却突然地大笑了起来,缓缓地起身离了座,先示意那些冒了冷汗的仆人们退出殿外去了,之后便自己步下了台阶,径直来到了连裕的身前。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少君的样貌,黑色的眼眸像是要一下看穿他的灵魂,那眼眸,深沉如深海,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的深处透射出夺目的光辉,再往后,便是他的耳际出现了一个嗓音,“你,愿意抛下你的一切来加入我吗?”那一瞬间的吸引竟让他这一世都再无法逃脱面前这个人的影响,只是在初见时,这个人,也确是像一个救世主的模样的,大概也同样,他某个并未袒露的另一面,是像极了一个人人厌弃的恶魔。

连裕当时虽是年少,但还算是沉着冷静,“殿下此话何意?属下有些听不明白了...”很快的速度已然递到自己手里的烫手山芋给抛了回去,另外,他依然还要在对抗那个威严又极具威慑力的眼神,但那少君却只是缓缓地继续说了下去,“不知你是否愿意信我?”一来二去间话锋又重新地指向了连裕自己。

“若殿下不肯袒露真意,那仅凭此番言论属下也确实是不敢相信地。”连裕的谨慎是从当时就开始了的,但就是当时,也许还并不是谨慎,而还仅仅是对于未知世界的零星甚至已经略略开始笼罩的恐惧。

那少君却突然地低声冷笑了起来,随即又冷下脸来说道,“我这毕竟也是一个覆灭全朝的计划,不可能会对着一个不清不楚的同伴全盘托出的。”少君的手一下紧攥成拳头,连裕即使在身侧也能感受到那满溢而出的怒火,但大概也是那少君掩饰的功力太强,即使是已经让人感受到了严峻的气氛,也很难能从他的表情之上看出什么不同,“只是于你的话,倒是说一说也无妨...”接下来的,又是一段足够蛊惑人心的演说,以至于在此刻连裕再次想起来时,依然会被其中的语句牢牢地吸引住,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接下来的话,“不论你往后需要我做些什么,我都只为你一人效尽全力!”再后来的,连裕能够想起的,便是与那少君的最后一次会面,他们两人那次是第一次向对方展示了自己手中锋利异常的刀刃,只是那时这个名叫申梧的少君身旁,还立着一个让他感觉到了美丽而熟悉的身影,令他一时间有些无法自拔了。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伤害你。”他实在是想不起到底是谁先说出的这句话,却渐渐地想起了自己接下来说出口去的话,“我们果真是,注定要成为永远也无法比肩而立的两极,而且终究要让其中之一终于地毁于一旦...”好像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空气里才终于飘来了这样的一句回答,“你还是没有被我错看。只是我们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也太过于的了解对方,所以才无法就这样共生共存。”音落,世界转为漆黑似墨,只剩下身侧刮过一阵刺目而冷冽的风,同时裹挟着一股浓烈的血气,似乎是要将他的整个内核都击碎,但他依旧还存在着,只留至今仍然浸透身周、已深入骨髓的强烈而刺骨的冷寂悲伤,无时无刻都在拼命撕扯着他的心脏的血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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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行龙为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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