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国庆
她做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小学四年级。
冬季的风,呼啸而过,冰冷刺骨,是冻不住血液,却能冷到骨子的寒冷。g市这种南方中的南方城市,一没有暖气,而没有空调,到了冬天全靠“抖”过。
她一路小跑上楼,听见奶奶她喊道:“夏夏,回来了。”她将缩在高领毛衣里的脑袋探出一点,问道:“跑到走廊里干什么,这么冷的天气?”冻僵了的脑袋缓慢地处理着自己刚说过的这句话,奶奶没有回答,她已经有了答案。伸出脑袋说:“今天老师拖堂拖了二十几分钟。以后我十二点半还没有到家,你就自己吃不用等我,更不要在走廊里等,多冷啊!”她如小大人一般的说教,奶奶嘟着嘴,像个犯错的小孩,十分可爱,说:“知道了,唠叨。”她伸长了手搭在奶奶的肩上,推着她进屋:“走了走了,好冷。今天吃什么呀!”奶奶乐呵呵地答:“有你喜欢的剁椒炒土豆丝。”
“嗯……哼”孟夏轻咳,清了清嗓子。
“孟夏,你今天吃药了吗?怎么不见好。”柒堇问。
“吃了。”
可薇建议说:“你要不还是去看医生吧,声音都有点哑了。”
“好,等会儿就会。你们放心去玩吧!不用担心我。”
紫月再三嘱咐:“赶紧去,拖久不好。”
“好好好,拜拜,吃好玩好。”她挥手作别。待三人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马路尽头。她转身回了宿舍,大好时光,不睡觉浪费了。
饿醒了,吃了桶泡面,等了半个小时吃了药,又接着睡。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到了桂花盛放的十月,银桂是极浅极淡近乎白色的黄色,金桂的黄色接近于油菜花蜂蜜的淡琥珀色,少有的几棵是橙花丹桂,最为亮眼。
初来h市那年桂花开得早,九月上旬许多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偷偷绽放,h市充满芬芳甚至连犄角旮旯里也飘荡着馥郁清香。水至清则无鱼,物极必反,闻久了没有心旷神怡,而是头脑发晕,头疼难受。
十月开始直到第二年的四月,桂花香断断续续地游荡在校园小半年之久。花香最浓最盛的十月,或早或晚会有一次大规模地且维持十天左右地游街怒放,那叫一个无处可逃,空气中处处皆是桂花香分子举行狂欢的场所。
说来奇怪香到令人头晕脑胀的芬芳,今年再次闻到已经不难闻了,恢复到它该有的赞赏和浓郁。
孟夏和室友四人约好国庆一起去紫月家。孟夏回学校后告诉她们,她不去了。柒堇她们或多或少猜到了其中缘由,孟夏不想说,她们也不好问。
孟夏一个在寝室待了三天。国庆期间很多人出去旅行了,原本不热闹的宿舍里更显得冷清。孟夏不开心时,喜欢一个人,不想理人,不想说话,自己静一静,很快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状态。若是真的去了紫月家,只怕会扫了大家的兴。
“滴答……咳咳……滴答……咳咳……”懊恼,应该听她们的早点来,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孟夏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学校附近知名且口碑颇好的中西医结合的小诊所,今天,除了她,只有一个小男孩正打着点滴。
“咳咳……”咳嗽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医生四十多岁,面色不善,简单平淡地问:“咳几天了?”
她低沉沙哑响起:“三天……四天,之前一直在吃药的。”医生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三四天!吃药都不管用了,还不来看看。”她笑笑不语,医生有官方地问:“打针,还是吃药啊?”
“吃药多久能好?”
