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仨老铁
林河的蒙眼布被扯下。
他被绑在一根木柱上,蹲坐在地上。那三名骑手,正上下打量着他,此时,他们都去了面巾,林河叹了口气,看来,不从自己嘴里撬出来点东西,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根据林河的经验,他们都露了脸,也就是说,无论问没问出来什么,他们都会把自己干掉。
三人一个强壮,一个消瘦,一个身材匀称,但一直面无表情。林河也不动声色,悄悄观察他们,消瘦的那个,自然是阿豹了,性格阴险,总想搞点暗算偷袭,强壮那个,一看就知道,总想用武力说话,虽说四肢发达的人,头脑不一定简单,不过这货,就差在脸上写着“不服就干”四个大字了。
反倒是这个身材匀称,面无表情的,应该是这三人里面,最难对付的了。当初阿豹一个眼色,他就知道,要去拿自己的断刀去捅潘延年,反应机敏,下手果断,不过,这个强壮的倒是不带脑子,差点伤了自己人,给这家伙逼急眼了,情急之下,也哇哇大叫,哈哈,人嘛,不到危机时刻,总是带着自以为是的面具嘛。
阿豹,已经交过手了,大致有数,其他两人,都有什么弱点,该怎么做呢?
动用武力肯定是没戏了,就算自己全盛状态下,一对三都不现实,对付阿豹一个都将将吃力,那两个,显然身手更好。更何况,现在受了伤,还被绑成个麻花……自己还有没有机会逃掉了呢,啊,还真是头疼,不到最后关头,我定是不会放弃的。
林河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屋子,狭隘局促,破烂简易,应该是山上的猎户临时搭建的歇脚之处,此时天色已黑,那油灯微弱的火光映在三人刀削般的脸庞上,更显阴森。这屋子满是尘土,一张床,一个窗户,还有根梁柱子。
看着“仨老铁”的炙热目光,林河也不畏惧,呵呵笑了笑,却牵动着咳嗽数下,虚弱的道:“诸位……有什么想问的?”
三人没想到林河这么上道,壮硕那人立刻跃跃欲试,阿豹拦了他一下(满语):“桑丘,这小子诡计多端,小心着了他的道儿!”
桑丘道(满语):“阿豹,这小子被你擒回来,功劳自然是你的,现在,你也歇息歇息,就让兄弟们帮你询问一下!”言下之意,你小子吃肉了,也别忘让兄弟们喝口汤啊!
阿豹楞了一下,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好意提醒,还当成了驴肝肺,也好,就让你们看看汉人的狡诈,长长记性也好,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这正黄旗的家伙,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儿。
桑丘怼了一下阿豹,心中有点小得意,这阿豹就只会躲躲藏藏,一点没有正面的刚猛,只会搞偷袭,真正的巴图鲁,那必须是孔武有力,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士,哼。
桑丘搓了搓手,又突然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了,砍人他很在行,这个审讯他还真没什么经验,他挠了挠脸,决定先问点简单的,也看这小旗是不是真的实打实的招,于是他道(满语):“你的名字,军中职务!必须马上回答,若有犹豫,就尝尝老子的铁拳!”
林河咧嘴一笑,有气无力的道:“这位大哥……麻烦,说大明的官话……你叨咕的……在下听不懂啊。”
桑丘大脸微红,上去踢了他一脚掩饰自己的尴尬,哼了一声,又问了一遍。
“林河,銮舆司……小旗官。”
“卵什么司,是主要管什么的?”
“哦,就是……抬轿子的。”
“放屁!你一个抬轿子的,还能派出来搞这种事,还有武功在身,看来老子不削你一顿你就不老实!”
林河上气不接下气,气若悬丝:“哎……大哥……别动怒啊,我们……皇上身边的人,自然,要有点武艺,在身的嘛,当然啦,锦衣卫,有时……也接一点私活!”
“哦?什么私活?你大点声,怎么说话跟个娘们似的!”
“就是……有时候……客串一下六扇门的啊,抓抓贼……有时,请富商去……喝喝茶。”
“喝茶?喝什么茶?”
