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学柳效鸟话比翼

第二节 学柳效鸟话比翼

经历了求爵生丝铺的事之后,周蕊珠不再去想什么世事变幻的事,也不再对严秉多与河口禇家龙蛟熟悉的事耿耿于怀。那个与父亲交好、被自己一家老少都敬重为严老叔的严求爵,居然是个交通强盗买赃销赃的人。当时,不单严秉多奋不顾身地出手去救他。而自己也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卷了进去。可知这人生,并不象泾水与渭水那样,是清是浊能够一眼就看得明白的。又回想起与雷武强交战时的情景,她因此每日只是拿着刀在花园里苦练。周蕊琼说:

“珠妹如此勤苦,小心伤着身体。”

周蕊珠说:“姐姐你也亲眼看到,那天我与严郎两人联手与雷武强交战,还远远落在下风。此前只在家里自己兄妹对手过招,并不知道古人所说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话是怎么一回事。这次虽然吃了败仗,但是也警醒了小妹。小妹若不苦练,只怕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就没有人能来救。”

周蕊琼听了哧卟一笑说:“珠妹总是未雨绸缪。可是你须知那日你与多弟二人不是输在武功上,而是输在年龄上。雷武强正当人生最强的壮年,一身体力功力都臻于最旺盛够之时,加上他一手纯正的少林功夫、几十年的经验,就显出不可战胜的势头。可是你与多弟,都还处于成长时期,体力精力都还没有完全长成。古人说二十弱冠。二十岁的人还是弱的时期,何况你二人都还没有到二十岁。”

周蕊珠说:“姐姐说话,总是一套套着一套,说得小妹无话可答。小妹自小依在姐姐身边长大,并未见姐姐拜先生请师父,姐姐如何就事事都通达,小妹却是事事蒙昧。”

周蕊琼说:“珠妹总喜欢给我戴高帽。我哪是什么一套一套,只不过是那天正想出手就被爹拦住,因此留心当时的情景,才有了这个想法。你当时是身在局中,一心想着为取胜奋战,因此只觉着对手功夫高强。要是当时我与珠妹对换位置,这时说一套一套的,就是珠妹了。”

周蕊珠说:“姐姐不要反过来把高帽戴到小妹头上。小妹自知愚钝,觉着姐姐说得好,因此就好奇的问。”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说:“那一日爹和姐姐还没有到时,雷武山说小妹崆峒刀法里夹着峨嵋剑法,明摆着是说小妹刀法不熟练,功夫不到家。由此想来,那日小妹落败,并不单单是年龄体力的原因,如果不加紧苦练,不知哪一日还会遭人耻笑。”

周蕊琼说:“珠妹不甘人后,又会鞭策自己,让我听了心里发慌,若不与珠妹一起苦练,就要成为珠妹手下的败将。”

五月初旬的时候,为周蕊珠和严秉多红线的严守斋来说,已和严丰禄说好,他家有将交换庚贴下聘礼二事同时择在六月办的意思;接着,文家的媒婆来通知,文家已择定明年二月十八日为周蕊琼与文三郎完婚,准备六月初二日来送结婚日子的红贴。家里接着就忙碌起来。周蕊琼和周蕊珠都知道家里是在为什么忙,虽然都是暗喜,表面上则是都不露声色。想想距周蕊琼出嫁的时间只有八个月,姐妹俩聚到一起说话练功的时间因此更多。这一日近午时分,姐妹俩练过刀休息时,乘着余兴说起崆峒刀法和少林刀法的差异。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周蕊珠说:

“姐姐,我们日夜练崆峒刀法,也不知练得怎么样了,不知小妹是不是还夹带着峨嵋剑的影子。”

周蕊琼说:“这事,还要请三个哥哥来说。我俩身在崆峒刀法中,难以自己辨别。三个哥哥少林刀法崆峒刀法都精熟,功力比我俩深厚,一定能说得清楚。”

周蕊珠说:“当初师父教我们时,说让我们兄妹之间互相交流,等明日三个哥哥回来,若说我俩已练得纯熟,就让他们教我们少林刀法。”

