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常走深山背负刀
更新时间:2012-11-03
说着,张三向前迎了几步,看着高壮刚毅的汉子驼着背笑嘻嘻道:“大憨子,今个儿村子里来了客人,一个漂亮的跟画上的西施一样的姑娘,还有六个正儿八经的军人,他们的架势,不比你这大憨子差。”一边说,一边指着身后不远的季节六人。
清瘦光头和高大汉子走到张三跟前,前者冲张三张嘴一笑,露出八颗白亮白亮的牙,配上那张妖异的白狐儿脸,隐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神韵,后者将两头成年野狍子丢到地上,目光扫了眼季节六人,又看着张三笑道:“城里的人,我们这糙人哪比的上,老头,今天多拿五十斤大米,下回给你带头四百斤的野猪来,那牲口,老子盯了好些天,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它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罢便绕过张三,往村里走,经过季节六人身边没片刻停顿,扑面而至的肃杀气息却是让常年在部队里的六个汉子腰杆一直。这样的猛汉,一定是见过血也放过血的“野兽”,骨子里的傲气直逼他们,一种不言而喻的气势。在六人的印象里,自己部队最出类拔萃的尖刀连长都没这般锋芒的气势,像把妖刀,黯淡无光,入眼时已掠过喉咙。
等壮汉走远,六人才渐渐缓过气来,方才那种直逼而来的气势压的他们并不好受。
“妈的,跟头老虎似的,一身的野气,你说他这个身板,宋连长跟他单挑几几开?”一个寸头汉子缓缓吐了口气,回头看着高壮汉子的背影,意犹未尽道。
季节捶了寸头汉子一拳,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歹也是我们12连排得上号的兵,这么一个照面就自愧不如了?是个爷们就上去找他单挑,被打趴下也心甘情愿,在这扯淡也不嫌蛋疼。”
“得了,我还有自知之明,在季哥你手下我都撑不下一分钟,和那个大块头单挑,不落个半身不遂倒怪了。”寸头汉子嘿嘿笑着回一句,目光倒是没再留恋高壮汉子,反之观察起身前这难辨男女却美的倾国倾城的清瘦光头来,心下感慨,嘴上却是不敢发出半点感叹。毕竟身后还有个拿米的大块头,若是被那厮一拳打在身板上,就是钢筋水泥也得有个巴掌大的拳头印子。谁知道这些个山上的人喜不喜欢旁人在那说三道四。
清瘦光头先与张三寒暄了几句,声音清冷中性,许是注意到季节等人的目光,偏过头看着站在最前头的季节,平淡道:“我是男人。”
几个汉子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不敢置信,季节心里早有猜测,再听清瘦光头这么一说,神情之中仅有一笔带过的诧异,礼貌点了个头。对于这类山野莽人,季节也曾听闻父辈的老爷子们闲聊时提起过,都是些不出世的高手,喜欢挑个无人问津的地方颐养天年,只是眼前的清瘦光头,太过年轻,也太过妖异。比美人还美的男人?简直就是祸害痴男怨女的妖孽。
“庆之,今天怎么就你和大憨子两人下山,八百和秃子还有小白龙哪去了?”张三见气氛有些局促,几个汉子盯着陈庆之一动不动,丝毫没注意到此刻的不融洽,率先打破沉默道。
陈庆之收回目光,看向张三回道:“八百看书入了魔,克己跟小白龙去河边逮鱼,估计要入了夜才回得去。”
“也就你们敢这般明目张胆在夜里走山路,换作常人,怕是早被出来的饿狼群盯上咯。”张三笑道,嗓音沙哑。平淡的言语中透露的讯息却是让他边上的六个汉子心下再有些许震撼,好在先前的粗壮汉子和这白狐儿脸清瘦光头都给了他们不小的刺激,也算小巫见了大巫。
陈庆之嗓音慵懒,回道:“一个爬树比猴子还快的瘦子和一条会爬树的大白狗,没大碍的。”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张三点头称是,心下觉得光和陈庆之唱双簧又要冷落边上几个大爷,他心里可惦记着季节先前说的几床棉被和纳底布鞋,这些可都是城里的东西,他们这些村里的乡下人哪见过,看重的紧,便又对季节笑道:“你们随便聊聊?刚不是见你们说明天白天要去山里逮山跳狍子吗,庆之和三千那大憨子是行家,你们可以问问他们。”说完张三便不做停留,驼着背缓步往村里走,大老远对背起几袋大米的壮汉祝三千吆喝一声,告诉他边上还有几袋大米一并拿去。
张三的顺水推舟还算巧妙,话茬总要有个人打开,陈庆之的性子倒不似他的脸蛋那般矫情,平淡看了季节等人一眼,心下知道都是些有底子的汉子,清冷道:“要逮寻常野山跳野狍子不用上大白山,附近的几个山里都有,有时候在山坡底下都能遇见些个吃了陷阱的牲口,那些你们就别去动,都是张家村村民设下陷阱逮到的,留给他们,若觉得这些小牲口逮了不刺激,就上大白山,现在是春天,黑瞎子都成群结队在山沟里,不危险,别不要命往山沟里招惹它们就好。了不起遇见几头野猪,两三百斤的那种,不算太厉害,就是皮糙肉厚,不怕子弹,除非你有爆破枪,否则子弹射它身上就跟挠痒一样,非要没开光的钝刀或者一张一百二十斤的弓才能拿下。还有些走在山里的禁忌,你们当兵的,理应知道,我就不废话了。”长篇大论完,言语平淡毫无半分起伏,像头弓着身子的饿狼,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也不如那张白狐儿脸来得温婉动人,尽是孤傲与深幽。
祝三千已经背着被一齐捆绑如同小山的大米走回来,几百斤的大米背在他的身上好似无物。不远便听见陈庆之跟六个汉子提起这些琐事,有些纳闷,却见陈庆之还没打算动身的意思,问道:“叔,回去不?”