“呼!”医生用鼻子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像是看无药可救的病人一般地看了她一眼,客气地回答:“这个我不敢保证,每个人对药的敏感性不一样,药效也不一样。”
“我这样吃药还有得救吗?咳咳!”口误口误。
医生睁大着眼珠子,明显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咳咳……”剧烈的咳嗽,希望咳嗽可以缓解此刻尴尬,我是个病人,“咳咳……”又咳了两声来转移注意。
“这个姐姐会不会是烧傻了?”小男孩甜软甜软地声音说出了最伤人的话,而且是用那种天真烂漫、认真的语调。她心里用哭腔重复着:小孩子,不能跟他计较。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回头,她就没听见,对对对,没有听见,她今天要当一个聋子,听不见……呜呜,生活不易啊!
“打针要打几天?”
“三天吧!”医生看她犹豫不决的模样,给她提了小建议:“我建议你打针再配一些药,好得快。”
“好。”听医生的,我亲爱的屁股委屈你了。
她先酝酿情绪,哎呀!怎么办,还没打就开始痛了。淡定!
医生拿着一个装着调制好无色溶液的玻璃瓶子走过来,指着座椅说:“坐在那。”
“啊?打针,不是打屁股吗?怎么是打点滴?”
“就是打点滴啊!”
嗯?和g市不一样,地方差异好大。
医生将输液管里多余的空气排出,尖尖细细的银色针头,令人胆战心惊。她别过脸去眼睛闭得紧紧的,上下牙用劲地咬合,手背上一阵刺痛,眉头蹙成一个川字。
“姐姐真勇敢,没有哭诶!”
被一个小孩子用这种方式安慰,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呵呵……”只好回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这是干什么?”医生将布袋里银针取出来,说:“针灸,可以疏通经络,疏通气血,还可以止咳,好得更快一些。”
医生右手找到穴道,用劲按压,痛的话就会扎一根银针。医生会捏着银针原地转一转,上下抽一抽,那种痛,很难描述,有点酸,有点痛,有点胀很不舒服,很难忍受的感觉。扎了二十分钟左右,医生过来拔针和扎针一样的手法,拔第四根银针时,血液从细小的针孔里冒出来。
“针灸都会出血吗?”
医生答非所问:“最近心情不好吗?”
“嗯嗯。”不明白医生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针灸一般是不会出血的,如果心情不好,气血郁结,那就会出血。”医生拔完银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宽心。”
这一次生病,病了一个多月,最严重的那几天,夜里会咳醒。每当这时她都会庆幸,还好她们不在寝室,不然该影响她们睡觉。咳得受不了了,她就爬起来去阳台上吹吹风,夜深人静最适合发呆。听说人离开人世之后,魂魄会在人间停留七天。她路过花店时买了一枝乒乓菊,颜色是奶奶喜欢的紫色。夜色深重之时,她携着买的花,走到湖边,瞧着四下无人,朝着g市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将乒乓菊的花瓣摘下,扬手一洒,任花瓣随风散去。奶奶,希望你到那个世界也可以过得好。好走。
孟夏输了一个多小时的液,眼看瓶子快空了,她欣喜若狂地叫医生,医生徐徐且动作娴熟地换了一瓶不知名的黄黄的溶液,听医生说这是消炎的。内心抓狂,什么还有一瓶。
昏昏欲睡时手机响了是兰胭打的,“喂!妈。”她语气软绵绵的。“夏夏,今天是你生日,我和你爸给你发了红包,去吃一顿好的喔。”电话被孟昭彦抢了过去,说:“夏夏,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尽管买,钱不够找我和你妈要。”
“好,我知道了。”
兰胭又把电话抢了过去,担忧地问:“声音怎么哑了,生病了?”
“我没事。”
兰胭吼起来,说:“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说没事,生病了就赶紧吃药看医生,别老拖着。”
“嗯嗯,看医生了。”现在都还在输液。
“那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最近别贪凉,多喝点热水。”
“知道了。你们也是照顾好自己,少盐少油。”
跟爸妈通话结束,孟夏的眼眶湿润,她仰着头望着天花板。果然,生病的时候最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