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正统十四年

第二十二节 正统十四年

“殿下,太妃娘娘召见。”

“小田啊,可知太妃召见何事?”朱祁钰对这几年能够留在府里的宦官只是称呼就像是对于仪仗和护卫的官军一样叫着小张、老王,不同于小张子、王大伴这样的称呼。

“回殿下,太妃方才见过仪长史、杨右长史数位。”

“无非老生常谈耳,无妨。代我回禀母妃,事毕便往请安。”

“殿下,近午时已,当是膳时。”

“非节非寿,无宴无请。往日我用膳无非工棚、膳房二处。母妃知我习惯,不会在意。”朱祁钰毫不在意道,又对着匠人中高喊道:“老程,陶球可得了?”

经过近十年的积蓄,现在的王府工棚已经成了一个微型设计研发中心。图纸画好后,方便的直接制成模型,大的放在京外的庄子里制成模型或试制成品然后再向匠户定制。

京城甚至天津卫这一片的多少匠户因为得了郕王府关照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不敢说日子就起来了,年节总归也能割条肉、打半壶浊酒了吧!

“回殿下,已是烧了两窑,俱是不得用。虽是依府上交待以陶土所制,中空外甲,实是不成的。却不知府上所为何用?仆等依府上用处调换方子,不敢耽误。”

“取来。”

被叫做老程的工匠无奈,转身找来子侄小心翼翼取出来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球送到朱祁钰面前。

朱祁钰托着陶球,伸手指从预留的小孔里勉强探进手指轻轻摩挲感受着球壁厚薄。

整个球型陶器,表面全是工整的甲片状,像极了后世的破片手榴弹,只是个头大了不只一点两点。

看着郕王独有的姿势,又歪着头、闭着眼,还上手对着陶球一番摩挲,老程的汗不自觉就冒了出来。民间的匠户,本来日子就清苦,如果不是郕王府时不时的下单定些物件用现钱结算,自己家里哪能像现在这般过得轻松?

别说全家平日里吃穿用度好的几个档次,完全不输给大商号的掌柜和村里的里正,便是京里差老爷知道自己给郕王府办差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次王府交待要办的差使实在透着古怪,自己两父子琢磨了好些天,甚至还拉上读过两年私塾的侄儿也没搞明白。照着画形烧了两窑,挑着几个看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的来府里就是想请管事的再给看看哪里错了?

“老程啊~”

“王爷吩咐。”老程半躬着身子,微微颤抖,两手紧紧攥在一起。

“烧的两窑,便也罢了。”朱祁钰轻声吩咐道。

但就这样,老程头的汗已经不自觉的淌了出来。通州那个打铁的老赵头和天津卫的同行小孙,几乎同时接了郕王的差使,现在就成了天壤之别。

老赵头年岁大了想事情不明白,儿孙们本事又没学全乎愣是没能做出来郕王府要的物件。天津卫那小孙就不错了,因为办成了差使脱了匠籍不说还在京外郕王府的庄子里得个处宅子。现如今是替王府办差,为京城、直隶各处造了不知道多少火炉子!

这炉子好啊,只要烧黑土就成。王爷说烧的那玩意叫煤,早些年就知道这东西能着火,但是有毒啊!烟气能熏死人不说,还不好掌握火候。

虽然府里都不让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神人一般的王爷造的,就有了这么个炉子,煤的火候就能随心掌控了,连那烟毒都没了。

听到朱祁钰那句“烧了两窑也就罢了。”老程头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正在想着怎么回话保住这份活计时就听见朱祁钰又说话了。

“再制一窑。寻些碎陶、碎瓷,拼接成形烧制成器。不拘规整。成器大致成形便可。”

听完后,老程感觉自己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往后斜一眼看到自己儿子、侄儿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只能先没口子的答应下来,然后就退了下去。

“哎~你怎的还在?为何不去回话?”朱祁钰把事情交代完,转头又看到那个叫小田的宦官还伫立在一边。

一边陪着笑脸正惶惶不安的小田忙上前两步,轻声道:“回王爷话,王妃临盆在即,太妃……”