阿豹摸了摸脑门,这桑丘真的是蠢如熊,名不虚传,这正黄旗是没有人了吗,派了这么一个货色过来?哦对了,他是他们族长的三姑爷,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算了,我歇一会儿,正好看看他俩逗闷子也乐呵乐呵,一会儿等萨满大人来了再说。
林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道:“这位好汉……在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桑丘还在想喝茶的事,哦!原来是他们把富豪“请”回去,再通知家里人要点“茶水费”啊,明白了明白了,这汉人贪财的道道儿还真他娘的多啊,以后老子也得试一试!看向林河的眼神也多了分鄙夷,听他这话,还有什么事当讲不当讲?于是桑丘立刻就道:“有屁就放!”
林河喘着气道:“若是……在下……伤口,在下可,就要挂了,一会你们……大人过来,看到在下蹬了腿儿,可就……不好交代了啊!”
阿豹一楞,这小子还挺会察言观色——等等,他是怎么知道一会儿萨满大人要来的?
林河当然看出来了,他们三个是平级了,那最后一人,一直沉默不语,开始还看看他,这会功夫,一直往窗外眺望,那显然不是站岗放哨的姿势,那就是在等人呗。
这种细节小事,对锦衣卫来讲,都是有“岗前培训”的好嘛,而林河,显然考试成绩还不错,实战经验也算丰富。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放任孙蓉儿上了潘延年的马,结果,被女真人抓到了机会,一步错,步步错,连自己都身陷险境了。所以说,年轻人犯错,往往都是很愚蠢的错误,就如同女司机开车为什么总被人说道,其实,男司机的事故率不比女司机低,但是和女司机的错误方式,真的没法比。
桑丘也是一楞,这茬怎么忘了,他大手一挥,招呼道:“三儿,快来给这小子包扎一下,我们俩粗手粗脚的,别再给他治死了!”
阿豹翻了个白眼,就你自己是粗手粗脚好吧,还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吗,真是……
那窗口的汉子瞪了他一眼:“滚蛋!你才是三儿,你全家都是三儿!”随即走到林河旁边,道:“林河是吧,我是白山。”
林河已经面无血色,仍是笑盈盈的看着他:“白兄……麻烦了。”
白山二话不说,就给林河解开了柱子上的绳子,当然,手脚还是捆着的,桑丘赶紧道:“哎哎,你给他解开了,别一会跑了啊!”
白山不想和他说话,从怀里拿出几个小瓷瓶,找到一个绿色的,放在一旁,又取出一个针线包,灯光昏暗之下,取出一根对勾形状的针,用吐沫湿了线头,然后穿针引线,甚是娴熟。
“忍着点,你要是叫声太大,我们就把你舌头割下来。”白山平静的道。
林河心中“亲切”的问候了一声他的家中亲属,点了点头:“不会……这点伤还不至于。”
白山撕开他的后背衣物,那一道长长的剑伤如同一只巨大狰狞的蜈蚣,此刻还在向外渗着血,白山看了看阿豹:“你再使点劲,这小子可真就没了啊。”
阿豹道:“哼,这小子老给我使诈,我一气之下就差点没收住手,别叨叨了赶紧给他治治吧,回头豹爷请你喝顿花酒!”
白山哼了一声,以为人人都像你阿豹那么好色成性呢。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把那针头在油灯上烧了一烧,就当是消毒了。
林河窝在地上,姿势极其难受,这白山就像摆弄牲口一样,把他扒拉来扒拉去的,才找了个好位置,借着那微弱的灯光,然后弯针入肉,给林河缝起了伤口。
没有麻药,连伤口简单的冲洗也没有,林河估计,他们就是让自己保持一个死不了的状态就得了,问完了话,就要把自己咔嚓了,所以也省的那么多麻烦了。
白山手法倒是利索,可林河还是疼的汗冷汗直流,干咧,这家伙手也够重的啊。缝毕,白山用那小绿瓷瓶的药末给他撒上伤口。只见那青绿色的粉末迅速渗入血肉,只片刻,林河的伤口竟然结痂了,血止住了,不过,这药效刚猛,他的皮肤都被烧的泛起阵阵糊味,刺鼻难闻。
林河牙关紧咬,疼的直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咳……靠……这这……这他娘的……这药……是辣椒面掺……掺咸盐吧!”
阿豹在一旁冷冷的道:“这可是我族的上好伤药,就是用药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疼,嗯,你算是捡到宝了,而且,还是我们白山大夫亲自给你治伤,你一时半会,是死不了啦!”
白山还赞许的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道:“还别说,是条汉子,竟然没有叫出来,你小子还凑合。”
阿豹赶紧道:“那,我抓回来的人,水平还能差了吗!”