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源沂
周末回家后,谢知瑶匆匆赶回家里,看见奶奶在烧饭。
她凑上前去,看见菜板上的猪肉、水槽里被鲨了的鱼,夸张地大叫一声,“哇哦!”
“这么多好吃的!”
奶奶笑眯眯地切着肉,“你忘啦?今天那个谁要来呀。”
哪个谁,谢知瑶从犄角旮旯里寻回那段记忆,她一边捡了旁边袋子里的青菜清洗,一边问,“是那位姓安的资助人吗?可他不是明天才来?”
奶奶嫌她手脚不利落,把她推到一边,抢过她手里的菜,“那位先生今天打了电话,说明天没空的嘞。”
谢知瑶哦了一声,她趁着奶奶不注意,将从江盛年那夺来的纸币偷偷塞到她的裤兜里。
奶奶的裤兜一直松松垮垮,所以她一发即中。
做完这一切后,谢知瑶掩饰性地还要帮她切菜,却被老人家再次嫌弃拖后腿,赶回客厅看电视了。
想到援助人要来,谢知瑶就把客厅的茶几收拾了一下,又摆上奶奶刚买的瓜果,而后起身回房换了套衣服。
她在为数不多的衣裤中挑挑拣拣,瞧着里头大多褪色发白的衣服,最后还是选择穿上校服,又将头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宛如一只乖乖巧巧的兔子,浑身散发着清纯与无辜的气息。
镜子里的谢知瑶眨眨眼,眼波流转间,恍若有实质性的水在流动。
装可怜能让资助人补贴更多钱吗?
谢知瑶开始盘算起这个思路的可能性,她自认演技不差,长得也楚楚动人,
——但保不齐对方是个猥琐大叔不小心瞧上她,那就完蛋了,还是见机行事吧。
清蒸鱼、红烧肉、大猪蹄、肉沫茄子......
端坐在饭桌前的谢知瑶望眼欲穿,只恨家里不能天天有客人。
就算再怎么眼馋,也不能在客人来之前动筷子。
外头传来了车子熄火的声音,谢知瑶忙起身出去迎接,谢天谢地,终于能吃饭了。
走到门口就撞见刚要进门的安源沂。
他身量极高,她们家门又稍矮,便只得稍弯腰挑帘进入。
甫一垂眸便撞进少女如鹿般的水眸中,他将视线礼貌性地移开,朝少女点点头,略带了丝笑意开口:“是谢知瑶同学吗?”
谢知瑶点点头,微笑着抬手请他进屋,内心却划过一丝慌乱,不怪她紧张,这男子瞧着很好说话,但气场却强。
嗯,一看就很贵。
安源沂在满室菜香中踏入厨房。
他不动声色地观望,平层,水泥地,两室一厅,家具破旧。
不过一瞬便得知此家庭的境况,他稍安心了些,目光微移,便看到面容和蔼的老太太在围裙上擦擦手,略有些局促地对他笑,脸上满是感激。
一顿饭下来,谢知瑶注意到资助人吃的并不多,慢条斯理间充盈着贵气,与这间破败小房子格格不入。
她也从他那得知了一些信息,安源沂就读于帝都大学金融专硕,今年刚毕业,为响应家乡政策,参与援助计划。
吃完饭后,安源沂将公文包里的一份文件取出递给谢知瑶,在她翻阅的时候向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这是关于你毕业就向的一些要求,不过在你考入大学之前,所需费用都由我们提供这点不会改变。”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上面写着“如若考入帝都大学,需以经济方向的专业为先,安氏将无条件提供大学时的费用需求。”
至于没考上,那当然是撤资啦。
谢知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在报这项计划的时候,勾选的专业便与金融有关。
虽然现在金融也难赚钱,前世“炒股失败的都是金融专业出身”一度成为笑谈,但top级的人物却另当别论。
她仔细看完文件上的条款后,偏头窥向身旁的青年。
许是不想氛围过于庄重,他只着一身休闲装,矜贵中略带几分随性,属于成熟男人的气势却在举手抬足不经意间泄露。
他也看向她,黑眸摸不清情绪,但天生一双笑眼却让人感到亲近,贵气中带着温柔。
送走金主哥哥后,谢知瑶回房学习,晚上奶奶突然慌慌张张跑到她的房间来,说自己兜里多了七十几块。
谢知瑶一脸迷茫,而后给出推测:“也许是前几天买菜找零落在裤兜里的呢?”
奶奶听到孙女的话,松了口气,自己记性一直不好,没丢钱就行。
谢知瑶在老人家走后眼角不经意泄露几抹笑,前世她无父无母,没有体会过亲情。
而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奶奶的关爱,就不自觉沉溺进去。
但这种类似于窃取原主亲情的行为让她略有一丝心虚,
不过,原主给她留下了烂摊子,那她享受一下奶奶的爱怎么了!