“啊?!”朱祁钰一愣,拍了拍头说道:“糊涂,竟是忘了。”

半年前杭氏生下了长子,王妃汪氏就有些焦虑,眼见着自己要生了可不是又有多紧张了。

“即如此,今日陪王妃用午膳。”所谓的太妃召见,一定是老娘担心儿媳妇,故意找个由头把自己叫过去的。

“杭侧妃处近日去的也少了。”没头没脑,朱祁钰顺嘴一提。

“侧妃娘娘知王爷辛劳,调了汤羹适才送至膳房…….”

“糊涂!”小田没有说完就被朱祁钰生气的打断了。

“杭氏因生产故尔专设小厨,怎可另备汤羹与我?况乎送至膳房,岂有此理乎?”

看见朱祁钰不肯开小灶,为这个居然还要生杭氏的气,小田也只能陪着笑说道:“是是,王爷息怒。侧妃念及王爷辛劳故而亲手调制汤羹,原想不过是给王爷调理调理。”

“吩咐各房,以此为戒,今次罢了,各房皆不准再犯。”

“仅母亲院中设小灶,各房非因伤病轻易不得另设。孕乳比照伤病,自是当设。待杭氏停乳,且去陪母亲用膳便了。”

“王爷,以往府中仅两位主子,如今王妃、侧妃进门数年,眼见着便是开枝散叶。这府中规矩是否……”

“便是如此,又待如何?吾读书中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生于王府,当知府外百姓疾苦。汝等若非家中赤贫,岂肯入宫?”

“吾自知尔等苦楚,府中虽有钱粮便不准挥霍。诸王、诸将军乃至诸驸马、仪宾府,尽是挥霍无度。所费钱粮皆百姓血汗,如此无度岂可久乎?”

朱祁钰边走边说,小田听着想到自己身世两眼一红差点哭出来。

眼见着到了吴氏院落,朱祁钰停了话头走进去。

“殿下,太妃正与御医叙话,请殿下往王妃寝院。”才进门,门口早就等着的丫鬟就迎上来。

进到里面,看到汪氏半卧着要起来,伸手扶住道:“太医嘱咐不宜久卧,今日可有走动?”

“王爷万福。”汪氏挺着肚子坚持福了一礼:“奴有些乏了,便未出门。”

“还是当走动走动,便是往花园两步也好。”

“好甚好?府中尚有花园否?”吴氏人未到声先到:“原本建个工棚,不过你年幼耍子罢了,现如今府中可还有花园?”

“呃……”朱祁钰心虚道:“哪位太医过府?我去招呼。”

“若待郕王殿下招呼,只得委屈太医便在府中住上些时日了,已是托付长史。”

看着吴氏不善的目光,朱祁钰低头讪讪笑道:“儿子便吩咐总管、典宝,好生谢过太医。”

“呵呵,待我儿交代是否晚了些?”

知道这会说什么都会被老娘鄙视,朱祁钰便干脆叉开话题:“母亲,眼见着近日各地管事回府报账,便想着借母亲些许人手到账房如何?”

“没有。”吴氏不打算轻易放过:“幼时以为你少年老成,如今已身为人父,如何依旧没个正形?眼见媳妇临盆在即,也不知个轻重。”

“母亲教训的是。眼下多事忽略了,待年后各处管事对过账便可松快些。”

“朝廷自正统五年每年给俸一万石,府上开销足矣,钰儿如此这般何苦来哉?反教人说王府与民争利。”

“母亲,正统五年时年俸一万石府中开销有余,自正统十年起一万石年俸便余不下三瓜两枣了。去岁杭氏得了老大,近日府里又要添丁,只怕来岁还要添。年俸不足本也可向大兄讨要,然朝廷岁入渐减且各宗室皆有增请增岁禄。”

看着吴氏稍缓和一些,朱祁钰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道:“府中产业岁入超年俸倍数久矣,将来子孙便是未能袭爵者亦可数代不衰。”

说话间,门外丫鬟倒了清茶进来,给吴氏和朱祁钰都换了茶。

“母亲,去岁各处进项不菲,这年节赏赐莫不如母亲早些拿个主意?儿子便也吩咐着下人早些备下赏钱,府里上下欢快几日。”

听着朱祁钰这么说,吴氏笑笑盯着不说话。汪氏看着心里有些发毛,低声说道:“若母亲并无交待,莫不如依旧例?”

