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自缢

(8)自缢

总是要成为现实束缚的过去,未来便大胆地将那所生出的悲伤丢弃,于是脚步才落下,踩在浸透鲜血的土地…

连裕忽地睁眼,发现自己依然身处自己的大帐之外,身旁的行医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回神过来,便立刻走过来上前报告,“将军,那位公子已经苏醒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不便太过于劳累罢了。我已让阿洛去里面伺候了。”行医语毕,并没有想要等他回应的意思,就先请了命先下去了,只留下了连裕一人如释重负般的点了点头,但亦没有抬手去掀开大帐垂下的门帘。

但玳善却是躺不住了,不顾阿洛的阻拦,披上长袍便从帐中缓步走出,只是从他苍白的脸色上还是可以看出之前那一口黑血于他的杀伤。阿洛没有跟出来,大概是受于玳善、或是连裕的威慑,这让玳善虚弱的模样更加的显得形单影只了起来,“前辈,我的虚弱..倒确实地给您添了些麻烦..但纵以玉石俱焚,也便这样下去罢。我可能只是不愿就这样子放弃,您尽管放心,之前来不及说,但我对于事态,已做了一些预判,也已在命人做一些筹备了。”说话间,他一扫之前虚弱的阴霾,态度一下子坚定了起来。

“哦。是这样的吗?..”连裕眼见面前的这个青年,忽然生出了几分过去那时申梧的残像,但一瞬又回过了神来,“贤侄。我还是随了宰孟,唤你一句贤侄罢。还是我让阿洛随你一道回城驿去吧。”“不必了。”玳善此时的回绝速度异乎寻常地迅速,“我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向所有人都袒露我全盘的计划。”他的脸色虽然仍是苍白,但还算是恢复了些许的颜色,目光快速地扫过了一眼自己所身处的主营地。

听闻了这样的决心,连裕也就不好再回应些什么旁的了,只好缄了口,只是久久地看着自己面前人的眼眸,可那人似乎并没有在看他,那双深邃却依然透射出强烈力量的瞳仁,像是在远方找寻着什么,他并无从知晓,但相较起之前的那一次,这次亦更加地让他有动力和信心去成为这个孤高眼眸背后的力量。

承节驿,龙吉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的主上又不见了踪影,但他也并不担心这个时常消失的主上会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行动,于是便顾自下到了驿馆的厅堂,与同样闲来无事的驿丞聊了起来,但这驿丞也算是个认得玳善相当长时间的人物,只是现在,他已经不愿再插手进现时这个异常繁复的时局当中了。

“小哥,今日你没有和你家公子一路啊。”驿丞倒是先戳到龙吉的核心疑惑,“不过那位公子倒是当真奇怪的很,都不是在平常的时间里在我的面前路过的。”驿丞见龙吉没什么反应,只好自己干笑了两声。龙吉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您说什么?我家公子已经出门去了吗?”但果然最在意的还是自己消失了的主上的去向。

“大概又是什么不能对外人提及的因由罢,我是这么觉得的。”驿丞的话因龙吉的询问又变得讳莫如深了起来。

中城,东宫侧殿,这里、是宗正严的临时居所,每一日他都要在这个地方开始着他一日又一日周而复始的重任,另外因是还要等候着有关他的那位少主是否能够安然返回这个看似平静却实则危机四伏的宫墙之内的讯息,便不免地会令他很偶尔地生出些因焦虑而存在的疼痛,于是他也就不再多想下去,只是提笔饱蘸那浓墨,就又是一大段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到底的虚伪至极的借口。一旁不远处的矮几上,已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笺折,上面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署名,但无一例外的都写上了『玳善公子亲啟』这一行字,宗正严本是要替还未归来的玳善先行筛选这些信笺的,但他却无意在现时的繁忙中抽空为他所陪侍的少主处置这些看起来像是无关紧要的『要务』。正是这样想着的时候,祺云突然敲了门,通报进来了什么另外的话,“大人,禁林卫总领元明大人前来寻你,似乎是有要事相商。是否要请他入您的阁中?”