仲夏时节的花园里,一派红消绿肥草木葳蕤景象,阵阵时大时小的清风吹过,几棵垂柳的枝条随风轻盈摇摆,姐妹俩练刀时心情愉快,不觉边施刀法套路,边学着柳枝摆动的姿势起舞。园里的鸟儿,早习惯了刀光人影共舞的场景,虽然舞刀人近在身边,却不受惊,有时似乎还有意追随着练功人的动作倏来倏往地起落飞鸣。姐妹俩更是练得心旷神怡意清气爽,不自觉之间,已忘却自身与花枝同摇曳,与柳条共轻拂,纵跳腾跃间,几乎是在与鸟儿共飞翔相追逐。

一日姐妹俩练过功坐在柳树下休息说话,说着新练的少林刀法,又说之前所练的功夫,说着说着,第一次说起了婚姻、说到自己身上。周蕊珠说:

“姐姐,我们做女人的,到头来都要离开父母嫁与他人。将来进了夫家,只如娘一般,做个相夫教子的妇人,终日围着儿孙转,看着儿孙乐,就说不得武功二字了。”

周蕊琼说:“珠妹总有想不完的心事,说不完的未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养儿育女,是天公赋予我们女人的本分,这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古圣人说阴阳二仪相生相合蕃衍万物生生不息,方得有世上芸芸众生,方得有你我姐妹相亲相爱。”

周蕊珠说:“早先听娘说过,人称曹大家的班夫人,十四岁就嫁了曹家做了小媳妇。与她相比,我俩依在父母身边的时间比她长,受父母的福更多。”

周蕊琼说:“珠妹说得也是,曹大家在我们的年龄时,已做了母亲操持家务,而我们现时,还依在父母身边享父母的福。足见我俩不及遭大家多多。”

周蕊珠说:“姐姐,那天听娘说,班夫人晚年写了书流传至今,说妇人有四行,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说什么妇容就是不必颜色美丽也。若依班夫人所言,那天下颜色美丽的女子,便都不合妇人四行了。”

周蕊琼说:“珠妹今日是给姐姐出难题目。曹大家之言,是说我们做女人的,不要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的姿容,不要刻意打扮自己,这就叫做不必颜色美丽也。”

周蕊琼感觉还没有说够,接着又说:

“曹大家的许多话,是音在弦外。若以字面所说,天底下就没有几个女人能合她的规范。既言妇功,必然事事皆求工,才能算是妇功,而她则说不必工巧过人。可知她说的妇功,是要求我们女人不必计较有多少聪明,不与她人计较工拙高下,只要自家做得认真,就是妇功。”

周蕊珠说:“听姐姐这样一说,小妹终算明白了。班夫人说的妇人四行,真正的意思还在于弦外之音。不过姐姐,小妹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班夫人说,阴阳殊性,男女异行。男以刚为美,女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姐姐,我们俩终日里玩弄刀剑打打杀杀,岂不是违背了女人的本性?”

周蕊琼说:“我俩练功练武,一是求自身之强,二是遒循祖宗遗训。我们家祖宗生于患难之世,深识武功于护家健身均有好处,因此遗训后世子孙不可荒怠了习武之事。这有如太平时节朝廷养兵,为的是防患于未然。后边的意思,珠妹比我懂得更多,我就不说了。再说,曹大家所说刚与柔、强与弱,说的都是夫妇之道。比如我俩他日嫁到夫家,事事顺着丈夫,不与丈夫争强斗胜,便是柔、便是弱。又比如珠妹,他日嫁与严二郎之后,便不再如前日会练场上与他斗剑那样斗个不休,便是弱,便是柔,就是大美。”

周蕊珠嘟着嘴说:“小妹真心向姐姐请教,姐姐却专说小妹的笑话,小妹咽不下这口气”,说着举刀作势大声喝道:

“看—刀—”

周蕊琼莞尔一笑举刀相迎。姐妹俩开始新一轮的过招,直斗得两团人影如在狂风里飞舞的花影,如两只受惊的小鸟在柳枝间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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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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