“就你心实,被他逛了也不自知。”吴氏皱着眉看着汪氏佯怒状指着朱祁钰笑骂道:“自开府始,府中事务不论大小皆你夫婿做主,何曾问过娘亲?便在此作怪,只哄你便是。”

“开府始?莫不是正统四年?当年王爷不过十一、二岁?”

“呃……母亲,母亲爱护儿子一向知道的。便也不用如此夸赞,儿子哪有十一、二岁理府事?”朱祁钰坚持不肯承认。

“时至今日,仍要藏拙?便是如此又何妨,不过屋中叙话,哪里就能传得出去?”

朱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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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没有接吴氏的话,抬头对吴氏、汪氏随身侍从说道:“汝二人各将今日侍候之人记下交我。”

看着朱祁钰这么严肃,吴氏蹙了蹙眉轻轻拍了拍汪氏的手示意不用担心。“你这夫婿便是如此,十一、二的年岁便亲掌府事。府外诸多营生也是吾儿一手谋划,方有了今日景象。”

看着汪氏一脸震惊,吴氏便又说道:“你入府多年,早不该瞒你。你那夫婿非说待就藩后才好告知。可莫要恼了,实是钰儿心思重,顾虑多……”

听到吴氏打开了话匣子,朱祁钰知道这是收不住了,于是眼神向吴氏、汪氏身旁伺候的几个人扫了过去。吴氏身边的丫鬟跟得久些,吓得一个激灵立即招手带着众人福过一礼轻声退了出去。

“祁钰自正统四年与瓦剌人易市,粗布、陶瓦、菜干诸物便换了瓦剌人牛、羊、皮子……”

“如今多个商号在京城、直隶、山西乃至河南诸府皆有分号,所涉产业几何便是为娘也只知一二耳。”

“母亲,家底尽露矣。”

“露便露了,自家媳妇。吾儿进府所管账房进项,仅朝廷俸禄耳。你这夫君并不止俸禄,产业进项超年俸多矣。”

听到吴氏的话,朱祁钰一脸牙疼的表情,捂着腮帮子不说话。

看见朱祁钰的模样,汪氏又好笑又好气。接过婆婆的话头笑道:“媳妇竟是得天之幸,得入皇室之门。今日方知,夫婿不仅身份贵重,更是少年英才,竟有白手套狼的本事。”

“啥?!白手套狼?”朱祁钰一听急了,立刻反驳道:“我这般当唤作白手致富,如何便是白手套狼了?”

夫妻间笑闹时,朱祁钰偶尔也会跟汪氏、杭氏几人扯点闲篇增加感情,讲过这个空手套白狼的典故,没想到汪氏直接拿朱祁钰的发家史打了这个比喻。

要说空手套白狼当然也不合适,因为朱祁钰是真金白银拿了粮食、布区出来展现给瓦剌使者看,然后收了瓦剌的牛、羊、皮草等转手换了财物等瓦剌使者回蒙古时再完成交割的。

整个交易中的时间差把握的很好,虽然交易中以各种由头要求瓦剌支付足额定钱,从中周转后获得足够利润再将瓦剌要的货物低价买来交付。

对于任何一方而言,郕王府都没有失信于人,更没有以势压人或者损害国朝利益甚至有任何违禁行为。这十年下来,南来北往积累了足够的信誉,沿京杭大运河北段各州府都设了分号。

平日里商号行事也从来不打郕王府字号,但每设一处分号时管事都会带着郕王亲笔信函和拜贴到当地文臣、武将、镇守太监处一一拜会,顺便无意间透露这商号中有太后的份子…….