宗正严不紧不慢地把笔放回架上,很快地理顺了自己的思绪,提高了音量朝门外喊道,“且让他在门外庭院稍候一下,我准备一下便出去了。”祺云应了一声,没有后话,他也便长出了一口气,暂时丢下了这满屋的杂乱念想,裹了自己的披风,就紧走几步拉开了门,一股寒风霎时就扑面而来。他扯断那些滞留在温热里的犹豫,一脚跨入了那个已经约定了的庭院的路。

他一面走着,一面用眼神四下张望,但其实不这样子做也行,因为就在不远的地方,在门外庭院的正中,正立着一个他所熟悉的刚毅高大的身影,这个身影于他来说的话,也能算得上是他共事时间最久的同僚,只是现在、又或者是不久的以后,他的这个同僚,就快要与他分道扬镳了。

“元明,你特意寻来这里找我议事,定是有了什么特别的发现吧。究竟是所为何事,你且说来听听。”还没等元明开口,宗正严就先发了问,在他自己可控的场合里,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掌握话题的主导权的,因为,在这两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有关主上与下属的依从。

元明听闻,先是收了那个自己于等待之中惯用的散漫视线,一转身便正对上了迎面而来的宗正严,但语气里依然是冷峻而威严的,“太子太傅大人,陛下似乎有意下决心对那废殿做一些处理了,最近已有好几次与那镇天国师进行秘密商议了,也许怕是撑不到太子殿下返回中城的时候了。”说罢,他瞥了一眼宗正严的表情,却是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镇天国师...那个家伙又被寻回陛下身侧了?!!”宗正严似乎对于废殿的处置并没有太大关心,也对于自己少主不利的部分丝毫没有上心,却最首先地注意到了一个听似与那个事件毫不相关的部分,并很明显地表现出了隐藏在自己话语之中的十足的愠怒,好像那个被他所提及之人跟他曾经有过一些能够结下大恨的因缘。

“是的。但只因他们都是进入内殿中去商议,我也实在是无法得知更加详细的内容。只是,据纾敏总管传述来的意思,太子殿下的位次似乎是暂时地不需要太过担心了,陛下现在虽仍有所顾忌,但对于殿下的能力还是相当倚重的。”元明右手掠过剑把,看似是轻描淡写地说着话,却又有些应和宗正严的忿然的语义,以及于这东宫少主的些许遗憾、和稍微增加了的庆幸。

宗正严却没有因为元明的应和而消减了之前的愠怒,“当年、当年!...若不是因这镇天国师的缘故,那太子殿下大概也不需要如是在这人世间历劫一般,经历那般残忍的苦痛。他本可以,就那样做一个无忧的太子和正名的明君的...”说着,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顾自踱到了庭院的一角、一面稍微倾颓了的院墙之下方站定了,那里,还残留着一些尚未完全化尽的积雪,不过也已然变作了很快就会化作一滩冰水的一地冰碴。

元明也跟了上来,伸手轻搭在了宗正严的后背,“唉,我们的这些微薄的能力,都是不足以能够影响这帝王之家的...待太子殿下返回中城,我等可切记不能将那废殿的消息通报给他啊!”他先是轻声劝慰着宗正严,然后也不忘对宗正严说了自己的嘱托,不过这嘱托也不过是在劝宗正严与他一道明哲保身罢,所以宗正严也就没有将他所在做的事于他和盘托出,只是以虚掩之形假意编造了个大概,勉力要将元明就这样敷衍过去,所幸元明也并不是个特别敏感细腻的人,倒是真的被敷衍了,“若是太子能够平安即位,那于我们两人的关系也是幸事一件啊。”宗正严苦笑着道,却像是隐藏住了不少难解的悲哀。

“那倒也是。若是太子因此出事,我想我们两人也就是真的再回不到从前了罢...”元明也笑了一声,却突然发觉空气之中到处散布着尴尬而滞闷的气氛,他也恰好地察觉到了这气氛,便立刻地转移并结束掉了这个话题,“那我便先回去勤务了,老友。”虽是唤着『老友』的名头,但两人到最后的分别时刻却是连对视、也许都无法再进行下去了,竟到了这种程度,于是两人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沉默,也许只是维持着这状态,大概才不会让这平稳整个地破碎成末。

