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障

启程的时候，梅欢欢亦步亦趋地跟着风谨来到金极宫门口，因为一早梅华就已经来清辉殿偏殿见过她并嘱咐了她一番，所以，众臣面前，梅欢欢显得还算比较沉稳大气。

风谨看了看一干大臣：“此行需约一月之久，妖界琐事劳烦各位了。”众臣连忙道不敢不敢，并屈膝躬身送风谨离宫。梅欢欢想说些什么，碍于这个场面，自己作为金极宫未来女主，不太好自降身份，于是端庄地与众人一并躬身相送，偶尔将目光投向那修长身影后方的青影上，心里一阵愤懑，那个位子，她一刻也不想留给别人。

风谨逐渐与宫门拉开距离，大概行至一箭之地处，只见一道青云平地而起扶摇直上，风谨身形倏地不见，紧跟在风谨身后半步的清乐身形也隐没其中。众臣知道二人已经穿云障踏风雷，便各自回去。

梅欢欢定定地看着风谨身形消失之处，双手紧紧地握着，任指甲掐入手掌心。

借着风谨之势跃上云端的清乐努力地调整气息以跟上风谨的节奏，可还是感觉很吃力。周围的云障愈发浓厚，好似一堵堵墙，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冰凌，每穿过一段云障，清乐就觉得身上寒湿一分，灵力也损耗一点，逐渐与风谨拉开了距离。

风谨速度未变，但在清乐看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消失了行迹。

清乐感到身上越来越沉重，接连穿云障加上追赶风谨，她的气力几乎耗尽。在穿越一片雨云的时候，清乐与一道闪电擦肩而过，吓得她差点跌下云端。

怪不得大家出行都走山林河谷，虽然慢一些，遇见的低等精怪多一些，总归是没那么吃力，也没那么“心惊肉跳”。清乐心有余悸地胡思乱想着，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一朵厚厚的云，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清乐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子。

这下彻底追不到君上了，说不定君上会因为自己穿云障时丢了小命而嫌弃和嘲笑自己。清乐停在原地，紧紧闭上了双眼。

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清乐的腰身：“屏气凝息。”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乐愣了一下，立刻照做，一股暖流自腰部流入四肢百骸。身后人放开手：“御风。”清乐急忙将刚刚聚起的灵力灌注体内各处，纵身一跃，分步连踏，轻飘飘地立于一缕清风之上，瞬息穿过几重云障，脚下清风逐渐汇集成一叶扁舟。

待行至云疏开阔处，清乐这才转过头于风舟之上躬身：“谢谢君上救命之恩。”刚才风谨穿越云障的时候感觉她就在身后半步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只小呆鸟就不见了，后来听见身后一处本无云雷的云层里发出轰鸣，待赶到那处，她正闭着眼睛摇摇欲坠，自己还以为她生生撞到云墙上撞死了，结果她是被吓的呆住了。

御风穿云障最忌分心和泄气泄力，清乐就是分心后撞上了云墙，撞上之后自己吓得泄了气力，如果不是风谨及时返回，她就从七重天上跌下去了，那真是小命休矣。

“对不起，君上。”清乐想到君上本来就是去修补结界的，结果还得给自己渡一些灵力，愧疚极了。“无妨，现下吃力的话可现原身。”风谨并未责怪于她，毕竟清乐年岁尚小，修炼时间短，刚进入化形境没多久，妖力有限。

清乐权衡了下，虽然妖界除了修炼进境，退化原身是会被瞧不起的，但是为了不再给君上添麻烦，她还是化成了青鸟原身，飞落风谨肩头，风谨皱眉看了看她随身的包袱，拢入了袍袖之中，包袱入他袍袖，如入方寸袋，瞬间无形。风谨已突破空物境，外物皆可入神识空境，方寸袋是他此前的随身法宝，现如今只是随侍之人用来装一些没有重要到可以放入他神识空境的东西罢了。

风谨继续御风而行，现形为鸟的清乐感到没那么吃力了，毕竟又要维持人形又要御风穿云障是需要耗费大量灵力的，她左顾右盼地欣赏起七重天的景色来。

霞光自远处穿越而来，一层层地铺洒在云层之上，如同水面荡起的涟漪，风谨只觉耳边温温的，小青鸟毛茸茸的羽毛若有似无地蹭着侧面的发鬓，好似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光，也是在御风之时，耳边就曾传来几许毛绒绒的触感。

思绪随着耳边的风声消逝，风谨眯起眼睛，正巧小青鸟转过头来，那一双黑曜石般的晶亮眼眸仿佛望入一幽深潭，清乐心底微微一颤，竟觉得他眉眼间的清冷与孤寂如雾气一般在自己身侧一点点荡漾开来。