至于有没有太后的份子?

呵呵,郕王府与太后族人一向亲近,这府里的各项营生都或多或少有太后族人参与。

谁要是敢质疑——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怀疑到太后头上?!

何况商号行事从来如实纳税,各地要有个捐派什么的也都一概随大流,只要没有不开眼的惹上来那是绝对不会多事,这生意具体赚多少钱外人其实真没个准数。

正统十年时,汪氏被选为郕王妃,风光大嫁入了王府。汪氏一直以为自己是正室,父、祖因此升了官,已经是人生幸事。

没成想,嫁过来三年多才知道自己祖父府上都不舍得用的那些器皿、物件居然是夫家的产业,这也瞒得太好了!

正想着怎么跟朱祁钰掰扯这事,门外丫鬟轻声叩门,然后进屋里问道:“回太妃话,是否可摆饭了?”

“哦,聊着高兴竟是忘了时辰。快摆进来,莫要饿了我嫡孙儿。”

“母亲可得一碗水端平!长孙、嫡孙均是孙。”朱祁钰笑道:“按祖制这嫡长孙为世子,儿子想着为庶子也挣些产业,日后总有家资傍身。”

吴氏听朱祁钰这么说,看了眼汪氏,担心汪氏不快。“先用午膳,且莫说那些,王府产业自是先紧着嫡孙的。”

倒是汪氏显得大度忙说道:“母妃且莫为王爷说项,王爷老早便与奴说不论庶嫡皆要分管产业的。”

对于汪氏将分产业说成分管产业,朱祁钰笑笑当作没有听懂不再言语,只跟吴氏、汪氏一并用起了午膳。

除了吴氏小灶做的几样,还有五菜两汤一凉六热的七个小碟、小碗是膳房里大灶烧出来的,盛了一并端了上桌。

“今日止我三人用膳,便将大灶的撤了罢,便咐兰香另摆几道菜来。”

“不妨事,府里下人们每日膳食尚不及此,儿子尝过便知众人膳食是否有亏。”

“吾儿亲掌府中诸事,上下尽服。方十年有差,积蓄财帛万贯。恐汝叔汝祖之才亦不过如此耳。”吴氏阻止了汪氏亲自布菜,轻轻按下汪氏入席后对着朱祁钰说道。

朱祁钰笑道:“母亲所论之才乃论人之才乎,论金银之财乎?”

“王爷又来说笑。”汪氏看婆婆、丈夫在饭桌并没有什么顾忌便也接过话茬:“依王爷所想,母妃所指为何?”

“我猜是那木材之材,自曾祖得了天下,诸王迁藩圈养,做个朽木之材便好。所以文不成,武不就,专心巧工、商贾方为我等之才。”

“嘀溜溜……”吴氏正给汪氏布菜,听完冷不丁一下惊掉了筷子:“祁钰……竟是早已在布局?”

…….

用过午膳,朱祁钰借口陪着汪氏遛弯散步,躲开了心神不宁的吴氏。

“王府在外诸多产业,皆与会昌伯府牵连。府外产业,母亲原本并不过问,今日怎的就这般?”

“王爷可是恼了?奴也不知,并未向母妃提及府中产业。”

“嗯,无妨。原本是就藩后诸多产业予你姐妹各房分管,约正统五、六年间府中下人与会昌伯府交集,正统十一年因会昌伯家奴犯事受罚,伯爷清理门户方才收了几项生意。”

“便是如此,会昌伯府所退之股几经周折皆卖予中军都督钱贵府上,因此府中各项产业多与会昌伯、钱府交集。三节两寿,各府中亦有来往。”

“汝姐妹数人所出不论嫡庶,人人有股,唯才者执事。并不因嫡庶,分股不均。”

“爱妃心性耿直,心中不能藏事。这些本不愿过早烦你,今日便一并予你说了,也省你我夫妇误会,心生不忿。”

经过这么一说,汪氏倒也一付很看得开的样子回道:“王爷哪里话,府中大小事务本当王爷定夺。奴岂有同妹妹争夺之理,如此岂非那妒妇勾当。”

“奴入府三年余,管账便也有两年,原见府中来往礼节不过会昌伯府、钱府尚存疑虑。今日母妃一言方知,王爷少年神迹,竟是十一、二岁光景便掌府事,布置内外,方有王府如今光景。”

“母亲之言,不可尽信。”听到汪氏这么说,朱祁钰连忙撇清:“便是大兄继父、祖大志,亦是弱冠后方得亲政。我不及远矣,哪里便有母亲所赞才能?”