青灰色的天空突然划破了一声凄厉的悲鸣,又像是如歌的悲伤在飘荡,点染着这相互背离的沉默,等待着于此刻依然虚无的希望。

承节驿,大堂,龙吉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抿杯沿后又放下,自顾自地发起了话,“前辈,您的意思是说您也认得我家公子,而且比我认识的时间还久?...”话语间,他似乎是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驿臣一定是有着什么不寻常的过人之处的。

“哈哈...”驿臣闻言,首先大笑了起来,而后才说了下去,“你这个少年郎,倒是什么话都听到心里去了。只不过是我的一句玩笑话罢了。只是我曾在中城中任职的宣言,倒还是确实无误的;想着当年,当朝中君还初登中城首位,现时这个英年太子也只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垂涎小儿...”驿臣似乎是打开了话匣,但又好像是走在了什么敏感的边沿,终于地还是缄了口,只是停留在了那些中城中人还通识的内容之上,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但越是这样,却越是激发起了听者的强烈的好奇。

“前辈,您便当作是故事那么一说,我也就当作是故事一般那样听听就是了,绝不会当成是真实的去相信的。”龙吉似乎也是铁了心地想从驿臣的口中得到什么关于中城往事的不一样的说辞。

“那些东西全部都是别人的幸福与痛苦,我们也无权干涉什么,所以还是干脆一点,都不知道就好了...”驿臣也似乎是在听闻秘密的同时决定了,要永远掩盖这秘密,所以任龙吉如何地旁敲侧击,也是决不松口的意思,而且,还自己先转去了话锋,探问起了龙吉过去的缘由,“少年郎,或许你可以先说说看,有关你的疑问的源泉,也许我还可以给你些有关疑问的线索。”这个被称为前辈的人此刻,确实地露出了一副前辈的样子。

“其实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我遇上我家公子的契机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了...”龙吉像是一直被保护着的,所以大概也没有多少部分需要去隐藏,驿臣一问起的时候,他便一下子飞快地夺口而出了,“他好像是想要我冲锋的力量,但我还是有些看不清楚,他也许还不是完全地信任我...”龙吉忽然闪出了一丝失落,情绪很快就渲染上了他的脸庞,一时的表现为了极其明显的眉头紧蹙,眼神也下意识地扫到了冷成青灰色的地面。

“他也曾经横冲直撞过、也曾踌躇满志地憧憬过未来,却最终都还是被狠狠地摔碎了。现时看到他依然能够这个样子拿出勇气来重新面对,大概已经是他此时此刻最具诚意的坚持了吧。他应该,再不可能轻易地相信人了吧,只是现时他的信任一旦成立,那便是他最坚实的支柱...”驿臣像是在回答龙吉的疑惑,又像是在顾自说着自己的话,“少年郎,你且按照你最初的相信去做罢。你家公子一定、会给你答案的,迟早都会有的..”他原本是又准备要说一些讳莫如深的高深言论,转而却又脱口而出了能够让眼前之人觉得浅显易懂的语句,所以仍然没有忘记要先看一看龙吉脸上的表情,“那么多次的抉择,虽说是艰辛,但是你的公子也都这样挺过来了。你也且相信他这一次罢,总不会再有一次比挚友献身还痛苦的事情吧..”驿臣起身,拍了拍龙吉的后背,很快就收住了自己已然到达嘴边的话题,只是这一话题即使只是气氛浸入空气,都会将整个周遭都渲染成悲伤。

“挚友献身?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和我听说过的那一件是同一件事吗?”龙吉像是钓住了什么极关键的线索,连珠炮般地抛出了提问,希冀着眼前之人的回答并不要只是像是阴影一般隐匿在角落里终是难以追寻。