风谨收起目光，神情微整，在接连避过几道云雷后，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急落，清乐心底一空，几个瞬息之间便恢复如常。“下来吧。”风谨微侧着头示意清乐重新化成人形。清乐飞至半空，化成清丽少女缓缓落地，青色裙裾打了个旋儿，垂落下来。

“君上，这是哪里？”清乐不解地看着周围，二人从七重天降下，正落在一处石山上，周围光秃秃的没有草木，只有嶙峋的怪石，据说蛇族圣地在一处大泽，蛇族族人聚居于大泽附近，此处显然不是蛇族所在。

“扶余山。”风谨没有多做解释，清乐不明就里，只紧紧跟随风谨的脚步，不多时，两人绕过几块大石，来到一处石门前。风谨推开石门，闪身进入，清乐连忙跟上，里面漆黑一片，清乐正犹豫着如何迈步，突然眼前一亮，风谨指尖燃起一团幽蓝火苗，清乐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是一间石室。

石室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石匣，风谨上前打开石匣，伸手一探，不知按到何物，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石室一侧墙壁如闸门一般缓缓对开，白光顿现，石室被照亮如白昼。

清乐正站在风谨背后，伸头看去，门内竟是一处大殿，殿内雕梁画栋。待看清之后，清乐被吓了一跳，大殿四角各立一只大柱，上面各盘绕着一条青龙，四条青龙正在不知何处而来的云雾掩映下，绕柱飞舞。大殿正中是一个四面带阶的高台，一个四脚石鼎立于其上，万千的光华正从石鼎中流泻而出。

风谨待举步进入，清乐也跟着挪了挪脚步。“止步。”风谨制止了清乐：“护鼎青龙不喜外人靠近。”说罢，风谨踏入大殿，殿内立刻响起瓮声瓮气的声音：“何人来此？”四条青龙瞬间飞至高台石鼎上空，石鼎中的光芒更强了一分，清乐在门外都觉得眼睛被光刺得有些痛，不敢再看。

“妖界风谨，求借流光鼎一用。”风谨行至高台下，弯腰施礼。“何用？”青龙问到。“修补我妖界结界。”“拿何物来祭？”青龙懒洋洋地问。风谨有些错愕，二百五十年前，自己筑结界之前，梅华进谏自己来求借流光鼎，当时护鼎青龙并未要自己拿什么来换。

流光鼎乃六界至宝，为太阳烛照圣神以扶余山之白玉炼制，可助六界之人将凝出的元神抽离出流光飞丝筑成结界或防御类法宝，烛照大神炼制时将太阳之精注入其中，因此流光飞丝光华万千，可以造化万物，筑成的结界异常坚固且有自行修补之力。

“风谨不明，恳请青龙前辈示下。”“大哥，别为难这小子了。”“上次的祭祀有三次之约呢。”“这是第三次呢。”“好吧，算吾等吃亏。”几条青龙窃窃私语一番后，齐齐转向风谨：“流光鼎汝可拿走，十天归还。”“谢过前辈。”风谨想了想，心中的话没有再问出口。

石鼎光芒收敛，外壁产生一丝丝的裂缝，不多时，石壁碎成一块一块掉落，露出白玉鼎身，光华流转，巨大的鼎身缩小成酒樽大小，风谨御风飞上高台，托起流光鼎，放入神识空境。四条青龙见状，飞回殿内柱上，大殿内暗了下来，只剩下点点流光飞萤飘浮半空照亮。

风谨走出大殿，看了看避到石室门口的清乐：“怎么不看了？”“眼睛痛。”清乐讷讷地答，大殿中的光芒太盛，看进去的时候就是一团白芒，根本无法窥视，清乐退到石室门口与殿门保持一段距离，不然殿内的对话传到她耳中其实是嗡嗡的轰鸣，眼睛和耳朵都很痛。

一只修长而微凉的手覆上了清乐的眼眸，清乐被光刺的有些微肿流泪的眼睛霎时恢复清明。“君……君上。”清乐有些局促。“走吧。”风谨迈步走出了石室，清乐跟在后面，心里默默地说出了刚才被打断的话：“谢谢。”

风谨没有再带清乐御风而行，清乐有些怀念落在君上肩头的片刻。二人从荒原穿行，很快就抵达了密林，穿过密林就是蛇族领地了。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精怪，清乐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和君上同行的缘故。启程之前，瑛时没少给自己讲四海八荒的可怕故事，据说都是她到人界说书的二叔的亲身经历，二叔常年游历在外，去往六界，遇到不少艰险，几次险被精怪所噬。想到这里，清乐有些得意，还是在君上身边好啊。

天色渐晚，前面白色的身影几乎要溶入晚霞的余晕，清乐跟在风谨身后，一步步踏着他踩过的草地，微风拂过，野花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清乐竟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像是这般一前一后走了很多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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