“会昌伯此人刚正不阿,虽为外戚并不擅权,便是家奴私下犯禁亦不曾庇护。至于中军都督…….”

“爷,可是算计皇后娘家?”

“这话如何说起?皇后与你可是妯娌,我与今上更是血亲兄弟,岂有算计之理?”

“如此,是奴口不择言了。”

汪氏自从正统十年被选为郕王妃入府以来,多少也已经接触到王府种种,前后联系起来大概也就知道了府里面的传言多半都是真的。

而交好会昌伯和中军都督钱贵更是摆明了就要靠着孙太后和钱皇后家人牵制,将来可以对正统皇帝吹风。

身为皇帝的兄弟,居然从小就想着通过与皇帝老娘的家人和皇帝老婆家人建立联系给自己保驾护航,不得不说这位年轻的郕王爷的心思还真是重。

“府外各项营生,多经由二国丈府产业售卖,虽让利不菲便也省去府上操持。就藩后,再慢慢收回便是。”

“嗯,爷圣明。每岁所收牛羊并皮子,若是府上出面难免遭人诟病。如今,便由二国丈府与那王太监经手,虽有让利便也省心不少。”

“啊?!王太监?”

“爷莫非仍要瞒着奴?若非如此,太监王振岂肯每岁放任牛羊入关互市?”

“呵呵”朱祁钰轻笑着伸手捏了下汪氏脸蛋,因为备孕胖了不少,本来的瓜子脸圆润的像个红苹果一样:“边关放入牛、羊、皮子诸物皆为会昌伯、钱都督二府与边关诸将营生,干郕王府何事?”

“原本所市牛、羊等,所易者并不犯禁,且进出关口皆逢百抽五税予边关官军。便如此,边关官军亦得牛拉车、羊肉果腹、皮子保暖。”

“蒙古好酒,便取南方诸野山果所酿予之;更以市井粗布麻衣供给;乡间菜蔬晒制菜干,仅鞑靼贵族得以解油剐腻;如此种种,各方得利。”

朱祁钰向汪氏解释王府通过两家国丈的关系走国际贸易的路子,因为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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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皇后两家背景,再加上郕王府背后联络运作,生意赚得盆满钵丰。

“话虽如此,实则国朝并未开榷场与鞑靼互市。”汪氏听了明显对于朱祁钰冠冕堂皇的话不屑,撇着嘴反驳道。

“正因如此,皆孙府、钱府家奴联络各方,便是官军、锦衣卫、鞑靼诸部皆无人知晓郕王府涉于其中。”

看着汪氏直翻白眼的样子,朱祁钰笑道:“爱妃安心养胎,太医告知临盆就在这几日,府中诸事无需劳心。便是将交账于杭氏又何妨,日后为夫将府外诸产业一一交付便是。”

“那可不同!”汪氏并不肯交账,摆出了宁愿让自己陪嫁丫鬟管着也不肯便宜了杭氏的姿态:“府里府外各项进出,本该尽由奴打理才是。愿不知府上竟有诸多产业,今日即是知晓了,爷待何时交账于奴?”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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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格楼

“……要说到这土木堡之变啊,从直接原因上讲真不能说就是正统帝或者说就是王振愚蠢、挑事惹出来的。之前我们讲过,其实明朝从洪熙、宣德时期就已经不再强势姿态面对蒙古诸部,甚至可以说是从进攻彻底转为防守了,正统是冲龄天子继位,一众辅臣更加不愿意惹事生非了,自然更加是防御姿态了。”