“只是就这件事,倒是与你说说也无妨。毕竟,这已经是要追溯到一个于现在来说当事人全都不愿再记忆起的时间。因我与你全与这悲伤毫无关系,便是观望观望这血光迸射也是无妨...”驿臣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了下去,“那是个血气奔涌的日子,那一日满布的悲伤我想那人是这一辈子都不太能忘记了...”他叹着气,望着面前的龙吉,流露着悲伤却无奈的眼神,“唉,现时忆起还会觉得十分的可惜,但若是没有他们为此事牺牲,倒确也换不来那人此时的决绝。想来那牺牲,还算是有那么些许的价值啊。”驿臣斟上一杯茶水,却只是低头看着,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却看着杯中上下浮沉的茶叶出了神,想着周遭依然散布着悲伤而冷寂的氛围。

时间霎那间回到那个过去,那座也曾经恢弘壮丽过的宫殿,仍然还身处于那座冰冷中城的残存温暖气息的庭院。当年的驿臣正值壮年,是个负责值守书阁的小吏,但却意外地与书阁总管、当时专事皇家占卜事项的祈天国师私交甚好,于是便有幸地能够经常出入这座宫殿,久而久之,也就对这院中的人、事、物渐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殿下,祈天阁书官殿外求见。大概又是些关于天伏的事项吧。”说话人似乎是与座上之人格外亲近,座上之人应允后便很快地将当时时任书官的驿臣请进了那座宫殿之中,“祈天阁执簿书官裕肆参见皇后殿下。”座上的皇后似乎亦十分的通情达理,“平身吧。下次来我殿中便不必要跪下了。”一面还命人去给立在殿中的裕肆请了座。

“国师今日差我前来,主要是想来告知些有关于大皇子殿下天伏的事项。许是近日内便会进行仪式,到时可能会将您与大皇子殿下分隔在两处,之后便自会有侍人前来引导您完成仪式。”裕肆并没有立即在座位上坐下,而是仍旧立在皇后的座前将自己携来的令旨全部禀告了出来,之后才像是如释了重负一般安然等候着座上人的答复。

“这些,已经是决定事项了?还是,是可以与我等再作商议的建议?”皇后温柔的话语听来更似清风,却像一柄锋利的刀刃深刺入面前人的咽喉,厅堂之中静得可怕,裕肆也是稍稍地堂皇了,很快就定镇了心神,对上那道深刻的柔光,他还是略略地颤抖了,“明日,国师会带正式的令旨前来,今日是想让您早做些准备。还有,您现在还有孕在身,万不可再是动了胎气啊。”他说的极是保守,却大半都是实话。

“还是先请坐吧,令官大人。”皇后一面在与裕肆讲话,一面又将视线扫过旁边的空间,“善儿,上后殿去,母后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才方,先带善儿到后殿去,我随后就到。”裕肆看着那总管走向的方向,倒确实正立着一个瘦高纤细的顽劣小儿,但看上去极惧这座上的温柔妇人,他沉下心来,不敢再随意出言,准备先揣测看看眼前这妇人的温柔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山河。

“辛苦你跑这一趟,还要为我这迟早的废后来回奔走,”她说这话出口的时候,裕肆却并没有听到很多的忿然,反而,还听出了一丁点儿的毅然和悲壮,“劳烦国师还为我做了这番考量,此时,我亦顾不上我与善儿的安危了,这也许是将善儿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上,只是也没有余地可以供我来后悔了…哦,对了,令官大人,你且这样去回报吧,就说,有关于善儿的天伏仪式,坤栩宫一定会全力配合祈天阁的安排。”她忽地站起了身,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回应;裕肆也便识相地请了命,很快地退出殿外去了。

祈天阁,次进偏阁,裕肆一返回阁中就先来到了这里,里面,正坐着整个祈天阁的头领,祈天国师。

“裕肆,你这么快便从坤栩宫返回了。是哪项事务有些不顺利吗?”裕肆已半推开房门,正准备抬脚进入门内,一个浑厚有力的男人声音已经先一步进入了他的耳膜,于是他就没有做些惯例的见礼,急忙地于那问话做了回应,“不,很顺利,殿下的意思是仪式当日坤栩宫会全力配合祈天阁的全部安排。只是这样太过于顺利让我担心殿下是否还有其他的预图,我并不能够看得很明晰,但大约是个将玳善小殿下也牵涉进去的因由...”裕肆的话,略略地迂回了个小半圈,但仍旧选择了把这句千斤重的话砸进了自己身前看似有些单薄了的空气之中。

