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密林

月上中天，月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洒在密林里，四下腾起了轻雾，可能是白日里下过雨的缘故。普通的鸟类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是无法清晰地辨别事物的，好在清乐已经突破了化形境，但还是不能目光如炬，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雾蒙蒙的。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清乐有些紧张，加快脚步，让自己更加靠近风谨。风谨却悠然地走着，仿若闲庭信步，衣角一点都没有被草叶上面的水沾湿。清乐羡慕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湿冷的裙角，抿了抿嘴。

两人很快走到了一处树木交叉掩映之处，此处的树木看起来要比刚才经过的树木矮了许多也密了许多，纵横交错地织成了一片树墙，交缠在一起的枝条上面长满了倒刺。清乐左右张望一下，没有发现树墙的边界，也没有发现缺口，看来去路被拦住了。

“蛇族一重障。”风谨低低地说到。“蛇族还有屏障？”清乐想起来去花族的时候，君上带自己和明音直接进去的，并没有看到什么屏障。“花族是我母族，各族有外人到访才会遇到屏障。”风谨似知道她所想，淡淡解释到。

清乐祭出清越剑，妖在突破化形境之后，除了可以修炼出人形，还可以修炼出器物用做随身武器，即便没有修炼至空物境，随身兵器也是可以放于神识御海中的，需用的时候随时祭出。

每个人修炼出的兵器是不同的，而且比较随机，清乐修炼出的是一把剑。彼时清乐刚刚化形，十分羡慕瑛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兵器飞云链，于是常常缠着瑛时到金极宫后面的山上修炼，瑛时比清乐大了一百岁，自然更有经验。清乐于山崖之上，清风之中在瑛时的指导下屏息凝神，体悟自境，开化神识，眉间显出一团青芒。青芒逐渐变大，突然，从眉间飞出，飞向半山云海，瑛时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清……清乐，你修炼出的兵器竟然飞走了……”清乐张开眼睛，正看到青芒飞远，又惊又恼：“喂喂，回来。”

山风呼啸，清乐和瑛时面面相觑，二人正万分沮丧。突然，一阵清啸，一束青芒飞至，悬于清乐面前，清乐定睛一看，一柄约一寸半宽，十六寸长的宝剑正在面前嗡嗡作响，声音清越动听，剑身隐隐发出青色光芒，剑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清乐大喜，上前持剑，爱不释手，因剑音动听，且用瑛时的话说，此剑“俊秀挺拔”，故取名“清越”。

自炼出清越剑后，清乐这是第一次祭它出来。清越剑一声剑音，划破密林的重重迷雾，持剑在手，感觉心安不少，清乐上前一步打算斩开眼前的树墙。“慢着。”风谨出手拦住她。话音刚落，只见树墙裂出一个黑洞，千万条带着刺的枝条从里面以极快的速度伸出来，将两人围起来，向内收缩。风谨挥手一片火光打在枝条上，枝条纷纷化为灰烬，又向前一指，指尖一纵幽蓝的火苗向前飞去，树墙好像感受到了威胁，立即向两边移开，闪出了一条幽暗的小径，小径两边就是刚才看到的长满刺的枝条。

“君上。”清乐看着一望无尽的小径有些害怕。“嘘。”风谨示意她不要说话。清乐好像看见小径两边的枝条动了动，像是又要围过来，赶紧跟上风谨，两人悄声无息地穿行。看似不知尽头的小径，其实也没有多长，不多时，两人走出了小径。来到一片长满白色小花的树林，原来低矮的树木不见了，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间隙也比较大，刚才穿过小径时消失的月亮，又安静地出现在了天上，凝望着这片树林。

“一重障为刺藜，听声辨位，刺上有毒，会缠住人身和兵器，只怕幽冥净火。”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风谨回身跟清乐解释到。还好君上见多识广，不然，自己真挥剑，后果不堪设想，清越剑的剑音真是鸣的不是时机。清乐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中的剑往身后藏了藏。

“你的兵器？”风谨瞟了瞟她：“看看。”清乐羞赧地把剑拿到身前来，此时的清越剑看起来跟普通的剑没什么分别，隐在清乐身体的阴影里，连半丝光亮也无。“很普通的兵器。”风谨确实对她没抱有太大的期待，普普通通的小青鸟能炼出来的兵器也不过如此。风谨笑笑低眸转头，就在此时，一丝青芒划过眼底，他旋即又转过头来。

清乐本想将清越剑收回身侧，恰巧照过来的月光此时投射在剑身上，剑身映出一片青芒。风谨转过头，目光仿佛黏在清越剑上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九幽……”“君上……”清乐被风谨弄得有些迷惑：“它……它叫清越。”风谨目光移到清乐的脸上：“你怎么会有？”“这是属下化形境之后修炼出的兵器，属下确实不知修炼出的会是一把剑。”风谨定了定神，她只是小青鸟罢了，清越也只是和九幽很像而已。

风谨克制住想要上前仔细看看的冲动，收起目光，转身向前走去。清乐好奇地想，莫非君上看上了我的清越？我要不要把这个献给君上？不对不对，自从君上修炼至空物境后，便可御万物为器，唯有神兵可入眼被收用，他应该是看不上自己这无名小卒炼出的无名小剑的。

走了不多时，一棵参天大树出现在眼前。大概有十人合抱粗细，站在树下看不清上面的枝叶，清乐不确定这棵树是不是与蛇族相关，便上前查看。一阵风吹来，树上飘下水滴，居然是腥臭的。清乐看看风谨，发现他周身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是风谨将身边的雾气凝成的光罩。