“前面讲到,正统亲政后干了很多蠢事进一步纵容瓦剌也先,使也先的手越伸越长,越做越过分,所以我个人认为从严格的角度来讲,导致了土木之变的原因是也先在进一步纵容的情况下做出了让正统帝,让帝师王振认为有必要给也先足够的警告,让也先知道害怕的事情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那么,也先做了什么事情成为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呢?今天我们来简单聊一下这个事情的始末。”

“因为太阳黑子造成地球的小冰河期,漠北生活更加困苦。而一直以来缺什么就来大明要什么的瓦剌自然而然就把算盘打到了大明头上;而大明呢?当时因为也同样受灾严重,南方各地叛乱,需要一场对北方的大胜来解决内忧外患。”

“而最直接的原因,据史料记载源自大明的使者马云、马青两个人。这马云、马青原本是蒙古一个小部族的人,不想过穷苦日子了就投靠了大明,而大明为了能够给其他部族一个榜样就重用了这两个人。就这两个人,成了坏事的直接导火索。”

“那这两个人干了什么事情成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呢?在正统十二年春夏之间,大明朝廷派出这二马做使臣回访瓦剌,你瓦剌不是三天两头带人来吃吃喝喝吗?我反正也要送你一堆礼物,干脆我也派一队人去你那里吃吃喝喝。更重要的是,我派的是你们蒙古小部族来投靠的人,这样可以给蒙古其他人打个样啊!”

“结果就这两个完全没有政治头脑,没有外交经验的使臣到了瓦剌见过也先之后,吃吃喝喝没有耽误,胡说八道没有少过。”

“那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也先招待大明使臣,这二马就在宴席当中嘲笑蒙古歌舞不如大明歌舞,瓦剌的各个部族首领就在旁边起哄说让大明提供一些歌舞妓给瓦剌,也先的兄弟更是接了话说以前汉朝时有公主许配给我们北方民族结姻亲啊,你们大明现在也应该这么做才对啊!”

“马云、马青这两个本来就缺乏外交经验,喝多了酒满口就答应下来了。这酒喝多了会说醉话,酒醒了之后也就清醒了,想起来还有结姻亲这一茬就后怕了,回了大明也不敢说啊!只有装糊涂。可这事情也先能肯吗?于是也先集结重兵南下攻击大明。”

“在正统十四年七月初一收到偏头关守备都指挥使杜忠八百里加急报告‘瓦剌虏寇欲来犯边,其势甚众。’”

“收到报警文书的正统朝廷是怎么做的呢?正统帝立刻让兵部移文山西指挥使杜忠带领两班官军加紧操练,严防死守当地关隘。同时又严令偏头下班官军在七月底之前要赶到关防参与防守任务。”

“对于这个命令大家有什么感觉?按现在流行用语来说,正统朝廷这个脑回路很清奇对吧?我一个边关守将发现有外敌摆出了要入侵的姿态,给上级报告上去,上级让我好好操练严防死守。上级让我好好操练严防死守?”

“要严防死守我不知道吗?我为什么要上报?就为了让你告诉我需要严防死守吗?你倒是给我来点实在的呀!”

哈哈哈哈

“正统朝廷有没有给出实际有用的东西呢?应该说是有,也没有。比如说在接到奏报后正统帝就命令驸马都尉、西宁侯宋瑛总督大同军马并敕谕‘大同为要害之地,兹闻北虏谋欲侵犯,彼处士马旧为三路,今特命尔总督训练,豫画战御方略,如或贼至相机剿杀,乘隙邀击,务图成功,以靖边徼。’也就是说派了个总指挥过去负责操练和守备甚至主动出击。”

“在七月初二的时候,正统帝命令给事中翟敬、监察御史罗箎等10人前‘往宣府、独石、大同、延安、缓行、宁夏、甘肃、偏头关、辽东、蓟州、永平、山海关等处赏赍军士,每人银一两。’也就是说让官军好好打仗,发了赏钱。”