“现在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场天伏仪式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顺利进行下去的,加派些人手去盯紧坤栩宫。还有在仪式正式进行之前,我还会再去一趟,一定要确认他们真实的立场。”国师语毕,举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却因为门间的凉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于是配合着之前的话语,出现了严肃且厉然的神情,身周生出了一股冷冽的气氛,令原本还算是与他十分亲近的裕肆也感到了强烈而刺骨的恐惧。

“那天伏之前的那次确认...是否还需要我先行前往坤栩宫吹风?...”裕肆悬着的心依然没有落下,但面前的人却突然地扬起了手,“...嗯,这个嘛,就不必了。到时就由我亲自前往,顺便去坤栩宫内布置些有关天伏仪式的准备。”此语一出,裕肆方才安下心来,唯唯地退了出去,脸上也似乎是恢复了神采和光芒。

时间,在繁忙的准备之中一天天地过去,裕肆这个令官也是终日留守在祈天阁中帮忙记诵些仪式的流程了,祈天国师于此时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闭关,要前往去确认天伏各个部分的准备情况,而裕肆,则肯定是要陪侍在左右的。

“小子,到时见到人之后,你就只管好好看着就是了。”祈天国师在临下车之前,只是留给裕肆这样子的一句话,而后也只有是用力地捏了一把裕肆的肩头,没有余下空隙给裕肆以好好察觉他眼神的机会,也许是害怕那个长久之后极有可能会被察觉的恐惧暴露在这个可能更形似于自己弟子的人面前罢,便很快地一脚踏出了幔帐。

之后,就尽是些令裕肆感受到惊奇的会面了,王城贵胄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部分,虽然也许他们的宅邸,倒是其间最为亮眼的存在,但大概也就仅限于宅邸了。裕肆在结束之后大约有了这样的体会,只是那位看起来清高淡然的恭玘王宰敏倒算是个不可小觑的存在,这个是即使到未来再想起时,他大概也依旧会做出如此这般的判断。

中城西首,是恭玘王的宅邸,这位貌不惊人、也无心争权的藩王,却是新王最为倚重的手足;即使也许新王只是极为恰当地利用了这位手足的『不争』,去完成他个人在朝堂肃清异己的本心,但是这些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缘由了。

“为天以引,仅因是一人之故,终是要将一片倾颓重新矗立,又会生出何种结果,倒是应该要尽力去与之相争的。”那人那时面对着祈天国师说出的话,裕肆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忘记,以至于后来再回想起来时,仍然感觉出了当时沸腾的血液造成的突如其来的冷汗直下,和忽然之间变得触不可及的孤高。

“恭玘王阁下,我祈天阁此番带着新王的令旨前来,是专程来与您确认一下此次天伏仪式的一些机要事项的。”祈天国师的话语总是显得极其庄重且正式的,一时间让人找到空隙来躲避这话语里的锋芒,只好暂时地接下了这听似平淡如水却犀利异常的攻击,“国师四处繁忙准备,想必一定是极其辛苦的。只是我仍然想要刨根问底,关于我那小侄儿的天伏,究竟真实的,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在祈天国师的面前,宰敏并不隐晦自己外露的锋芒,一下子便擦过了血光的尖角,平静的坚定却一下子逼到了与祈天国师目光迅速相交的近前。

祈天国师的镇定看起来也是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的,“阁下,陛下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您,需要较其他人更加多地深入到有关于坤栩宫那个漩涡之中。当然,我与祈天阁也会全程确保您的安全的。”周围的空气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空寂。

“是这样的一个因由啊...那我的那个小侄儿呢?也在王兄的监视范围之内吗?”宰敏的神情间略微有些疑惑,但更多是被愤怒的面容给遮蔽了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两人是真的快要分割开来了;国师依然用他惯用的平静接下了那愤怒的锋芒,“小殿下,也是在陛下密令严护的名单之中的。这个您大可以放心,他仍有意将小殿下培养作承天少主。”语毕,他的眼神仍稳稳地与宰敏平淡的刺目锋芒遥相对望,希冀着能够出现什么能够令这气氛转机的微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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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行龙为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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