陈庆之安静看了眼祝三千,点点头便转过身朝大白山的方向走,祝三千几步跟上,约莫三五步路程,陈庆之又停下脚步回过头补了一句:“若要上山,记得问三爷子要几把钝刀防身。可能你们也听说过,哈尔滨外的树林里就会有棕熊喜欢拍人的肩膀,那些人要是敢回头就注定被一巴掌把脑袋打的稀巴烂,上了山一样,现在还有些落单的黑瞎子喜欢躲在树后拍人肩膀,到时候拔刀折身捅下去就是,黑瞎子的肚皮嫩的很。”说罢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远,这时季节等人才注视到陈庆之背后的青衫上有根麻绳,麻绳跟青衫间夹着的赫然是一把七寸半的钝刀,刀面隐有血渍,刀口多是凹口,刀尖却是锋芒毕露显然开过了光。若是砍在身上,一定是连皮带肉一块掀翻的妖器。
一个清瘦光头,一个高壮莽汉,一把短小钝刀,一捆小山大米,二人入山,是那大白山上住的人。
“妈的,以前听老连长说山里多有怪人,这回还真撞上了。”开口的仍旧是方才说话的寸头汉子,径自掏出一包黄鹤楼,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口气,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怕,好似方才遇见的两个年轻汉子并非人类,而是山上走下来成了精的老妖怪。
其余几个汉子唏嘘几句,纷纷瓜分寸头汉子的黄鹤楼,一个个吞云吐雾,季节也随大流叼了根烟,点燃却是没抽,径自蹲下身子,看着远处已经没了二人身影的地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季节有些走神,自言自语道:“这张家村,怎么没一头看家的狗?”
“这个说来话长,差不多二十年前,咱们村里还有几条大黄狗,有天一条母狗生下条白毛的狗崽子,村里又来了一个比我现在年纪都要大得多的老头,当时他就说这些狗有灵气,想要带走,于是匆匆地走了,回来的时候,便带来了好多猪牛老母鸡,那时候哪能见到猪牛这种外头的牲口,高兴坏了,便把几条狗一并送走了,咱村子本来就偏僻,离山不近不远,也不会有野牲口下山来村子里,所以有没有几条看家的狗都一样,还省去一些粮食。被你这么一提,我倒觉得庆之他们的那条小白龙有些像二十年前的那条白狗崽子,只是一条狗哪可能活那么久哟,你看我糊涂的。”张三本就坐在屋子门口的凳子上径自抽旱烟,见陈庆之和祝三千走了便也出来打算喊季节等人吃晚饭,恰好听见季节自言自语,冷不丁回道,倒是吓了季节一跳。
季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风尘,没再跟心里的那些说不清的情绪过不去,拍拍边上几个汉子的肩膀,道:“走,尝尝这里正宗的土家菜。”
大白山山脚,陈庆之与祝三千正往山上赶,天色幽深黑暗,就着月光,也仅能看见方圆三五米的景物,尤其危险,只是两个汉子的瞳孔神经都很放松,显然常年在黑夜中行走,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光感。
快步上山,祝三千紧了紧背后的大米,嗓音清亮地嘀咕一句:“叔,要不要我明天早点起来蹲着他们,在外头把他们杀了,不然这群傻大个不知好歹跟城里那些人说大白山上有几个住着的人,是不是太多事了。”
“你这憨子,看见人就杀杀杀,满脑子血,有你弟一半太平多好?往年冬天上山的伐木队还少了?哪只队伍成群带着家伙摸到北面山坡走进过我们的林子。克己的撞墙阵你还不知道,不研究半辈子的堪舆术哪能找到我们的住处。”陈庆之笔直走,并未看祝三千一眼,平静回道。
祝三千略有不服气,回一句:“八百那书呆子,成天看书,没事就下山拖人买书,老子逮的那些好皮都让他贱卖给那些走私黑商了,老子要跟他一样,那我们早也饿死了。”说完,看了眼仍旧没有停下脚步的陈庆之,心中又嘀咕一句:叔你自己就是个大路痴,哪回下山不要我陪着,否则就算摸着上山的路,也找到秃子给我们留的记号。
“你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武夫,八百不一样,将来下了山,说不定就能当个好官,做那无双国士。”陈庆之轻笑说着,苍白脸颊映着月光,妖若桃花。
“啪。”
轻微的拍打声响从陈庆之的左肩传来,祝三千神色自若,心里嘀咕一句又能瞧见叔的左手刀了。
“你说,山下的那几个汉子,明不明白我先前对他们说的道理?”陈庆之似在自言自语,左膀一动,那把七寸半的钝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掌心,黑夜中一抹黯淡光芒凭空划过,‘扑哧’、‘扑哧’,先后两次割肉的声响。陈庆之身后,一头约莫三百斤的黑瞎子脖子上卡着那把钝刀,第一刀,刀腰钝口掀皮扯肉,第二刀,刀尖开光的锋芒刀面直插其中。
常走深山背负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