谢知瑶有些底气不足地安慰自己。
*
江盛年说要对蚕宝宝负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为一个言而有信的勇士,他刚回家就敲响了老爸的书房。
经过一番明里暗里的扯皮,他以保证这次月考英语在全校进步五十名换取了一千块钱。
他又花了一晚上挑选蚕宝宝的品种。
要高大上的,还要好养活的,太便宜的不行,太贵的怕她有负担。
最后结合品性来看,叫管家买了盒菁松皓月。
刚到手时,江盛年十分满意,如石子般大小的淡蓝与天青色壳浅浅一层覆于底部,好看极了。
他信心满满带着这盒宝贝前往学校,藏在书桌洞里遮光助出壳。
等下午,藏不住自己小心思的江盛年说漏嘴,被谢知瑶要求拿出来瞧瞧,他得意地翻开桌洞,却在一时之间卡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
谢知瑶好奇地凑过头去,发现密密麻麻的黑色条状物在拱动。
谢知瑶:......
想到江盛年刚刚还在锲而不舍、暗戳戳炫耀自己选的蚕宝宝漂亮,她不得不怀疑起他的审美。
谢知瑶想缓和一下此时凝滞的气氛,头皮发麻地又看了眼盒子里的小东西,违心夸赞道:“还......还挺好看的哈......”
江盛年臊得耳尖发红,他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与蚕宝宝较上劲的江盛年几乎是盒不离身,不仅带入宿舍,便是打篮球也将它放在篮球场外的遮阳休息区下。
一天,安斐看他吃饭时也带着这个盒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蚕?”他挑挑眉,伸出手想掀开盖子看看,下一秒盒子就被江盛年挪的老远,那副视若珍宝的样子瞧得人眼疼。
安斐抽抽嘴角,他这位发小最近似乎有些奇怪,不停用诡异的眼神扫视他。
最近好不容易正常了点,不想竟迷上了养蚕。
江盛年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发誓要找回属于勇者的面子。
秉着“颜值不够,性能来凑”的信念,他勤勤恳恳每时每刻记录下小蚕们的生长境况,致力于为谢知瑶的实践报告添砖加瓦。
谢知瑶看他这么用心,日常教英语时也温柔不少。
孩儿长大了,朕甚欣慰。
*
周三那一天,喻天恰好要在自习课上巡视高三。
他特意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将自己头上翘起的毛一根一根用水压下去后,才勉强满意地朝高三教学楼走去。
学姐和他约好下课时在四楼楼道口等他,喻天一边漫不经心翻着手中的教材课本,一边从一楼走廊踱步到四楼,只觉得度秒如年。
最后的五分钟,他干脆就在约定好的地点站着等,时不时再压压自己的头发。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喻天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一班的门口。
同学稀稀拉拉从各个班里出来,安静的走廊逐渐充杂嬉闹,恍若静态画面骤然变活。
前段时间,经同学们的反馈,理事会进行讨论发布相关文件。
天气转冷后,不强制要求同学的下身服装。
男孩子还好,走廊上的女孩子们穿的争奇斗艳,在给萧索的秋日添上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他们在经过年轻帅气的小学弟身边时不自主地都要盯上两眼,这让喻天不自在地要去挠头,但手才抬起,便被主人放下。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沉稳的大孩子了,不能做出如此跳脱的举动。
喻天稳着脸,控制住因紧张而有些局促的呼吸,在人流中一眼便瞧见了谢知瑶。
她今天穿了条碎花裙子,裙摆的小花随着走动飞起,好似振翅的蝴蝶。她的步态依旧不疾不徐。
但喻天知道,她在开心时,每走几步会不自觉垫垫脚尖,带上些跃起的幅度,就像现在这样。
从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一种甜腻腻似花蜜又混杂着些酸楚的感觉牢牢霸占喻天的心底。
小花蝴蝶来到他面前,轻盈得抚平他每每入梦时的忧愁与不安。
“学弟?”眉眼缱绻的学姐轻唤他,因仰头的姿势,粉嫩的唇微张。
喻天从怔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发现学姐已经将手中的书并文件放到他的掌心。
他低头一看,《学好语言》《《论如何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坚守自我》《敢不仔细看就要被打爆狗头》等文名映入眼帘,后两者显然是谢知瑶自己编写打印的。
喻天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知瑶把资料递给学弟后本打算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却被他唤住。
“学姐,”
喻天在她疑惑回望时,紧张地捏紧手中的书页,
“星期三的下午五点半,我们高一有一场新生篮球,是决赛,我可以邀请你来看看嘛?”
篮球赛?
谢知瑶思绪稍移,抬眼撞入学弟小心翼翼的狗狗眼中,将要脱口的拒绝便被咽下。
“是你要上场吗?”谢知瑶歪歪头,这是她疑惑时的惯有动作,“可是我不会打篮球,可能做不了什么指导。”
“没事,”喻天笑开了,“学姐只需要在台上就好了,”他顿顿,似乎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对劲,又有些慌乱地补充道,
“从小到大,除了亲人就学姐对我这么好了,想到学姐在,我就超级安心。”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谢知瑶的反应,在她停顿的这段时间,一切都离他远去,静得能听见怦怦的心跳声。
好在谢知瑶似乎没有多想,只略作思索便答应了。
喻天没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知瑶晃了晃神,学弟笑起来,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