“那为什么又说没有给出边军实际的东西呢?首先这个总指挥宋瑛是个驸马都尉,没什么正经的战争经验;其次你们看一下发的赏钱是多少?一两,也就是一贯钱,但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

“到了七月初三的时候户部又上奏了问题——大同、宣府缺粮草!需要抓紧时间到各地征调、购买粮草补齐边军的储备。”

“到了七月十一日,户部上奏称军队缺马、缺衣物、银钱;同一天,太保、成国公朱勇也上奏说军队缺马近五千匹。”

“也就是同一天,也先大军杀到——瓦剌集结70万大军,号称百万大军分兵三路攻击大明北部边疆。”

“蒙古名义上的大汗脱脱不花,率领一部从兀良哈进攻辽东。在这里提一句,脱脱不花之前是在大明放羊的,是大明朝放回给蒙古去当大汗的,而兀良哈之前提过在大明朝廷称呼是什么?朵颜三卫!就这个从大明放回去的人当了蒙古大汗,率兵从大明第一线防御部队营地出兵攻打大明的辽东。”

“西路,也先派了一支部队做为偏师袭击了甘肃甘州。而中路军又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由阿剌知院率领进攻宣府,兵围赤城,另一路由也先亲自率领进攻大同,兵锋已经到了猫儿庄。”

“大明的官军右参将吴浩出兵迎敌,战败后全军覆灭。”

“在这种情况下,瓦剌已经正式舞刀弄枪砍在自己身上了,做为大明朝廷还能忍吗?当然是不能再当驼鸟了,只能选择正面迎战了。”

“对于正面迎战这个问题,大明上下意见是一致的,完全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是什么呢?有问题的是正统下达了亲征诏书!”

“正统帝的亲征诏书一下,大明满朝文武震惊,几乎是所有人都上书给正统皇帝请劝谏。这劝谏啊,说什么的都有,但最中肯最客观的是兵部尚书邝禁和侍郎于谦的劝谏。”

“这份劝谏说什么了呢?其中有一句是说:‘也先入犯,一边将足制之。陛下为宗调社稷主,奈何不自重!’”

“到了七月十四日时吏部尚书王直又率领群臣联名上奏:‘臣闻边鄙之事自古有之,惟在守备严固而已。圣朝备边最为严谨,谋臣猛将,坚甲利兵,随处充满,且耕且守,是以久安。今丑虏无敌,忽肆猖獗,违天悖理,自取败亡。陛下慎固封守,益以良将,增以劲兵,加之以赏赐,申之以号令,俾审度事势,坚壁清野,按兵蓄锐以待之。彼前不得战,退无所掠,人因马乏,神怒众怨。陛下得天之助,将士用命,可图必胜,不必亲御六师,以临塞下。况秋暑尚盛,旱气未回,青草不丰,水泉犹涩。人畜之用,实有未充。又车驾既出,四方若有急务奏报,岂能即达?其他利害,难保必无。且兵,凶器;战,危事。古之圣人敬慎而不敢忽。今以天子至尊而躬履险地,臣等至愚以为不可,惟在端居穆清,坐运神筹。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诛,则人人尽力,成功不难。伏惟陛下实宗调、社稷之主,尤邦黎庶之所依归,诚不可不自重也。愿留意三思,集会察舆情!’”

“王直率领群臣联名上奏说得客观吗?说得太客观!别的问题我们先不考虑,就回顾一下之前讲过什么?大明朝在当时南边正打得一塌糊涂啊!”

“正统帝接受了群臣劝谏吗?很明显没有。正统帝回复:‘卿等所言皆忠群爱国之意,但虏贼逆天悖恩,已犯边境,杀掠军民,边将累请兵救援,朕不得不亲率大兵以剿之!’就这么犟,坚持要御驾亲征瓦剌。”

“于是,就在这种情况下,群臣迫于无奈接受了正统帝要御驾亲征的一系列命令。”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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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遢教授讲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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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正统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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