清乐羡慕地看着可以不被“雨点”砸到的君上。妖界修炼共分七重境：启悟境、开蒙境、化形境、凝神境、御形境、空物境、破神境，突破御形境之后，才可以将外物幻化成需要的东西，拿来就用，且越往上修炼越难，需要的时间越多。现如今，自己二百五十岁，刚刚修到化形境，据说君上当时修炼到化形境只用了一百年，而君上修炼到空物境时又用了二百年，按自己这么笨，还不得再有个五百年才能修到御形境？要是修炼到空物境，就还要再多上个几百年。清乐悻悻地避开了又飘落下来的几滴水，心里一阵恶感。

正想着，又有水滴落下，令人作呕。清乐抬头向黑黢黢的树上望去，一股苦涩难闻的气味飘过来，让人胃里一阵翻涌。突然，一束幽光射入眼中，清乐纳闷地盯着那束自树上传来的光，幽光闪了一下，又一束幽光射过来，紧接着更多幽光射出，腥臭味也更加浓烈。

几束幽光突然逼近，清乐汗毛一竖，只见树冠中闪出九个巨大的蛇头，幽光原来乃是蛇眼，清乐想到与九头巨蛇对视了许久就浑身发寒。

“退后。”风谨护体光罩瞬间逸开，他伸开手臂，掌心化出一面巨大的光盾，巨蛇口中喷出瀑一般的黑水，夹杂一股苦辣的气味，黑水来势汹汹，但在触及光盾之时，全部被收于盾内。方才及时闪退到风谨身后的清乐心有余悸，不知道被黑水喷中是什么光景，想到之前的“雨点”竟是这巨蛇的口水就恶心的不行。

“本君在此，污于现身。”风谨冷冷地命令道。正昂起九只巨头，准备发起攻击的巨蛇闻言，停止了动作，然后如普通小兽一般，乖乖臣服，九只头上十八只眼睛中的幽光都柔和起来。清乐这才看到从大树高处蜿蜒而下的巨大赤红蛇身。

“拜见君上。”巨蛇口吐人言：“方才不知君上在此，恳请恕罪。”“开二重障。”风谨收起掌心光盾。巨蛇游向树干，蛇尾在离地约五人高的树干上连击了三下，大树旁边的草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光墙，巨蛇尾巴向墙上一点，墙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门：“君上，请。”

风谨从门中穿入，清乐在跨过门的瞬间，扭头看了看巨蛇，巨蛇的九只头正望着她笑，清乐又是一阵颤栗，加快了脚步。

“咦？”穿门而过后依然是那片草地，景物都没变，只是不见了刚才的参天大树，少了刚才的巨蛇，清乐满头雾水。

“蛇族二重障乃是幻影障，需守障妖神开启方可显影，非蛇族之人在此，要么会被污于的毒液所伤所杀，要么根本无法找到二重障进入蛇族，除非污于身死。”风谨看她实在好奇，趁着出来一趟，多让她长长见识，有助于修炼，也可以更好地随侍自己，“污于是凶神相繇身死时之血液精魂幻化而成的，妖力强大，被应龙大神收服，转送蛇族祖先驯化为护族妖神。”

清乐听的连连点头，君上认真讲解的样子真好看，君上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么一个凶神所化的妖神居然对君上如此服服帖帖，君上好厉害，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污于还挺有等级意识的，作为臣下对君上还挺恭敬的。

风谨简单地说完关于二重障的事情便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走，清乐胡乱想着自己的心事。

污于之所以对风谨服帖，还真不是因为风谨是妖界之王的缘故，当初风谨尚未成为王的时候就到访过蛇族，因为属于私自闯入，与污于之间闹得不愉快，风谨硬是以凝神境的修为把相当于空物境的污于逼的节节败退，最后还是姑余夫人出面止战的。所以说，历任妖界之王除了修为高，主要还是得天赋异禀。后来，风谨成为妖界之王，重铸了结界，其中蛇族部分最为艰巨，污于心里非常佩服，甘愿臣服。

继续走了一会儿，两人转过一片沼泽地，林中的雾气又加重了几分，重重的迷雾拦住了去路，清乐这次有了经验，知道可能是遇到了蛇族三重障，紧盯着风谨的动作，不敢冒然上前。

雾气中传来了窸窸窣窣声，而且越来越近，清乐暗暗握紧了收于袖中的清越剑，在君上身边，自己也不想显得太过无用，总是赖于庇佑。

风谨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停下了脚步，负手而立。几条黑影穿过迷雾靠近，清乐借着幽暗的光线勉强看出是几个人的行迹。“不知君上今日即抵我族，未能收起屏障，恳请恕罪。”为首的暗绿衣衫的少年躬身参拜。跟他一起而来的三人也躬身抚胸，以蛇族礼仪参拜。

“无妨。”风谨看了看崖岸。“请君上移步我族居地休息，明日一早，祖母前来拜见君上。”少年直起身，清乐才看到他的长相，很是柔美，柔美中又透着冷硬，一双桃花眼中的春意被冷光取代。另外三人都是棱角分明，狭长眼眸的长相。

崖岸转身挥手，雾气散去，一片村落出现，他们正立于村落入口，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水泽，水面雾气蒸腾，刚刚的散去的迷雾正是退往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